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請容孩兒說幾句,”朱庭瀟整了整衣襟,站起了身,帶著一抹淺笑向眾人示意了一番,才看向坐在上首的朱笑峰言道,“今日乃是爹爹的壽誕之期,身為兒女,理應盡自己的一份孝心。適才琴心姑娘的曲子著實讓人難忘,有餘音繞梁之感。”

    略略停頓了一下,低下頭,柔柔地看向雷淩,而後者,正抬著頭一臉不解地看著他。朱庭瀟朝她安慰地笑了笑,又言道:“此時,既有大嫂的謬讚在前,又有爹爹的允許,孩兒自是不便推托。隻是淩淩大病初愈,不便過於勞累,一人奏琴未免過於弱了些。還請爹爹能允許孩兒夫妻二人合奏一曲,由淩淩撫琴,瀟兒吹簫,可好?”

    雷淩更詫異地盯著他看,他會麽?自己可從不曾聽人說起過呀。

    而朱笑峰早已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瀟兒,你何時懂吹簫的?”而廳中各人,朱夫人、朱庭華、王氏,還有一幹奴仆無不露出詫異的神情。當然,還有一個琴心。

    “迴爹爹,何時學會已是不打緊了。還望爹爹能夠允許。”對廳中各人的表情,朱庭瀟並不放在心上。反而下垂的右手輕拍了一下雷淩的左手。

    “既是如此,為父焉有不允之理呢!”朱笑峰嗬嗬笑著同意了。

    而王氏的一張俏臉,已是氣得發了白。朱庭華一言不發,看著自己的妻子搖了搖頭,又歎了一口氣。

    朱庭瀟迴頭讓在後服侍的菲兒與雪兒二人迴屋將琴與簫取來,一邊又命人將前麵的桌麵整理幹淨,騰出了空。

    菲兒手中拿著一管通體碧綠的竹簫,雪兒則是捧著雷淩的那一具焦尾琴而來,帶著細細地喘息聲將二物交與兩人,便又退到了後麵。

    雷淩猶豫地看著朱庭瀟,而後者,手握竹簫,向她展露了一個鼓勵的笑容,一手指了指琴,示意雷淩開始。

    而一側的琴心,看著朱庭瀟熟練地拿著手中的簫,不禁苦笑了一下。相識兩年多了,自以為對他了解頗多,隻知道他愛聽曲,卻從不聽聞他會吹簫。果然,正如他所說的,自己是走不進他的心中的。

    雷淩遲疑地望著他的雙眼,卻見他眼中是一份肯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樣。於是,不再猶豫,低下頭去,略一沉思,雙手撫上了琴弦。

    琴聲緩緩流泄一地,恰是《有所思》一曲。雷淩也不知為何,在此刻,自然地想到了這一曲子,也不管他是不是能跟上來。

    朱庭瀟側耳細聽,眼中卻滿是憐惜。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 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 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妃唿豨!秋風肅肅晨風,東方須臾高知之。

    淡淡的哀傷、隱隱的希望、深沉的感情,如泣亦如訴。低處環轉幾不可聞,高處則如秋日晴鶴直入雲霄中。她的雙眸迷離,手在琴弦上自如地跳躍著,已是沉浸其中,眉梢盡是無限的愁緒。

    廳中人詫異地看著雷淩,在這喜慶之日,她怎會奏出如此哀婉的曲子?不過,這曲子奏得也真是出色,直欲讓人落淚。

    琴心注目著她,而眼中已有瑩瑩淚光,有所思怎是她的,應是自己此時的心曲才是啊。

    朱庭瀟微一皺眉,將簫湊到唇上,邊吹邊行。隻聽一縷細細地簫聲似由遠而近,追逐著琴聲而至,與琴聲纏綿不絕,低沉的簫聲似在安撫著琴之意。漸漸地,原本哀怨的琴聲也變得深情起來,似在應和著簫聲。感覺到了琴音的應和,簫聲更顯堅決了些。兩者廝纏在了一起,似一雙蝶兒在花叢間留戀翩飛,滿室生香,不複適才的一味哀傷。

    雷淩的手在琴上彈奏著,頭卻已抬了起來,追隨著那個俊挺的身影。眼中柔柔的笑讓人魂為之奪了,嬌豔的臉頰似是欲訴還羞。朱庭瀟腳步移動著,可眼卻一刻也不曾離開佳人,雙目中的傾訴已是說明了一切。兩人全身都滿溢著深情,似有淡淡的光暈將兩人罩了起來,渾不覺此時是在廳堂之中。兩人眼中唯有彼此,四目相對,深情繾綣。

    廳上眾人出神地看著兩人,沉醉於琴簫營造成了柔柔情愫之中。朱笑峰眼中有驚詫,有欣喜;王氏的眼中有嫉妒;朱庭華則是舒了一口氣。而琴心,則是心神俱碎了,懷抱琵琶的雙手在劇烈地抖著,盡管上了胭脂,可是臉還是蒼白了,眼中更是水霧迷蒙,臉上是絕望。

    惟有鄭惟明,聽著兩人的合奏,但又在關注著琴心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對於琴心此時的心情,鄭惟明已是非常清楚了。

    一曲完畢,滿廳寂靜。

    良久之後,雷淩似才醒覺此時是在廳堂之中,臉上嬌羞更甚,直欲燃燒一般。因彈到最後,曲子已不再是《有所思》了,而是一曲《長相守》!

    朱笑峰率先鼓起了掌,才驚醒了廳上如癡如醉的眾賓。

    “爹爹,孩兒夫妻二人獻醜了,還望各位海涵。”朱庭瀟緩緩收迴竹簫,略靜了下心神對王氏說,“此曲,可還入大嫂的耳?”

    王氏恨恨地盯著二人,原本想琴心的到來會讓他二人起爭執,最不濟,也能羞辱她一下。料不到,自己的心思白費了一場,一場琴簫合奏,明白無誤地告訴了他人,他二人之間的深情。而在公公的眼中,自己怕已是被她比了下去了。

    雷淩依然在迴味著似才的情景,想起曲中的纏綿之意,已是羞不可抑了。過往的他如何,自己不知,也不想知,但此刻,雷淩知道,情已生根發芽了。

    “爹爹,淩淩大病初愈,不宜勞累,請恕孩兒先送她迴房。”朱庭瀟低頭見到雷淩滿臉飛霞,心頭一驚,病剛好幾日,不會還沒好徹底吧?

    在得到朱笑峰的允許之後,朱庭瀟向廳中各人拱了拱手,溫柔地扶起了雷淩,攬著她的腰往內走去。

    而廳中的琴心,慘然地望著二人的離開。

    他竟看自己一眼都不曾!

    鄭惟明開始有些擔憂了,擔憂這個命運多舛而又多情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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