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鬼,顯然人更可怕,於是陳老爺才壯著膽子讓柳氏去勸一勸陳曦,隻要陳曦迴到王家認錯,或者直接讓王適打死解氣,那陳家的日子總歸好過許多。


    沒想到這個婆娘這麽不中用,連自己親生的女兒都降伏不了。


    “來人啊,讓管家過來。”陳老爺吩咐道,轉而繼續踢了柳氏幾腳,“滾滾滾,看見你這個老婆子就心煩。”


    柳氏在兩個女兒那裏還能逞長輩威風,可見到丈夫卻軟成麵團,屁都不敢多放一句。被打一下,柳氏就心裏咒罵陳曦一次,覺得是這個女兒不孝順造成自己受苦受難,卻完全不認為是丈夫的問題。


    柳氏心裏苦啊,不過看到劉姨娘和陳雪的淒慘樣子,聽說陳雪那房間都開始發出惡臭的氣味了,老爺卻嫌棄丟人死活不讓請大夫,她這心裏又好過許多。人比人要麽氣死人,要麽能熬下去,柳氏就是後者。


    等管家到了,陳老爺吩咐他帶上三十個家丁去把陳曦綁迴家,要麽死,要麽乖乖迴王家,讓陳曦自己選。


    管家倒是很快集結了幾十個奴仆,浩浩蕩蕩就去陳曦宅子,可剛到了宅子所在的巷子,便被七八個手執刀劍的人暴打了一頓。


    明明管家這邊人數是對方幾倍,可這邊連一招都沒使上,甚至拳頭都還沒亮出來,就全部被對方用刀削掉了左胳膊,一時之間血流滿地,鬼哭狼嚎。


    這幾人中小頭領麵目肅然道:“迴去告訴你們主子,若是再來找陳娘子麻煩,可就不隻是一隻左胳膊那麽簡單,我們定然會讓你們王家嚐一嚐滿門人頭落地的滋味。”


    本來隻是欺負一個弱女子,三十來人心裏得意洋洋,如今卻突然遇到了硬茬子,嚇得屁滾尿流爬出了巷子。


    迴到家後這些人不用開口,隻看他們個個都斷了左胳膊,就把陳家人嚇個夠嗆,從此再不敢去找陳曦麻煩,隻能獨自承受來自王家的折磨。


    陳曦自然知道了外麵動靜,一想便知是賀季真那邊的人,她笑笑卻沒有理會。其實以她的能耐,別說陳家這點家丁,就算王家那邊派頂級殺手來她都不會怕,但她還是承了賀季真的情。


    陳曦這邊每天過得平靜自在,京城那邊卻炸開了鍋。


    銅雀樓每次出新戲都引來一票難求的盛況,這次新戲因為太過離奇,更是引得人追著搶著看了又看,甚至有好幾家賭坊開了關於大結局的賭局,惹得好些人投入其中,可見感情投入之深。


    一開始大家隻是當戲文來看,可很快就有人傳出這乃邊城真實發生之事,裏麵的虐妻殺氣大惡魔便是邊城守備王達之子王適。


    很快就有人揪住從邊城剛到京城的人詢問真假,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和小廝嘴皮子都十分利索,很快就把邊城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不是他們吹牛,實在是王家流年不利見了真鬼,連邊城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眾人一對證,發現戲文和真實竟然八/九不離十!


    這,這老王家可真不做人啊,竟然放任大公子折磨了一任又一任妻子,而且手段如此的殘忍可怕,如此說來王守備還配當官,王適還配當秀才嗎?


    加上有心人的推動,倒王運動很快席卷京城,尤其是書生和普通百姓請願處死王達和王適兩父子的特別多,就算想阻攔都阻攔不過來。


    這件事引起了上層人士的注意,和邊城有所勾連的人立刻注意到其中耐人尋味之處,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於是出手阻止銅雀樓繼續推出這套戲文。


    可銅雀樓也不是隨便就能被威脅的,他們不僅沒撤下戲文,還接著趁勢推出了下半部。


    而下半部就不隻是兒女情長和後宅齷齪那點事情,直接把王達勾結外敵、殺良冒功的事情也給抖摟出來。並且揭開了王適兩任妻子都是在無意中得知了王家父子的陰謀,想要進京告禦狀為報百姓仇,這才被如此迫害。


    將小情小事上升到了國家大義,這部戲文的立意立刻升華了幾分,也因此更加引起嘩然。這已經不是丈夫虐待妻子,而是反派欺辱正義了。而且百姓居多,自然很容易代入被殺掉的平明百姓,情緒就更容易上頭。


    若隻是品德問題還未必能弄死王家父子,可若是通敵叛國,那理應誰都保不住。


    倒王運動越來越激烈,最後鬧到了皇上那裏。


    皇上這時候已經拿到了賀季真的秘折,對王達所作所為十分震怒,一氣之下想將人直接砍頭。


    可在關鍵時候,宮裏的淑妃娘娘突然病重,將正要寫折子的皇上弄進了後宮。


    淑妃娘娘隻有十八歲,老皇上如今七十多歲,老牛進了嫩草窩子,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出來?


    很快關於處分王達的事情便落到了中書省,幾番操作下來,竟然隻罰王達俸祿一年,讓其戴罪立功堅守邊城。


    這一切變故從開端到高峰再到塵埃落定,竟然幾天功夫就這樣過去了,讓百姓們憤怒,更讓陳曦和賀季真這邊心寒。


    此時,賀季真正親自前來拜訪陳曦,將宮中消息拿給陳曦看。


    陳曦看了來龍去脈之後隻有沉默。她經曆過太多朝代,也見識過很多的昏君,可像這個老皇帝這樣隻要進了美人懷裏就從此不早朝的糊塗蛋,其實也並不多。


    見陳曦沉默卻並無異色,賀季真苦笑道:“我想到過很多結局,但沒想到皇上會如此輕拿輕放。想當年其實皇上還是非常開明的,也曾創下了萬古盛世,雖然後來沉迷奢侈享樂,可也不並不糊塗,為什麽這幾年會變成這個樣子?”


    陳曦看了賀季真一眼,“人嘛,在高位上時日太久,聽得追捧太多,加上年紀又大了,自然就容易變得昏庸。無關能力,人性如此罷了。”


    “你呢?你為什麽要為他賣命?隻是因為你是大長公主的兒子,因為他這個舅舅待你還不錯?”


    賀季真搖頭道:“我們賀家老祖宗當年乃開國名相,一代代下來皆是為了江山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我這職位是從祖輩繼承下來的,承載了賀家所有人的期冀。”


    賀季真仰天歎道:“我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努力,總有一天會除盡天下貪官汙吏,還百姓一個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其實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隻是感動了自己而已。”


    陳曦想到係統提過的這人的命運。這種人其實和這個時代並不相融,不是他不夠優秀,而是這個時代配不上他的優秀。


    上輩子賀季真勞心勞力一輩子,最後卻死在了他最信任的皇上手中,也是讓無數人抱憾之事,因此還引起了無數大大小小的起義。


    反而是王適這種人,憑借左右逢源和錢財開路,很快和這個時代的某些上層同流合汙,甚至還成了一代名相。


    為民請命者死,魚肉百姓者昌,這是多麽的諷刺!


    陳曦望著賀季真,試探道:“你有沒有想過退出,甚至直接單幹?”


    賀季真猛然看了過來,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人?竟然敢明目張膽勸他揭竿起義?這,他完全沒想過還有這種可能。


    見賀季真一臉吃驚卻不開口,陳曦笑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都喊了多少年了,皇上老祖宗的江山也是從別人手裏打下來的,有什麽不對嗎?”


    “既然一條路走不通,那就走其他的路。既然這天下如此,倒不如自己開創一片盛世。哪怕需要流血,還需要犧牲許多無辜人的性命,可也比現在這種任由膿腫慢慢擴散,最後還是要病死來的強吧?”


    賀季真良久沒有開口,他閉眼認真思索了這一可能性,後來終於開口卻避而不談這個,隻笑道:“京城太遠我們夠不到,可邊城的風雨就在眼前了。陳娘子還是離開邊城吧,我派人將你送往江南,那裏民風會好一些,也會安全許多。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平了。”


    聽賀季真如此說,陳曦笑了,笑得十分燦爛。男子漢嘛,就得有這個氣魄。


    見陳曦笑得真誠而又明朗,賀季真也笑了起來。這個女人啊,總是能讓他在驚訝她與眾不同的時候再次製造炸雷,好像永遠都猜不到她腦子裏到底有多少東西。


    京城戲文火爆的時候,邊城同樣如此。


    一開始王家人還沒有注意到戲文的問題,畢竟一家子傷的傷,殘的殘,哪裏有功夫關心外麵這些娛樂生活。


    唯有王守備次子王博依舊在軍中活躍,可因為守備受傷,總有人會蠢蠢欲動,底下小動作不斷,所以王博也有些顧此失彼,忙得根本顧不上其他。


    可將士和家眷也會湊熱鬧,他們身處邊城對王家更加熟悉,第一眼便發現了戲文裏的指向。


    很多人依附王達,大家利益一體,自然很快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王達,請他立刻封了銅雀樓。


    王達聽完之後氣得要死,狠狠用手捶了桌子幾下,當即疼得他差點暈死過去。沒辦法,被數百斤重的香爐砸了一頓,不僅斷了腿,還燒了全身,可他總忘了自己是個殘疾,少不了一次受傷。


    王適對銅雀樓和背後的賀季真痛恨至極,可他知道賀季真並非皇上外甥那麽簡單,這位可不是什麽好惹的貨色。不說旁的,這位走到哪裏,哪裏就會官員換上一波,王達可不信這是偶然。


    安全起見,王達先禮後兵,派人送了名貴禮物前去拜訪賀季真,想的是大家各讓一步握手言和。


    不過賀季真這人卻完全不將王家放在心上,主要是太過厭惡這家人的所作所為,所以才連見麵都不想。


    既然皇上不管邊城百姓死活,那他賀季真替皇上管一管好了。


    第297章


    西北邊城每年過了十月便日日寒風凜冽,到了十一月便滴水成冰,出趟房門就跟鑽進冰窟一般。但早已習慣這種惡劣天氣的邊城百姓並不介意,至少擋不住玩鬧的心情。


    越是臨近春節,邊城氣氛越是熱鬧,不僅像銅雀樓這種銷金窟夜夜燈火通明,就連小店的客流量都多上幾分。


    這同時也是邊城百姓的無奈,誰知道什麽時候敵軍就會來襲,所以能享受的時候就使勁去享受吧。


    今兒是除夕之夜,家家戶戶點上了紅彤彤的燈籠,從銅雀樓高塔之上望過去一片亮閃閃的紅,看得陳曦心中也火熱起來。


    “真的是今晚嗎?”陳曦有些不忍,問話裏都帶著歎息。


    賀季真望著遠方,“對。你別難過,邊城百姓一半的年節不都是在戰爭中度過?大家雖然無奈卻早已習慣。我們要相信自己,過了今晚就會換來長久的和平。”


    陳曦想起了往事,“我記憶中有三次除夕之夜敵人攻城,每次都嚇得躲在姐姐的懷裏,而爹娘隻想著他們的兒子。”


    “有一次敵人當真攻進城裏,嚇得大家一路往南逃竄,那一年正好我得了風寒,腿腳沒什麽力氣。下人們那時候忙著逃命,爹娘忙著照顧哥哥和弟弟們,沒有人顧得上我,是姐姐陪著我躲在家中地窖裏熬了兩天兩夜才終於熬來勝利。”


    “那一年特別的冷,地窖裏又不能生火,哪怕有好幾床被子也無濟於事。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定然會死了,是姐姐一直抱著我才活了下來。我還是富家女子,窮人家的孩子隻會更加難熬。”


    這些都是原主的經曆,陳曦並未在意過,可現在知道戰爭即將來臨,這些景象又曆曆在目。


    賀季真望著陳曦,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很多次懷疑陳曦換了芯子,雖然這種想法很離奇,可他就是有這種直覺。可如今見陳曦的睫毛上沾了淚意,他便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管怎樣,陳曦依舊是陳家二姑娘。


    “下雪了,”陳曦將手伸到窗外接住幾朵雪花,一開始還是幾朵幾朵的飄著,瞬間便成了鵝毛大雪,“你看,邊城的雪都性子特別急,因為它們太忙了,忙著掩蓋人類的鮮血。”


    陳曦很少多愁善感,經曆多世早就練就了鐵石心腸,可麵對無辜百姓的生死,她還是做不到無動於衷。也可能,原主的情緒幹擾到她。


    賀季真將一隻帕子蓋在了陳曦的手上,輕聲道:“雪化做冰水容易凍傷身體,女孩子還是注意些的好。”


    “哪怕皇上沉迷酒色,可朝中總有仁人誌士,對守護西北卻監守自盜的雜碎死咬著不放,兵部和西北大將軍都急了。為了洗白自己,也為了轉移視線,他們急需一場戰爭,而在除夕和春節死傷無數百姓,對人們的衝擊會更大,等到他們打了勝仗,也就會贏得更多民心。”


    “這些人啊,眼裏隻有權勢和金錢,哪裏會想到有那麽多純粹祈求平安團圓的普通百姓?不過你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去保護這些無辜之人。”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見到陳曦的淚意,賀季真想要重建王朝盛世的想法更加清晰堅定。


    陳曦知道隻要有利益紛爭,戰爭便永遠不會消失,“天涯靜處無征戰,兵器銷為日月光”這句千古名詩也隻是人們的美好期盼而已。


    陳曦拿出一隻她改造過的望遠鏡,遞到了賀季真手中,“這個給你,比目前現有的遠目鏡要好用一些,希望能幫到你的忙。”


    賀季真以為隻是樣子更漂亮一些,可拿到手裏之後,忍不住將腦袋探到了窗外,緊緊盯著遠方的動靜,眼睛都不舍得眨。


    賀季真一向都是懶懶散散的,哪怕喜歡一個人也不會表現出特別的熱情,可他此時忍不住雙手緊緊握住陳曦的胳膊,雙眸裏全是亮光:“這是你製造的?簡直是指揮戰場的神器!今夜本就很有把握,有此物相助更是如虎添翼。”


    陳曦笑笑:“機緣巧合得到的而已,於我來說隻是小玩意兒,不用客氣。”


    兩人說話的功夫,一個黑影飄了過來,說話都像是鬼一般的飄渺,“主人,敵軍已經在五十裏之外了,目前來說一切正常。”


    賀季真知道是自己出戰的時機了,他望著陳曦鄭重囑咐道:“陳娘子好好呆在這裏,哪怕王家派人來攻打銅雀樓,他們也不會突破第一道防線,這裏應該是安全無虞。但萬一有個變故,你便從地道裏離開,千萬不要猶豫。”


    他之前從來不會給自己退路,但到了陳曦這裏,他反而猶豫不決,為她想好各種退路,因為人生總怕有個萬一。


    陳曦笑道:“如果帶我去城牆,說不定能發揮不一樣的作用,不要小看了女人。”


    賀季真搖頭笑道:“我從來不敢小看女人,隻是不想讓無辜之人冒險。”他死了,死得其所,可他不能讓陳曦身陷險境。


    陳曦心道她和王家不死不休,可不是什麽無辜之人。


    不過一個多時辰,城外響起了震天吼聲,是西域部落的攻城聲。原本已經漸漸進入夢鄉的邊城人嚇得驚醒過來,精壯男子扛著家裏的能打人的家夥什兒便往城牆奔去,而女人老人們也紛紛背著柴火隨後趕去。


    邊城女人和內地被迫嬌弱的女性完全不同,戰爭一來她們從來不會躲在家裏等待,燒熱水澆城牆,救助傷病,甚至男人不夠用之後她們也會衝上戰場。


    陳曦站在高塔之上,用望遠鏡看著這些忙忙碌碌的百姓。平時過著螻蟻的生活,關鍵時刻卻永遠是他們和他們的子弟在保家衛國,何其可敬,又何其悲壯。


    反觀王家,此時王守備正躺在床上一邊享受美人的腿部按摩,一邊聽著下屬的迴報,聽到西域幾個小部落聯合起來攻城時,他忍不住冷笑道:“賀季真一直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殺高官如割韭菜一般,這次也讓他嚐嚐被人砍頭的滋味。”


    “盯緊了城門安排的線人,必要時候帶著他們直接開城門,這次一定要讓賀季真和邊城百姓知道知道,若是沒有我們王家的守護,他們還想過好日子?想得美。”


    而王適聽到動靜之後急匆匆到了父親這裏,一臉的激動和希冀,“爹,派人去殺陳曦和陳家人了吧?我忍夠了這個女人,這次一定要讓她嚐到求生不能的滋味。”


    王守備這次是被兒子連累才遭受厲鬼的襲擊,也才成了如今的殘廢。雖說好轉有望,可時間不等人,而且這期間種種太過難受,所以對王適完全沒有好臉色。


    王守備陰沉著臉道:“不用你說,我自會安排。你看看自己成了什麽鬼樣子,再對比一下你二弟,你就不臊得慌?”


    王適:“……爹,我一定會好起來的,也一定會光宗耀祖,您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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