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東院的小徑之上,馬英正低頭焦急地來迴走著,長臉上的雙眉緊皺著,嘴角微微地往下拉著,雙手也不時地互搓著。又時不時地停下急速的腳步,往東院的門口張望著,但不曾見到人之時,便又開始了他焦急而單調地來迴走動。

    自那日在綢緞莊見到鄭惟明之後,自己便一直坐臥不寧。人都說耳聽為虛,看來不假。都說二公子不學無術,隻知道吃喝玩樂。但從前些時看來,他哪是此等人?

    將劣質貨物免費送人,不僅保住了綢緞莊的聲譽,還吸引了更多的主顧。而就在那一天,要不是自己正巧瞧見少夫人與秋玲在一起,此刻,自己恐怕……再加上前幾日將鄭惟明從杭州請到南京之事,這二公子分明是一精明之人,深諳生意之道。而那看似弱質纖纖的少夫人,不知為何,自己竟有些害怕見到她,這個女人,似有一雙看穿一切的眼,在她的眼中,一切都似乎是無所遁形的。

    自己可不能就此栽了,好多事都還沒處置好,現在,可不能讓他們抓住自己的把柄,要不然,名聲、金錢、地位,一切都完了。

    想到此處,馬英又抬頭看了看院門,還是毫無動靜。

    細長的雙眼更添了幾分疑慮。適才,自己讓菲兒替自己通報,怎麽二公子還沒傳見呢?難不成菲兒沒通傳?不會,諒這丫頭還沒這膽量的。那為何……

    正在焦慮之中,忽聽得一悠閑的腳步聲傳來。馬英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迎上前去。

    “小人馬英見過二公子!”馬英上前見禮道,“打擾二公子,馬英惶恐,還請二公子恕罪!”

    “不需多禮,適才有事,倒是讓你久候了!”朱庭瀟含笑而言,“今日特來,所為何事?”

    “哦,迴二公子,是有關綢緞莊的事!”看到朱庭瀟已當先往前踱去,馬英忙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微微彎著腰道,“前幾日,小人跟公子說過,關於綢緞莊貨物之事,小人一定會徹查的。幾天來,小人思來想去,便決定從頭查起。果然,查到貨從杭州發到南京之時,路上曾有逗留,並且在那個碼頭之上,當時這一船隊還有其他的綢緞發往蜀地一帶。小人命人快馬到相應的綢緞莊去查詢,發現,兩批貨物給調換了。”

    “有這等事?”朱庭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問道,“那你又如何處理呢?”

    “是,小人找到了押運的船隊,與船老大一起前往,三方商議之後決定,那邊的綢緞莊按照進貨的差價補給咱們,那其餘的損失則由船老大補足。”馬英小心翼翼地察看著朱庭瀟的臉色,又呐呐地說道,“不知公子認為小人這樣的處置是否妥當?”

    朱庭瀟背對著馬英,一言不發。馬英更顯不安了,頭也更低了些。已是冬日了,但馬英卻覺甚受煎熬。

    “事已至此,如此處理,也較為妥當,而今,隻能盡力做到將損失減少到最小了。”略顯沉重的語聲讓馬英更為惶恐了些。

    “二公子,還有一事,容小人迴稟!”帶著幾分邀功請賞的笑,馬英又說道,“就是關於帳本之事。”

    “哦,帳本?你說吧。”朱庭瀟的嘴角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帳本之事是這樣的。”馬英大著膽,有些自得地說道,“因快到年關,其他幾處綢緞莊的存貨都不多,小人就自作主張調用了城南綢緞莊的貨物來周轉一下,當時,小人想,反正總是府中的店鋪,也就沒讓他們記入帳本。前兒個,錢得益說到此事,小人才想起,此事,確是小人之錯。昨兒,小人到幾處去轉了一下,得知那些貨已買得差不多了,小人就將貨銀劃入了城南綢緞莊的帳上。此事,不知二公子還有什麽疑問?”

    朱庭瀟臉上的笑意又濃了三分,可隨即卻又暗暗地歎了一口氣。趙兄跟自己所說的果然是真的。怕調濟貨物是假,而將銀兩挪往他處才是真吧。現今,看看紙包不住火了,才想法設法將銀兩來補足。不過,據趙兄所形容的那人,應該不是麵前這個馬英,而是另有其人的。看來,這潭水可是深得很呢。

    “嗯,如此處理,倒也還罷了。”轉過身來,眼中多了些犀利,“不過,今後要記得,在周轉貨物之時應征得大哥的同意,當然,也別忘了入帳。要不然,出了事,你是擔不起的。”

    “是,是,小人記下了!”這一迴,馬英稍稍抬起了頭,“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朱庭瀟點了點頭,馬英往後退了幾步,轉身欲行之時,一抬頭,卻看到王氏正從西院出來。

    “馬英?”王氏詫異地叫住了他,在看到站在遠處的朱庭瀟時,又轉而低聲問道,“是他叫你來的?”

    “迴少夫人,是的。”眼中帶著幾分邪火看著王氏,又迴頭看了看朱庭瀟,而後者顯然不曾注意到這兩人,馬英趕緊又湊上幾步說道,“那事,已解決了。”

    又偷偷地看到朱庭瀟已消失在東院的門口,就大著膽又上前了些,嬉笑著說:“小寶貝,好些天沒見到了,可想死我了。”

    一手就欲撫上王氏的臉。

    “作死啊,青天白日的,也不害怕。”王氏打掉了他的手,斜睨了馬英一眼,嬌笑著說:“改日吧,今兒不方便。”

    “好,好,依你,不過,要早一些,別讓我等得太久了。”還是抓住了王氏的手,將她的手遞到了唇邊,親了一下,才不舍地轉身離去。

    王氏癡笑著欲進院中,轉身之際,眼角卻瞥見北院的門口閃過衣裙的一角。定睛細看時,卻又不見有人。王氏隻能悻悻地迴了西院。

    “他在撒謊!”朱庭瀟一進院門,雷淩就迫不及待地說,“這事哪有這麽簡單?而且此去蜀地如此遠,在短短的幾天之中,他又怎麽可能處理得好?”

    “嗯,”笑了笑,拉過她的手,往屋內走去,在院中站了好一會兒,她的手涼涼的,“但目前,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因為他們下手比咱們快多了。”

    想到秋玲,雷淩的眼黯淡了些,一個正值青春妙齡的女子,就此送了命。一想到此事,雷淩的心還是隱隱作痛的。

    “淩淩,別想這事了。但咱們還是要提高警惕,看來,咱們也得分擔一些雜事了。”她的眼依然清澈,可朱庭瀟卻發現,那眼中,多了一份哀傷,忙轉開了話題,“剛才的字,咱們還沒寫完呢,走,咱們去把它完成。”

    相依相偎的兩人進了屋,室外,鳥鳴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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