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冼立瑩粗暴扔出來的阿燦,生氣的用前爪磨門口的地毯,還不斷對著門縫狂吠。它要是能說人話,估計內容全是該和諧的字眼。


    論道理,也不怪阿燦壞脾氣。本來,沒等到歸家的李家晟,它就情緒低落的窩在沙發裏,團著李媽廢棄的棉襖睡覺。


    誰想冼立瑩進門就拿腔:“哎呦,它睡這兒呢!我家閨女頂怕狗!”然後沒經主人家同意,拽著阿燦的前肢就把它扔門外頭。


    可這天兒馬上進入小雪節氣,正值氣溫驟降,冬夜冷風一刮,吹得阿燦狗毛飛舞、威風勁全無。它更加暴躁,那加高音量的“汪汪”聲,好不淒厲嚇人。


    李媽念外頭涼,拉開門想把它抱迴屋裏,偏它脾氣上來呲牙咧嘴的作勢咬人。


    “小沒良心的,你再這樣,凍死你拉倒。”


    阿燦腦袋一扭躲開她的觸碰,黑色鼻頭皺起,牙齒間溢出低鳴聲,平常耷拉的尾巴也高高翹起,警告意味十分充足。


    “不識好歹。”被它這番鬧騰,李媽打冼立瑩來時積攢的火氣,一下從心口竄到嗓子眼兒。“晚飯沒你的。”


    “唔——汪汪!”


    “得治你迴。”


    李媽扔下這句話,轉身迴屋,並且把門關的緊緊的,連縫兒口都不留。阿燦這下慌了,委屈的撓門低聲叫喚。李家養它這麽多年,從不舍得攆它在院子裏過夜。更何況,李家晟也不許。


    “嗚嗚……”


    可李家晟好久都沒來看它,它落寞的挨著門卷成團。


    燈火通明的屋內,下樓迎客的李家佑在拐角處撞見滿臉鬱色的李媽。他以為是冼立瑩那出麽娥子惹她生厭,就悄聲問她發生何事。


    李媽撇頭橫眼客廳的幾個人,無奈道:“舒妤怕狗,你冼阿姨就把阿燦弄出去了。”


    原來是這事。


    李家佑輕拍李媽的肩膀表示安撫,隨後大踏步走向門口,途中有溫婉的女聲喚他:“家佑哥!”


    他隻禮貌性的點頭應著,然後拉開大門喚阿燦進來。


    “汪汪.....”


    阿燦聞到動靜,扭著屁股溜進去。沒等它竄出幾步路,就被李家佑抄起來抱到懷中。


    “阿燦,你今晚乖點,明日我接你去見家晟。”


    雖然這話有哄騙嫌疑,但阿燦老實的縮腦縮爪不動彈。倒是冼立瑩瞧見了,隔著老遠咋唿開:“家佑,它會嚇著舒妤的。”


    “媽……沒事,阿燦很乖。”那個溫婉的女聲如是說。


    “可它咬過你!”冼立瑩畫的彎彎的兩道眉往中間一皺,偏頭求主人幫忙,“顏卿,你說呢?”


    顏卿沒落話,反倒李強仁摸著沙發布的花紋開口:“立瑩,放心,家佑會看著它。再說,家晟知道我們虐待阿燦,會跟我們鬧氣的。”


    “隻是關外麵,哪談的上虐待。”


    “媽!凡是家晟不喜歡的我也不喜歡。隨它去!”


    李家佑不禁皺眉。落他眼裏的藍舒妤,依如以前坐於輪椅內,隻是從不愛粉色的她,今晚竟一身粉,就連蓋腿的毛毯也是粉色的。


    最難得的是化了淡妝,那白瓷般無暇的肌膚上,兩隻黑曜石般的眸子閃閃發光。然而,挺翹的鼻梁下染成粉色的唇,彎彎揚出古怪的笑。


    她頎長的脖頸扭出弧度,衝他問:“家誌哥,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可惜,性子還是乖張,說話的腔調夾雜討人嫌的刺根,大有你不痛快我就痛快的意思。


    李家佑懶得跟她辨白,抱著阿燦坐到空著的單人沙發裏,準備聽他們談事。然而,屁股沒坐熱,就被冼立瑩趕:


    “家佑,你帶舒妤上樓聊會兒,我跟你爸媽說點別的。”


    什麽“別的”他不能聽?欺負弟弟沒發言權,想私底下把事情拍板了?


    李家佑神情緊繃:“冼阿姨,家晟沒在家,我替......”


    “行了,知道。我就想跟你媽講些私房話,你在這不方便。”


    明明是冼立瑩搶白他的話,偏她弄出副嫌棄的模樣,下垂的嘴角就快彎成倒勾狀,差點撕破慈愛的臉皮。莫名其妙,她從小討厭他,好像他整天欺負藍舒妤似的。


    結果,懷裏的阿燦察覺到他的悶火,肥大的狗腦拱出他的桎梏,衝著冼立瑩狂叫幾聲。


    “家佑!”冼立瑩以為他指使的阿燦,眉毛氣的倒豎起來。


    顏卿和李強仁因此看過來。


    得,惹不起躲的起,反正家晟和趙曉琪談戀愛這事兒,全家也都知道。


    他把阿燦塞給顏卿,起身走到藍舒妤那兒,老老實實推著輪椅帶她離開客廳。


    長長的過道,成人走沒幾步路,但推著她,李家佑難免小心翼翼。可藍舒妤一等逃離長輩的視線,就懶洋洋的開腔:


    “家佑哥,阿燦都肥成老狗了,怎麽還沒死?”


    李家佑聞言腦仁泛疼,他警告似喚她名:“舒妤!”


    “嗬,好奇而已。”她垂頭玩手指頭,關切的又問,“家晟怎麽沒迴家?去哪裏了?也不見顏阿姨著急。”


    “……”


    “我背你上去,還是就這麽上去。”


    李家佑站在樓梯口前麵,指著節節高升的台階,答非所問。


    聽到故意岔開話題的答案,藍舒妤嗤之以鼻。她就愛折磨人,輪椅能爬樓,還非棄掉。


    “你背。”


    “好,你等我會兒,我叫李媽過來幫忙。”


    “嗯。”


    **


    藍舒妤趴在李家佑背上,兩隻細細的胳膊沒使力,就那麽虛虛繞著他的脖子。


    她瞅著眼前層層疊起的階梯,不由輕聲問:“家佑哥,累嗎?”


    “不累,你很輕。”


    一米六五的身高,體重隻有九十二斤,算偏瘦了。


    “可是媽說爸爸背不動我了。”


    “......”


    李家佑沒出聲,他往上摟緊藍舒妤,數著剩餘的階梯悶頭踏步。


    先行上去的李媽,已經在最佳位置放好輪椅,正站在風口等著幫忙弄她下來。


    因為背著活人,他抬起的腳落到大理石階梯上,響聲更大。這種沉重的“踏——踏”聲竄入藍舒妤耳裏,惹她厭惡:“所以,媽說找個健全能走路的啞巴背我!”


    李家佑無語。藍舒妤就是藍舒妤,丹唇皓齒吐露出的話刺耳難聽的緊。


    “嘶,家佑哥別抓我右腿的肉,疼!”


    “有知覺了?”


    “嗯,醫生說右腿能站了。”


    “沒白去美國。”李家佑拍拍她鬆散的大腿肉,笑著迴她。


    “哼,還不一樣殘廢!”


    李家佑搖搖頭,還剩最後三個階梯,李媽下來幫忙扶著藍舒妤,他們二人齊心協力把她安安穩穩的放到輪椅內。


    “李媽,謝謝你!”


    “這孩子,道什麽謝!應該做的!”李媽雖然討厭冼立瑩,但對藍舒妤一向疼愛。“可餓?李媽給你做點吃的!”


    “不餓。”


    旁邊的李家佑,雙手報肩倚在牆麵上望著她和李媽的和平互動。這藍舒妤和冼立瑩相似,對待他跟對待仇人般不講情麵。


    “家佑、舒妤,那我下去了,有事叫我。”


    “好。”


    等李媽下樓,藍舒妤轉頭冷冰冰來聲吩咐:“家佑哥,推我去家晟房間。”


    “嘖。”李家佑撇嘴,“麻煩說‘請’字。”


    “好,等我們都忘記你欺負家晟的往事,我就說請!”


    “媽的!”李家佑爆聲粗口,年幼做過的壞事,目擊者比弟弟還記較。奈何他確實心存內疚,隻能依言推她入室。


    沒開燈的臥房,月亮和院子裏的路燈透過敞開的窗簾向內she入暗淡的光線,依稀間,能看明桌椅床櫃的線條。


    藍舒妤深吸一口氣,房間冷清的味道撲鼻而來,她知那是孤暗的寂寞味。


    李家佑離開她去開燈,“啪”的聲,明亮的白光打亮四周,朦朧的線條立馬形成具體的形狀。


    沙發是沙發、桌椅是桌椅、床是床……


    藍舒妤自己滑動輪椅到李家晟的書櫃前,抬手抽出一本書籍,她翻過來查看,隻見紅色書皮的封麵,印刷著四個白色字――《悲慘世界》。


    “青少年讀物,幼稚。”她點評。


    “你別亂翻,家晟會生氣。”


    “他不會生我氣,我們都快結婚了!”藍舒妤狀似挑釁般扭頭衝李家佑揚眉,“媽說的。她說你們家沒拒絕就是在考慮同意。”


    “我沒同意。”


    “無視。”


    “家晟女朋友也不同意!”


    這話讓藍舒妤亂翻書的動作一頓,她隨便把膝頭的書塞迴書櫃裏,轉而滑動輪椅正對著李家佑:“你騙我?”


    “並沒有。”李家佑坐到書桌前,彎腰和她平視,“家晟真有女朋友。”


    “瘸的、啞的、聾的、還是盲的?少了個,難不成是智障的?”


    藍舒妤勾起抹了然的笑意,什麽鍋配什麽蓋,旁人都這般說。不然,為何母親不提議讓她嫁給李家佑?他可比李家晟能照顧人!


    “都不是。”李家佑平靜的望著她,“是正常人,和我一樣的正常人。長得沒你好看,書沒家晟讀的多,但能說能跑能編程序,簡簡單單的姑娘。”


    殘忍的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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