聽到何殊的話,正寧帝覺得這世上有些人,實在不能讀太多的書,太子唯一讀得比較多,相對比較上心的書,就是那些史書,結果卻讓她從中總結出大安終究會消亡的結論。


    這份通透與坦蕩,讓他這個大安皇帝,實在是無言以對。


    “那你為什麽還喜歡將事事都往長遠了考慮,總是顧慮到後世呢?”


    “因為就算將來會改朝換代,那也是和我們大安一脈相承的國朝,後世的百姓,也是我們大安百姓的子孫後代,我們身為先人,當然要有責任感些,要多為後世種樹少栽刺。”


    看著正值青春年少的何殊,就這麽很有責任感的以‘先人’自居,正寧帝的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他總覺得太子說的這些話,不像是在無的放矢,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些話確實挺有道理,因為他也因此而生出許多責任感,或者說是使命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對於康郡王, 何殊壓根就沒有親自出麵打算,隻派汪林出麵遞個消息給康郡王,說了一下相關事宜。


    得知瑞王已於近期在海外島打下一片江山,慶王聞訊有意效仿, 現已說動太子幫忙向皇上求情, 懇求皇上給他們慶王一脈一個機會, 讓他們也能出海去創下一番基業,康郡王可謂是瞬間來了精神。


    他沒有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假,畢竟他很清楚慶王對瑞王的心結, 而他對慶王,當然也存在心結。


    兩人本是兄弟中關係最親近的, 結果慶王被圈禁後, 仍將手中的勢力把持得緊緊的,絲毫沒想過要扶持他這個弟弟。


    再加上上一輩之間結下的恩怨,他那備受先帝寵愛的母妃死得不明不白,導致他在後宮早早失了依仗, 最後還與皇位失之交臂的事, 說起來可謂是罄竹難書。


    自從皇上繼位後,汪林一直是這些王公大臣眼中的皇上心腹, 都有在私下送錢送物拉攏,這位汪公公偶爾也會對外透露一些消息。


    而那些關係或大或小的消息,往往都會在事後證明,準確無誤, 這也就使得某些本來不想與汪公公打交道的人,也會在私下裏盡量打點好對方, 隻為在某些關鍵時候可以得到一些內部消息。


    康郡王本不欲和汪林打交道, 但在經曆青山韓氏一案, 被降為郡王後,便開始想方設法的給汪公公送禮,不遺餘力的想要與對方打好交道。


    隻是過去這幾年中,他私下投資的這條人脈一直沒能給他帶去任何收益,可他也隻能一邊暗自唾罵,一邊繼續投資。


    如今終於可以收到這份機密消息,讓康郡王瞬間覺得,他此前的那些投資都物有所值,迴報足夠豐厚。


    他沒有懷疑這條消息的真假,一來是汪林的信譽口碑好,二來則是因為通過條消息,聯係去年發生的那些事,留下的那些讓人充滿費解的疑問,都能從中得到的解答。


    原來瑞王去年召集他那剩下的那些隱藏勢力,就是為了出海去闖下一番基業,而那些不惜拋棄自家在大安的根基,跟著瑞王走的人,也是因為看出這其中的前景。


    他當時的猜測與判斷果然沒錯,瑞王等人齊聚定海水師一事,的確藏著大秘密,同時也是大機緣。


    可他因為不知道這些確切的消息,當時隻顧著上竄下跳的想要打探這個秘密,不知道親自去皇上麵前爭取,從而沒有取代瑞王。


    要不然,現在即將在海外成為開國君主,擁有一個比理山國麵積更大的島國的人,豈不是他?


    想到這個可能,以及自己錯失的那個大機緣,康郡王就感到痛心疾首,他想不通自己在皇上麵前,到底有哪點比不上那個本該成為皇上心腹大患的瑞王。


    這麽好的機會,不留給他這個整日奉承他的弟弟,卻舍近求遠的送給那個已近垂暮之年,已經被除族的何廣庭。


    若非有汪林派人送出來的這個消息,可能等到慶王一脈都已出海,也在海外打下一番江山,他還被蒙在鼓裏,對此毫不知情。


    懊惱一番後,康郡王才收斂思緒,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既然這個消息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不能就此錯過,上次沒搶走瑞王的機緣,他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搶走慶王的機會。


    被圈禁的慶王是如何跟太子聯係上的?為何能走通太子的門路?


    這個疑問湧上心間,但他隨即拋到一邊,決定權畢竟在皇上那裏,他隻需去求皇上就行,隻要能說動皇上答應他的請求,慶王就算能說動太子也沒用。


    而皇上此刻正在跟何殊說起康郡王。


    “皇兒就這麽肯定,隻需讓汪林給他遞條消息,他就會主動送上門?”


    何殊老神在在的迴道,“父皇隻需做好接見準備就是,能不能的,很快就能見到結果,您不要心急。”


    “朕不是心急,朕隻是覺得難以理解,他和朕當年的情況可不一樣,他的母妃生前很受先帝寵愛,得到的賞賜多,他的私產多,可不像咱家當年那樣窮,留在大安當個王爺,不比去那海外小國從頭開始,過得舒坦?”


    正寧帝的母妃當年進宮時,也曾有些嫁妝,可惜她就沒有真正受寵過。


    除了應有的份例,基本沒有機會得到額外賞賜,靠著自己帶進宮的那點私房錢撐著,才能在宮裏勉強維持體麵。


    娘家趙氏不僅沒給她提供經濟上的支持,還總哭窮,慫恿她要在皇上麵前爭寵,為娘家增光添彩要好處。


    她後來一病不起,早早的去世,也與她後來既沒錢維持麵上光,又無力滿足娘家的要求,深感愧對娘家人的巨大壓力有關。


    至於被其當作為壓力發泄口的正寧帝,在其母妃死後,沒有機會繼承任何私產,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每位皇子按例該有的那些。


    因不得聖寵,也沒有機會得到皇上賞賜的私產,得不到入朝辦事的機會,也就沒機會得到什麽油水紅利。


    對於那些有錢有閑,活得高人一等,還總想折騰,想要得到更多的人,何殊也覺不能理解,但她知道這些人的想法。


    “人各有誌唄,覺得大家同為皇子皇孫,誰也不比誰差,難免會生出不甘屈居人下的心態,說直白點,就是貪婪,欲望無窮,貪心不止,這世上永遠不缺這種人。”


    正寧帝歎息著搖搖頭,不理解歸不理解,但他當然明白貪婪乃是萬惡之源的道理。


    “真是想不開,不過皇兒也真是看碟下菜,一人一個方法,哈哈。”


    何殊對此表示,她也沒辦法,是這些人不同的性格脾氣,決定了他們更吃哪種‘合作’方式,為了能在短時間內取得最有效率的成果,隻能選擇對症下藥。


    像瑞王那種,隻需用陽謀,願者上鉤即可,剩下那些基本都是既有野心,又很自負的人,還疑心重,想要牢牢的掌握主動權,就不得不采取一些行之有效的手段。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正寧帝饒有興致的問道,“那麽榮郡王那邊呢?你打算采取什麽方法?”


    “兒臣不打算采取任何方法,隻要康郡王知道,榮郡王那邊遲早也會知道,您隻管等著,等您見過康郡王後,不出三日,那榮郡王也會主動送上門。”


    次日剛下朝迴來,正寧帝就接到康郡王已經候在禦書房的茶水室的消息,他心情複雜的笑著搖搖頭,並沒有急著見人,而是按例先去換掉朝服。


    對正寧帝而言,每次看到這些自詡聰明的人,都被太子算無遺漏的時候,他都會感到有種難以形容的舒爽感。


    畢竟這些大多都是在從前看不上他,不將他放在眼裏的人,結果他現在通過太子,成功立下英明睿智,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形象。


    不管那些人心中再怎麽費解,在他麵前也隻能努力表現得忠心本分,為他不經意間的言行感到緊張。


    卻不知道真正將他們拿捏得死死的人,從來都不是他自己,而是被這些自以為聰明的人,沒放在心裏的太子。


    洗完手臉,換好衣服,又與太子一起用完茶水點心,都收拾好後,他才讓人將康郡王帶進禦書房邊上的廳房。


    那裏才是他日常接見大臣的地方,能被召入禦書房的人,除了像崔景懷、江衛功這等重臣,還有就是有具體政務要談的人。


    而康郡王既不屬於前者,所談之事也屬後者,接見的地方當然也不會在禦書房。


    該怎麽應對的事,何殊已經和正寧帝議定,所以何殊並沒有去旁聽,而是直接讓正寧帝去應付。


    兩人見麵行禮、問安寒暄過後,正寧帝態度溫和的給康郡王賜座,讓人奉上茶水,待其一派親和的模樣。


    這讓康郡王心中大定,就內侍端上來的茶水,又與皇上談論了幾句茶道後,才將話題繞到瑞王身上。


    “臣弟記得,瑞王兄最是喜歡品茶,對我們大安各地的茶葉品種,都能說得頭頭是道,也不知他去了合城後,還有沒有機會嚐到宮裏的這些好茶。”


    聽他提起瑞王,正寧帝露出仿佛有些意外的樣子,隨後點點頭,有些感慨的迴道。


    “是啊,若不是你提起來,朕都忘了這事,可惜瑞王兄已經……”


    說到這裏,仿佛意識到自己差點失言,正寧帝又臨時改口。


    “已經離京,我們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重聚。”


    這話讓康郡王更加肯定那份消息中的內容,看出皇上不可能提起瑞王已出海的事,他選擇放棄繼續試探。


    “皇兄,實在不相瞞,臣弟是因聽說瑞王兄已經帶著他去年召集的人,一起出海,去了海外島國,心中十分震驚,不能確定這個消息是真是假,才想進宮求皇兄為臣弟解惑。”


    正寧帝先是露出震驚之色,隨後不悅的皺眉,語氣也不複之前的溫和,變得嚴肅起來,將手上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一邊。


    “你是從哪聽說這個消息?”


    康郡王沒有直接迴答這個問題,正寧帝的這個反應,再次確定了那個消息。


    “皇兄,都是兄弟,瑞王兄已經年邁,您又何必舍近求遠的用他呢,臣弟也願意為您效勞,而且臣弟就在京中,可隨時聽候您的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正寧帝聞言,神情稍緩,歎了口氣道。


    “既然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朕也就不瞞你,瑞王那件事,跟朕的關係實在不大,是太子喜歡聽船隊的人講海外見聞。”


    “聽說海外有個島國,上麵有數十個勢力,整天你打我我打你,還豢養海盜,不僅使得他們本土民不聊生,那些海盜也是個禍患,就來了興致,問朕他的叔伯中,誰最有本事,朕就提了下瑞王,然後他就通過何昌逸,私下和瑞王聯係上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這意思是說, 送瑞王出海,隻是太子一時興起之舉,不是皇上的意思?


    康郡王心中暗自思忖著,口中卻道。


    “臣弟久居京中, 其實心裏也十分向往海外異域風景, 若能有機會出海闖蕩一番, 臣弟必會萬分感激陛下的成全!”


    正寧帝皺眉道,“你怎麽也有這種想法,朕日前派太子代朕去看望一趟慶王, 他心中得意,將瑞王托船隊帶迴書信, 跟慶王提了一下, 結果慶王也提出要出海,太子還幫著說情,朕近日正為這事感到頭痛呢,那海外蠻夷之地, 豈是那麽好去的?”


    這下算是與汪林說得那些, 全都對上,康郡王心中狂喜, 麵上卻露出十分誠懇的表情。


    “陛下,慶王兄比瑞王兄的年齡更大,肯定難以適應海外蠻荒之地的環境,臣弟則不同, 臣弟正值壯年,不懼那海外環境艱苦。”


    正寧帝滿臉無奈之色的搖搖頭, 歎了口氣道。


    “可是慶王兄向太子懇求, 說他那一脈留在京中處境艱難, 他自己也想遠離這個傷心地,想要換個地方安度晚年,按說這個要求,也不過分,畢竟他的情況特殊,可是朕若答應將你們一家家的都送出海,落在外人眼裏,豈不成了朕容不得人,竟然將兄弟們發配到海外去?”


    說著正寧帝直接擺手道,“不行、不行,哪怕是你們主動要求,朕也不能落下這個不白之冤,九泉之下,也無法向先帝交代啊,廣循啊,你要聽朕的勸,那海外實非百善地,你們還是打消這個想法吧,朕不能開這個口子。”


    你敢幹出踩著先帝的聲譽,恢複那些曆史真相的事,還怕死後無法向先帝交代?


    康郡王心中暗自腹誹,麵上卻露出充滿期冀的神情,直接起身跪在地上,抹著眼淚言辭懇切的哀聲哭求。


    “皇兄,臣弟這些年來,也沒向您提過什麽出格要求,就這一次,求您成全,臣弟實在很想出海了卻平生之願,求皇兄成全!”


    正寧帝不滿地皺眉看著他,抬手示意道。


    “你這是在幹什麽?起來,快起來,都多大個人了,起來有話好好說。”


    得到示意的汪林趕緊上前試圖攙扶,來前已經下定決心要豁出去的康郡王直接推開他的手,態度堅定地說道。


    “皇兄若不答應,臣弟就跪地不起,臣弟已久慕海外,實在很想去海外見識一番,瑞王兄可以做到的,臣弟肯定也可以。”


    正寧帝有些惱怒地指了指他,許是因為看到他眼中堅定,無奈地用手捶了一下旁邊的茶幾,冷哼了一聲。


    “看來你的消息倒是挺靈通,這是知道瑞王在海外的經曆,也動了心思啊,朕若繼續阻攔你們,估計你們還要覺得是朕在壞你們的前程。”


    聽說這話中有音,康郡王心中一喜,卻趕緊伏地請罪。


    “臣弟絕無此意,還請陛下莫要誤會臣的心意。”


    正寧帝神情疲憊地扶額道,“你再迴去好好想想吧,去海外那些島,動輒都需乘坐一兩個月的船,朕肯定不好將你們送到瑞王所在的地方,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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