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秋收,很多人家準備辦喜事,所以來問家具的不是第一遭了,可惜陳曦也愛莫能助。


    見大娘失望地走了,陳曦想了想,主動找到孫經理,“經理,咱們能自己找人做家具,然後放到店裏賣嗎?”


    孫經理為難道:“理論上是可以,但咱們一沒人二沒木料,怎麽製作家具?”


    陳曦笑道:“我們大柳屯有一種柳編特別實用,我找人做幾件帶給您看看?若是行咱們就讓村裏集體供應家具,若是不行,那幾件我就自己留下。”


    柳編這玩意兒孫經理見過,平時用的籃子和箢子之類都是這些弄的,但能做成家具?能牢靠嗎?能美觀嗎?


    孫經理這麽想的,也這麽問的。


    陳曦笑道:“咱們平白說也看不到實物,等過半個月我帶幾件您長長眼就是了。”


    陳曦說了就幹,從供銷社買了幾樣子顏料,又到醫院開了幾樣中藥材,打算自己製作更加漂亮的顏料。


    迴家路上,陳曦和柳邵東說了一下打算:“我看這陣子咱大伯娘一家子都有些蔫蔫的,我打算給他們找點事情做,幫著做幾件柳編家具。”


    柳邵東雖然也有孫經理同樣的懷疑,但他向來媳婦說什麽就是什麽,心想要是不成功,大不了自己家買下來就是了。


    兩口子直奔大伯娘家裏,陳曦把打算和柳江河說了一下。這個大哥腦子特別活泛,而且手也巧,陳曦覺得可以作為合作對象。


    柳江河一開始覺得陳曦是天方夜譚,但看到她畫的構架圖之後,眼睛便是一亮,拍著大腿哈哈笑道:“我覺得弟妹你這法子挺巧妙,用柳編做家具可行。”


    “小家具用竹子做底材,將來做大家具隻需要用一點點實木做框架,也還算穩固。現在大家買不到家具,能買到這種漂亮的樣子貨也是願意掏腰包的。”


    陳曦笑道:“我覺得可行,但這事需要我們經理拍板。大哥你先做這幾樣,成了咱們就讓村裏會柳編的都來參夥,到時候讓我大伯到公社申請一個柳編合作社就可以。”


    “不過這都是後話,我也是說大話了,請大哥先保密,省得萬一不成我們倒是落埋怨。”


    弟妹幹這件事其實對她自己基本沒什麽好處,反而還要擔責任,柳江河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


    他保證道:“弟妹真心為咱們大柳屯的百姓考慮,我們隻有感激的份兒,成與不成,我這裏先感激弟妹。”


    之後每天柳邵東和陳曦都來柳江河這裏看一下情況,一周的時間便把要的幾件貨物都製作好了。


    大柳屯的人都會柳編,但編出這麽漂亮的家具來還是第一次。別說是柳江河了,就連之前因為陳香多多少少對陳曦有些埋怨的大伯娘都歡喜壞了,“還是阿曦有本事。這麽漂亮的東西,就算你們經理沒眼光,以後咱們自己留著用也是好的。”


    陳曦笑道:“我也覺得特別漂亮,不過為了能賣上價格,我得再等些時間才能拿到經理眼前去,不然他還以為這玩意兒多好製作呢。”


    柳江河點點頭,覺得自己好像學到了一招。


    到了約定日子,柳邵東和柳江河兩人帶著幾件家具送到了供銷社。


    孫經理一看也是滿眼驚喜,擺弄著實物笑道:“這是洗手盆架子?這造型可比實木的漂亮多了。”


    “這個是凳子?咦,還能打開,可以儲物!咱們鄉下感受不到,城裏房子都小,這樣的東西肯定受歡迎。”


    “這個是衣櫃?竟然還配了衣服架子,這玩意兒隻有大城市才流行,咱們這裏都是疊一疊放在櫃子裏。雖然沒有實木的高大,但樣子很漂亮,而且掛衣服很合理,精致一些的主婦應該都會喜歡。”


    孫經理正讚歎著,一個顧客走了進來,摸著洗衣盆架子就讚歎:“哎喲,這紅色可真正,正好我兒子要結婚,給我來一個吧,多少錢啊?”


    柳邵東和柳江河對視一眼,兩人都是一喜,說明有門。


    孫經理看向陳曦,陳曦笑道:“這個架子雖然不是實木的,但因為用了特殊的加固防蟲藥水,還有特質的顏料,保證不故意破壞情況下至少用十年。而且因為不用工業票,所以定價是八元,如果買一對就是十五元。”


    那個顧客砸吧嘴道:“你這個可比便宜,實木的也才十二塊錢。”


    陳曦好脾氣解釋道:“這個更漂亮,更得年輕人喜歡呀。而且您也別嫌棄,今兒就這一個,想要多買還得等時間定製呢。”


    物以稀為貴,那人本來就中意,又見竟然還要搶貨,立刻問了衣櫃的價格,兩個一起定下了。


    等那人走了,孫經理假做生氣道:“小陳同誌呀,我還沒說要進貨呢,你倒先賣上了。”


    陳曦笑道:“我知道經理您最最為人民服務了,我這不是想您之所想嘛。而且萬一咱們供銷社不進貨,人家賣家就在這裏,他不反對就是了。咱權當做個好人,幫一幫這位製作家具的老鄉了。”


    然後陳曦又拿出自己這陣子準備的圖紙,雙手遞到孫經理手裏:“這是大柳屯百姓可以製作的所有家具的樣子,您看看是不是特別好看?”


    “若是您家裏裝修新房子,是不是想換上一整套?咱們供銷社地盤不小,完全可以弄出一個空房間擺上這整套家具讓老鄉們看到實物,就不信他們不心動。”


    “其實老鄉們舍得花錢的不多,但是經理您可以請縣城供銷社,甚至市裏百貨大樓的經理來咱們這裏參觀,他們一旦心動,咱們還怕賣不動貨?”


    “往常都是他們向下傾銷貨物,這次咱們反其道而行之,您是不是特別有麵子?咱們可是省裏垂直管理的單位,說不定您可以因此成為省直係統的先進工作者。有了先進稱號,以後幹啥不方便呀?”


    陳曦說完這些又補充道:“當然了,經理您根本不是這樣的俗人,您這全是為人民服務。可是我們員工也要吃飯,如果咱們供銷社活錢多一點,我們幾個也能跟著年底多分幾斤肉,是不是?”


    本來幾個工作人員還無動於衷,畢竟和自己沒有利益關係,誰也不想多攬事。但一聽陳曦這麽說,大家眼睛一亮:對呀,工資是死的,獎金和實物獎勵卻是活的,單位有了錢,他們也能跟著吃肉!


    於是,司機馬師傅和王琳大姐也跟著勸起來,有了台階下,孫經理自然采納群眾的意見了。


    “你們呀,也罷也罷,咱們現在是講究民主的,那我們就少數服從多數了。何況能為老鄉們服務,我也心甘情願。”


    孫經理拍板,大柳屯的柳編事業就搞起來了。雖然現在還是小打小鬧,但將來可是帶動一方經濟的大事業。


    第76章 六零年代女知青


    如今沒有人敢私下做生意,但可以成立農村合作社,集體勞動集體獲益這種方式國家還是允許的。


    大柳屯支書帶著兒子柳江河到公社去辦手續。因為是第一次有這種性質的集體廠子,公社辦事員十分謹慎,還專門報告到了公社書記那裏。


    公社書記正是陳曦小姨的老同學,聽了來龍去脈之後很感興趣,還笑著鼓勵道:“你們大柳屯先示範,若是幹得好,說不定能帶動咱們紅旗公社整體發展。”


    這位書記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出身,並非那種靠著武鬥上台的造反派,對於社會整體發展有自己的思考。他覺得不論經曆多少曲折,老百姓過上好日子才是最最根本的事情。


    有了公社書記的支持,大柳屯的柳編事業風風火火發展起來。


    一開始隻是在公社試點,接著便推向縣城,再然後就是市裏、省裏,可以說風頭一時無兩。


    主要是近些年好木匠難尋,好木材更是幾乎沒有,可大家的需求擺在麵前,有漂亮實用又便宜的替代物,自然會大受歡迎。


    而陳曦在注重市場的時候同時也重視政治風向。


    在柳編家具推到全省之後,陳曦便琢磨出一篇文章《工農一家親——記大柳屯柳編家具的誕生》。


    陳曦並沒有過分誇大事實,她從老大娘想為女兒買兩個箱籠當作嫁妝說起,然後緊接著便是公社供銷社全體上下想辦法解決問題,最後是公社書記拍板支持,省供銷社係統上下一心努力,最後發展起了柳編家具,不僅讓大柳屯村民們過上了好日子,也解決了老百姓買家具方麵的難題。


    故事並不長,也不曲折,但陳曦寫的真情實感,把百姓們的心聲展示出來,也把公仆們一心一意為百姓服務的精神品質烘托起來,可以說很符合時代特征的一篇文章。


    陳曦一稿多投,一開始是省勞動報刊登了文章,後來被全國勞動報轉載,後來被內參選錄,竟然得到了最高領導人的批示!


    國家不論經曆過多少曲折,但歸根到底是希望老百姓能夠富足的,陳曦也相信這一點,所以她才敢這麽幹。


    領導批示好,這就是風向標,下麵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找麻煩了。


    陳曦要的就是這個目的,她隻是想著隻要有報紙能刊載,她就相當於拿到了擋箭牌,不怕某一天革委會突然發瘋鬧騰。


    可陳曦也沒想到,竟然能拿到主席給的尚方寶劍,簡直就是天大的驚喜,相當於給了柳編家具發展一陣春風。


    時光荏苒,八年的時間過去了。


    大柳屯帶動了整個紅旗公社的柳編事業,後來更是通過廣交會銷往海外,為國家賺得了不少的外匯。


    而陳曦也從一開始的公社供銷社的工作人員,升遷為縣城供銷社副經理、經理,後來又成為市百貨大樓的副經理、經理,如今也是手下有百十號人的幹部了,更何況還垂直管理著本市的供銷社係統。


    陳曦的升遷速度不可謂不快,但誰讓人家能帶動一方經濟發展,能給大家創造更多福利呢?


    供銷社的員工又不是傻子,不是誰說話口號響就聽誰的,長久看來還是誰能讓大家吃飽喝好賺更多錢,誰才能服眾。


    更何況,有幾個人的文章和勞動致富的點子能讓主席讚一句好?


    所以說,陳曦升遷快雖快了一點,但大家心服口服。


    唯有一人見了陳曦就跟仇人一樣,那就是陳香了。


    想當年陳香那麽心高氣傲一人,平時最喜歡的就是穿衣打扮,小日子過得十分精致。可再看看現在的陳香,麵黃肌瘦,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死氣沉沉。


    在單位見了陳曦,看到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前唿後擁被一棒子人簇擁著,陳香心裏嫉妒得像是被螞蟻密密麻麻啃噬一般難受。


    還有陳曦那張臉,明明年紀隻比她小了半歲,如今看來兩人去好像是兩代人一般,這讓陳香如何不恨?


    這一天,恢複高考的消息傳遍了全國,陳香突然覺得自己腰杆子硬了起來。


    陳香堵在陳曦下班的路上,昂著下巴道:“陳曦,如今你過著高高在上的日子,是不是特別得意?”


    陳曦瞥了陳香一眼,毫無波瀾道:“小陳同誌,你有事嗎?”


    陳香:“……”又來,這個女人見了她永遠都是這副公事公辦的臉。明明兩人是姐妹,明明這個女人可以提攜自己,可她卻好像兩人除了工作並無其他交集一樣。


    “我是你的姐姐,現在是下班時間,你應該叫我一聲姐姐。”陳香咬著牙道。


    陳曦依舊麵無表情:“不好意思,我很早之前就是孤兒了。我母親被狐狸精給弄死,我爸也扔給我一張斷絕父女關係的文書,這些事情可不是什麽秘密。”


    陳香咬著後槽牙,就因為不是秘密,所以同事們都知道陳曦不可能待見她,反而肆無忌憚欺負她,不然她也不會在供銷社混的這麽慘!


    “這你能怨誰?隻能你天生天煞孤星的命。你不僅沒有父母,你還沒有兒子,以後老了沒人養老送終,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嗎?”


    陳曦沒有兒子,而自己有,這是陳香自認為最優越的地方。


    陳曦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陳香:“我有女兒,幹嘛非要生個兒子?哦,懂了,你是怕我女兒將來被養成你這副樣子?”


    “你這種有了丈夫忘了爹娘,任由丈夫舉報父親、打壓父母的畜生女兒,那確實應該生下來就掐死。”


    這事就說來話長了。


    當年陳香想把柳江河勾搭到手,隻可惜她自己性子有些浮,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被柳家發現了,陳香的心思自然不能實現。


    本來這事到此為止,陳香老老實實在城裏找個對象就挺好,畢竟憑著她的相貌和家世,找個好對象也是分分鍾的事情。


    但陳香卻被喬生纏上了。喬生纏人的功力可比陳香強太多了,見麵幾次就擁抱,再多兩次就成功入了巷。


    這種男女之事其實也就是男人喜歡,未成婚的小姑娘一般不怎麽熱衷。陳香一開始也是被磨得到了一定地步才同意了喬生的請求,可這種事情食髓知味,很快陳香就成了主動的那一方。


    陳香一開始也沒多想,就是覺得人生就要活個痛快,可喬生卻是很有預謀,很快就把陳香的肚子給搞大了。


    等陳香嘔吐被發現後,王雲英簡直覺得天塌地陷,問清楚了之後想逼著陳香把肚子裏的種給弄沒了,然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趕緊找個老實人出嫁。


    王雲英是過來人,而且也是通過懷孕上位的,直覺告訴她喬生和她其實是同一類人。看似為了愛情情不自禁,實則骨子裏全是算計。


    但陳香此時心裏隻有喬生,哪裏能同意呢,任父母怎麽罵堅決不同意弄沒了孩子,最後也隻能奉子成婚。


    陳向東和王雲英一開始看喬生是各種不順眼。但喬生來自大城市,本身就帶著一層光芒,又能寫詩,會哄人,很快就把丈母娘哄得把他當作自己人,還逼著陳向東給喬生在鋼鐵廠找了一份工作。


    喬生一開始是二十四孝好丈夫,可隨著陳香越來越家庭婦女模樣,隨著他自己在鋼鐵廠站穩了腳跟,本性便逐漸暴露了出來。


    後來喬生喜歡上了鋼鐵廠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他很會塑造自己的人設,那個小姑娘涉世未深很容易被哄住,一直以為他是被陳香逼婚,是權力壓迫的結果,還對他各種同情,兩人很快到了花前月下的地步。


    喬生自認為掩飾得很好,可終究城市就這麽大,終究有紙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他和小姑娘的純潔愛情被陳香的朋友發現了。


    陳香歇斯底裏,喬生隻能說是小姑娘勾/引他,他也是犯了男人常見的錯誤而已。


    陳香愛喬生,不舍得打喬生,卻衝到鋼鐵廠狠狠打了小姑娘一頓。小姑娘見喬生隻會躲閃毫無男人擔當,終於明白自己是個傻子,主動調到偏遠地區工作。


    而喬生雖然靠著潑髒水給小姑娘勉強保住了工作,卻每天都要麵臨指指點點,在家還要被老丈人各種責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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