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芍貴人答應好好的,可她後來卻沒提起。上一次再見奴婢,倒是給奴婢送了粉色的腰帶和頭花,可惜不知道是誰用過的,竟然帶著毒似的,將奴婢好好一張臉弄成了豬頭一般。”


    “當時一個太監正要從後麵抱住奴婢,可見到奴婢的臉後立刻逃走了,還大罵奴婢是醜八怪、胖豬頭。”


    “娘娘,奴婢真不是故意嚇人的,奴婢委屈。”陳曦好似終於找到靠山告起狀來,委屈得低下頭小聲哭泣。


    正這時,聽見小太監來傳:皇上嫁到。


    陳曦明白了,原來自己被當木倉使了。


    第157章


    陳曦感受到喬貴妃鼓勵的眼光,所以她便委委屈屈地告狀。她不明白,喬貴妃突然提起這件事是為了什麽,至少不可能是為了給她做主。


    聽到皇上駕臨的聲音,陳曦明白了,原來還是後妃之間爭鬥常見的把戲。


    陳曦十分上道,眼淚依舊在流著,但卻做出極力克製的樣子。


    皇上進到大殿時候,看到一個小宮女壓抑哭泣,而喬貴妃溫聲安慰,便有些好奇。


    喬貴妃卻好似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嬌笑著湊到皇上身前,驚奇道:“皇上?您怎麽這個時候突然來了?妾身竟然一點都沒有準備。”


    看著喬貴妃雖然年紀大了但依舊保養得宜的麵龐和她俏皮的笑容,皇上心裏毫無波瀾,麵上卻歡喜道:“朕來自己愛妃宮中,難不成還要特意通傳報備?”


    喬貴妃白了皇上一眼:“您可折煞妾身吧。”


    她牽著皇上的手往迴走,好似突然發現陳曦還杵在那裏,無奈道:“這孩子怎麽還是這樣實在,趕緊迴冷宮去,其他事情本宮自會替你做主。”


    陳曦恨不能將頭縮進地裏,小心翼翼退出了大殿。


    皇上打量陳曦一眼,好似漫不經心道:“這人犯了什麽大錯不成?”看著那宮女的背景還真是讓人浮想聯翩。不過剛剛他瞧見宮女的脖頸了,蠟黃幹枯,所有興趣都滅了去。


    喬貴妃笑道:“沒什麽大事,就是您那新寵芍貴人幹了一點搞笑的事情。都是小事,不用皇上操心,妾身會看著辦的,定然不會真讓您的心尖尖受一點委屈。”


    見喬貴妃似醋非醋的樣子,皇上也來了興致,“閑來無事,愛妃說來聽聽。”


    喬貴妃捂嘴笑道:“若說這事芍貴人有三分錯,那皇上您得有七分錯了。”


    皇上驚訝,“這與朕何幹?”


    “當然與您有關係,”喬貴妃用胳膊挽住皇上,將嘴附在他耳邊小聲道:“皇上您明明是個大方人,怎麽對芍貴人就那麽小氣。”


    “剛剛那個宮女也是妾身宮裏人,和芍貴人是多年好姐妹。芍貴人一朝得寵,怕她好姐妹呆在妾身這裏受委屈,便把人安置到了冷宮。”


    “可是芍貴人太年輕了,不知道冷宮有多艱苦。等知道了,她卻也沒有銀子幫襯,據說連個碗啊碟子啊都拿不出來。”


    “後來芍貴人覺得這不是辦法,於是想了一個好辦法,想給好姐妹找一個依靠,於是打算將她好姐妹送給王亭當個暖床的。為了打扮好姐妹,芍貴人特意送了粉色腰帶和頭花。可笑死人的是芍貴人太窮了,送不起新的,竟然送了不知道是哪個病人用過的。”


    “之後害得她好姐妹好好一張臉徹底毀了,而王亭也被那宮女的醜模樣嚇了一個好歹。”


    “這不,這個宮女來找妾身訴苦,想求妾身幫忙尋點藥材,好把臉恢複如初呢。剛剛妾身瞧著也是可憐,想當年她模樣可比芍貴人強上幾倍,甚至妾身一開始是想送她給皇上當解語花的。可惜呀,那日她卻突然吃錯了瀉葉——”


    說到這裏,喬貴妃搖頭歎息道:“總之是個運氣不好的倒黴孩子。妾身看她實在可憐,一會讓人給她多送些布料和吃食過去,再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藥材,也全了曾經主仆一場的情分。”


    說完後,喬貴妃用軟肉碰了碰皇上,撒嬌道:“您說說,是不是您太摳門引起來的。但凡您多賞賜芍貴人一些,至於出這些糗事?”


    皇上哈哈大笑起來,“對對對,都是朕的錯。朕也不用賞別人了,一會就給愛妃多送一些。愛妃幫著後妃們挽迴麵子賞賜下人,朕可不能讓愛妃吃虧。”


    皇上麵上笑著,心裏卻也明白了怎麽迴事。


    喬貴妃趁機找芍貴人的後賬是真,但芍貴人本身太過摳搜讓人拿住把柄也是真。


    不過皇上想得更深的是,芍貴人不過一個小小貴人就給王亭送女人,可真是大膽!


    對於王亭的一些愛好,皇上心知肚明。宮女們名義上都是他的女人,可他哪裏受用得過來。所以對於太監和宮女們之間那點子事情,皇上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有後妃主動給王亭送女人,這意味著什麽?


    皇上當年也是從眾多皇子中殺出重圍,哪裏不知道這點彎彎繞繞。可以說芍藥此舉恰恰動了皇上的利益,也動了他的逆鱗。


    想到今天早晨收到的帶血經書,皇上當時還一陣心軟。芍貴人一個嬌弱女人刺破手指誠心為元後祈福,皇上是動容的。


    但現在前後一想,皇上卻心裏有了計較。當初覺得女人忠心耿耿又可憐,現在隻覺得這個芍貴人實在太狠。


    對好姐妹都隨時下套,連對自己都狠,可見不是什麽無害之人。


    見皇上麵上笑吟吟,眼底卻帶上了刺,喬貴妃笑得心滿意足。


    兩人不再說這個,反而聊起了家常。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西北,而鎮守西北的大將軍正好是喬貴妃的大表哥,也是如今最驍勇善戰的悍將。


    皇上當年為了壓製太後和幾位王爺的勢力不得不重用後妃家族,其中佼佼者便是喬貴妃。


    可如今看來,喬家和背後勢力已經太大了,竟然有些尾大不掉,甚至朝中已經有人提議立大皇子為太子之事。


    立太子這事自從皇上登基每年都被提起,可今年提得次數尤為多。


    一個是孩子們大了而他老了,另一個也是大皇子今年十五歲,再不被立為太子,明年就該封王建府了。


    所以這是喬家著急了,所以才背後小動作不斷。


    想起自己努力大半生卻總是生女兒,皇子卻隻有三位,皇上心裏就不是滋味。若是有十個八個兒子,也不至於這麽難辦了。


    喬貴妃看到皇上恍惚了一下的神色,她臉上笑容更加豔麗幾分,笑著和皇上說起了昨天十公主抓周的事情,還有明兒中秋夜家宴之事。


    皇上聽到中秋家宴,點點頭道:“愛妃安排得很是妥帖,一切由著你便是了。不光後妃,把皇子、公主們都叫上,咱們一家子好好樂嗬樂嗬。”


    皇上在喬貴妃這裏哄了一個時辰才立刻,他自認已經將示好表達得很清楚,也想讓喬家老實安分一些。


    可喬貴妃等皇上走了之後卻臉色極其差。皇上竟然還妄想哄著她勸住敬國公府?他哪裏來的臉!


    自己辛苦伺候皇上這麽多年,喬家鞍前馬後幫著皇上立下汗馬功勞,可這個男人卻連正經名分都不給。


    貴妃看似高貴,可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妾室!而她所生的兒子也始終隻是庶子!


    皇後死了那麽多年,她卻依舊隻是貴妃!


    說什麽皇上對元後一往情深,我呸,不過全是政治利益。


    喬貴妃想明白了,也不再生氣,隻吩咐人道:“去冷宮一趟,賞賜陳曦兩匹布、幾匣子點心和幾個宮花。”


    “再派人去各宮走一趟,提點一下明日晚宴之事,囑咐帶好了皇子和公主們。記得別落下聽雨閣那個老二,病秧子隻要能爬起來,也讓他來參加。給他帶件外衣過去,省得讓人說本宮苛刻了他。”


    陳曦這裏很快收到了喬貴妃的賞賜。不管喬貴妃這人如何,辦事就有獎勵,這點就比芍藥大氣幾分。


    而這時候阿壽也從聽雨閣跑了過來。平日裏二皇子帶著阿福或阿壽一人過來,總要留個人在聽雨閣,今兒留的正是阿壽。


    二皇子見阿壽跑出一身汗便問道:“可是有什麽大事?”


    阿壽點頭:“剛剛喬貴妃派人來傳話,說請您出席明日中秋家宴,還讓人帶了一件衣服,說很適合節日穿。”


    喬貴妃很會做人,哪怕她恨不能將二皇子、三皇子全部弄死,但在皇上麵前卻不會失了顏麵。


    若是二皇子一身破爛不堪出席家宴,那麽她這個後宮實際掌權人麵子上可不好看。


    二皇子苦笑道:“又到了一年一度要表演父子情深的時候了,我可真是受夠了這種場合。”


    曾經他以為父皇忽略了他,是因為好久沒見到他所以忘了還有一個兒子,可後來他才知道,父皇哪怕天天見到他,也不會給他多一分的溫情。


    因為自己的母親不得寵,因為自己沒有強勢的外祖家,因為這後宮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而他每日忙於吃飽飯,讀書識字不會,氣質畏畏縮縮,哪裏能得到父皇高看?


    想到往年宴會上的那些屈辱,二皇子低聲歎息道:“我病了,去不了,阿壽你去迴個話,並多謝喬貴妃惦記了。”


    見二皇子滿臉頹廢,想起這個孩子前世的不如意,陳曦安慰道:“你還有我們,還有天上看著你的娘親,所以不要想這些不開心的。明兒咱們自己過節,保管讓你忘了這些煩惱。”


    “而且如今朝堂正在唿籲立太子,這時候大皇子和三皇子正鬥個烏眼青,你隱忍蟄伏也是好的。等到年紀再大一些有了自保能力,到時候再露麵也未嚐不是一個辦法。”


    二皇子輕輕握住陳曦的手,“阿曦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沒有出息?我曾經幻想成了王爺娶你為王妃,讓你一輩子吃喝不愁、使奴喚婢,可我卻發現自己就是一個廢物而已,根本配不上你。”


    陳曦:“……你才幾歲,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先保住小命要緊。這幾天我把你的臉折騰一下,讓你有個大病在身的模樣。你先好好躺在聽雨閣裏,別讓人察覺到異樣。”


    一個小男孩說的笑話,陳曦並不當真,畢竟她小時候也想娶個叔叔迴家來的。


    而此時芳貴人卻突然跪到陳曦麵前,“阿曦,求你幫我一把好不好?”


    突然被廢妃跪了,陳曦嚇了好大一跳。


    第158章


    陳曦抬眼看了看其他人,見大家臉上都現出驚訝神色,可見這隻是芳貴人一人所為。


    陳曦笑著將芳貴人扶起,而其他人見狀也趕緊各迴各屋,將空間留給她們兩人。


    “阿曦,我知道你看不起依附男人的女人,可是我不服,我真的對現在不服。”芳貴人哭訴道。


    “我原本也隻是普通宮女,就因為長相有些類似元後,嗓音也還不錯便成了皇上的女人。當時我隻想著終於可以過上人上人好日子,可以不愁吃喝,從沒想過故意去爭寵。”


    “可惜我不爭寵,卻有人反踩我一腳,就是生下了九公主的柳嬪。當年我們同住在群華宮,感情還算不錯。可她在關鍵時刻毀了我的歌舞,還栽贓陷害我推了懷有身孕的她。”


    “當時她流了一地的血,而皇上卻不問青紅皂白將我打入冷宮。進了冷宮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懷孕,卻因為柳嬪故意作梗,我連皇上的麵都見不到,而肚子裏還未成型的孩子也沒了。”


    “阿曦,我早就死心了,而柳嬪這兩年也忘了還有我這個人的存在。可是見到你之後,讓我看到了希望。”


    “阿曦,你能很快收服禦膳房的人,說明你有大本事。求求你了,助我一臂之力,讓我重新得寵好不好?”


    聽著芳貴人的哭訴,陳曦麵上卻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


    在這深宮裏誰沒有幾個難處,誰又沒遇到過幾個敵人?總之辛酸淚都有許許多多,卻沒有多少值得同情,因為同情不來啊。


    陳曦看著哭得淚眼婆娑的芳貴人,最終還是問道:“我能做什麽呢?私自放你出冷宮?可是就算你出去了,就一定能獲得寵幸?”


    “中秋佳節,皇上身邊那麽多的女人,他能看到你嗎?”


    芳貴人求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可我想試試。皇上每到節日總會到元後所居住過的宮殿去緬懷到半夜,之後才返迴寢殿。”


    “而我就等在那裏,萬一有機會呢?”


    “求你放我出去吧。明天我假裝給你們下藥,你們昏睡過去。如果我得寵,皇上不會計較冷宮之事,喬貴妃那麽會做人做事,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如果我失敗了,我也會一人承擔下所有責任,絕不會讓你承擔過錯,成嗎?”


    看芳貴人連後路都想好了,陳曦還能說什麽呢?


    陳曦低聲道:“我之前的好姐妹芍藥一旦成了芍貴人就對我各種打壓欺負,等你重新成為芳貴人,不求你姐妹情深,隻求你忘了我們冷宮這一行人,好嗎?”


    “你也看到了,我們一個個隻求吃飽喝足,對爭權奪利毫無興趣,求你不要下死手便好。”


    芳貴人苦笑著搖頭:“我想說日後若我榮華富貴,一定會庇佑冷宮,也一定會幫著二皇子。可我知道這些話在你們這裏一文不值,所以我也不說這些屁話,以後你隻看我怎麽做的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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