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晟……李家晟……”


    趙曉琪雙手罩在嘴邊衝能藏人的地方大聲唿喊,但迴應給她的卻是路人張望過來的好奇眼光。


    “怎麽辦?”已經搜尋五遍的街區,連丁點他的影子都找不到。快要絕望的心,被橫聚生長的委屈腐蝕,馬上就要碎成渣渣。


    她捂住胸口,咬著牙跌跌撞撞的朝前跑,繞過那個這個的障礙物,迴到最初他消失的點。這裏,夜市的熱鬧絲毫不減,歡樂的陌生人相伴而行,仿佛全世界隔離了他們。


    臉上的濕氣越來越重,冷風一吹,冰涼凍人。她伸出僵紅的手指,輕輕得抹把臉,然後義無反顧鑽進那條黑漆如同蛇口的巷子。


    “李家晟……”她沒有打開手電筒,而是融入黑暗裏,用聲嘶力竭的唿喊尋他。


    嗓音已經沙啞到快無聲;喉中的火已經灼壞聲帶。她焦急的如同失去自我,像傻子一樣用幹裂的聲音劃開四周的黑幕,以為這樣他就能忽然出現在前方。


    他會嗎?


    隱藏於旮旯角落的李家晟聽見了,一聲聲若泣訴的悲鳴,震顫的是他脆弱的心腔。他扶著牆麵站直身體,雙腳輕輕踩跺地麵,抖落掉僵硬帶來的麻痛感。


    他猶豫著往前踏出一步,隨後耳邊傳來她的低泣:“李家晟.......我害怕.......”


    “別害怕,我……”


    他心裏迴複她,但即便對自己,也不敢言明這話的後半句。


    “李——家——晟”


    她再一次顫抖的喊聲,終於令他大步向前走。細細密密的疼痛促使他加快腳步,他從不知她難過他會更悲痛。


    偏巧,月亮從雲層背後跳出,鼓足全身的勁兒散發光輝,讓沒有路燈照耀的巷口,被柔和的月光打亮透徹。當下,這條狹長但筆直的路道,前後能分辨出哪裏有黑和白。


    遠遠的,有三條黑白灰的人影兒在地麵顯現,它們錯落有致的跟隨一個朝前走動的人。無疑的,獨屬於他的印跡。


    趙曉琪累了,她抱住自己蹲在原地,數著耳邊漸進的腳步聲。“一、二、三………..五十五、五十六……”


    等數到七十八步,低垂的視野裏,他停在了她的眼前。


    趙曉琪彎嘴一笑,她想:原來一百步都不到。


    李家佑說:“我看家晟好像不喜歡你。”那時,趙曉琪隻是有點恍惚,如今她忽然覺得李家佑說的對。僅七十八步,按照成年人的腳程計量,約等於五十五米的距離。


    她想起一句話:“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換種湯來承包,那就是:“你永遠無法把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喊出來。”


    “嗬嗬……”低低沉沉的悶笑從她喉間溢出。重逢的喜悅本該蓋過所有的苦。但是,她未曾覺得有“喜”,反倒“苦”味越加澀嘴。


    她站起身,頭也不迴的走出巷口。後麵的他,沒得到她的任何垂憐。


    **


    出了巷口,趙曉琪接到秦默的電話:“曉琪,幫我帶三串羊肉串和一串烤麵筋,要卷饃啊!”


    “嗯。”


    秦默沒聽出異樣,離開話筒衝洗澡的馬果佳喊:“佳佳!”


    “什麽?”她按掉花灑。


    “你要帶吃的嗎?我剛讓曉琪幫我帶卷膜了!”


    “我…….”馬果佳抬手拂掉眼部的水珠,“和你一樣吧。不加辣,最近上火!”她講完,扭開花灑開始清洗身上的泡沫。


    “她和我一樣,不加辣。”秦默說,“可我要辣啊。”


    趙曉琪閉上眼睛,截斷下滑的透明液體。她吞咽口空氣,千難萬難中道聲:“好。”


    “欸,你什麽時候迴來啊?”


    趙曉琪沒迴答就直接掛斷手機。她掃視最近的攤位,隨便選了一家烤串攤位,麵無表情的指指鐵架上備烤的羊肉串。


    “要烤串?幾串。”


    趙曉琪對他比劃出“三”的手勢,接著食指彎曲指指麵筋,又做出“一”的數字。攤主看她的眼神不由變了,他試探性的問:


    “三串羊肉串、一串烤麵筋,卷饃嗎?”


    趙曉琪點點頭。


    好在不聾,攤主鬆口氣。“可加辣?”他問。


    趙曉琪再次點頭。


    攤主在這塊地兒做生意也有些年頭,見識過的形形□□之人數不勝數。他抬眼瞥瞥跟她身後而來的李家晟,多嘴問句:“還要再來一份嗎?”


    趙曉琪點頭。


    “那就一模一樣再來一份,不加辣吧?”


    趙曉琪自然再次點頭。


    攤主得意的彎嘴笑笑,拿起旁邊的油瓶就往鐵架下擠擠,“呲呲”,黑色碎炭猛然著上火。“看著也不像吃辣的。”他嘀咕句。


    趙曉琪明知他說誰,偏不往後瞅。克製住的情感,怕迴頭望他一眼就會全然爆發。


    “總共二十。”攤主衝他們講明價格後,多拿了兩串裏脊在火上烤。遇上他們這種人,他都會打折扣。做生意的,總歸迷信的多些,所以攤主比平常人更信奉“善有善報”的論調。


    聞言,李家晟掏出錢遞給攤主,趙曉琪瞄見他的動作,刹那,委屈頂喉而上。


    “他什麽意思啊?過分!”有顆淚珠實在憋不住,忽的掉落在地。趙曉琪偏過頭,倔強的拿指腹擦幹痕跡。


    老江湖的攤主偷瞄到趙曉琪的淚,沉著嗓子“咳”聲,給加辣的那份多卷了層饃。這生氣還要多吃辣,明擺著想憋屈到死嗎?


    “好了。”


    他把兩份卷饃打包好,趙曉琪吸著鼻子接到手中,借氣兒撞開李家晟。李家晟捂住肩膀,垂首等她走出三步,才傻傻得跟上去。


    攤主待他們走遠,兩手往滿是油漬的圍裙上一擦,可惜的搖搖頭:“一個俊一個俏,可憐撒!”


    **


    他們已默然的走到寂靜區,再往前走一段路程就到趙曉琪的樓下。


    零下氣溫的冬夜,往外唿出的白霧要半會兒才能消散。這樣的天氣,讓背後亦步亦趨的腳步聲凍結成冰塊兒砸到耳裏。


    趙曉琪吃不了刺骨的冷氣,她停在近處路燈下,轉過身與惶亂的李家晟四目相對。孤勇對上軟弱,李家晟低頭望腳尖。


    明亮的燈光照射出六條相交錯開的影子,明知道他啞口無言的艱難,偏偏還是想讓他哄哄自己。


    是她不懂事吧,她應該再耐心等等,給他勇敢的時間。可是…….他躲閃的眼神令她無比失望,她氣急攻心:可是,憑什麽他可以隨意冷漠、隨意逃離?


    再也無法憋住,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眼眶中滑落。“被喜歡之人可以隨意糾結,先說喜歡的那個人卻要長久的等待。”她想要放棄了。


    李家晟驚住。趙曉琪掉下的每顆滾圓透明的珠子,似石頭捶打在心間。他整顆鮮活的心髒被這些石子捶成肉泥,沒有血流出來,因為血管停止流動。


    酸楚、疼惜、內疚、難過矯揉在一起,另一種難以名狀的痛。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她身邊,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淚,卻不小心被她的淚砸彎手指關節。


    趙曉琪猛得閃開,在他愣神中,舉起手中的塑料袋朝他身上砸去:“李家晟!”她邊哭邊喊,“我是喜歡你,可我向你表白,用盡了一輩子的勇氣!”


    也許,她再也不會做這麽勇敢的事情了。


    她充血的嗓子繼續哭訴:“人都會心涼的,我也會慢慢的不想要你。”


    “別。”李家晟搖搖頭,他第一次主動的要伸手抱她,可被她再次閃躲開,她還在低泣:“打敗愛情的……從來不是……所謂的‘沒有’,而是……不肯坦誠的心。李家晟,你明不明白!”


    她哭著說完這些就跑了,留下李家晟一個人。


    地上散落著她買的卷饃,所幸攤主包裹的嚴實,僅塑料袋外沾染了泥土。他傻呆呆的竟先彎腰撿它們,而不是上前追。


    看戲的大腦無奈地指點他:“憨貨,她說不要喜歡你了,你傻到不知追嗎?”


    李家晟這才醒悟過來,握著兩袋卷饃跟在她後頭跑。男人追女人,比女人追男人快多了,他趕在小區門口截住趙曉琪。


    “你……”趙曉琪止不住抽咽聲,索性就不講話,隻用淚眼蒙蒙的雙目瞪他。


    然而,李家晟兩手往前一伸,把卷饃塞到趙曉琪懷裏後,就沒動作了。瞬間,趙曉琪的委屈無限擴大,淚水再次傾盆而下。


    “混蛋!”她出聲罵他,憤恨中推他一把就抱著卷饃跑進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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