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堇離搖搖頭道:“沒事,隻是落了件東西而已。”


    蕭辰沉然,知道已經絕對不會那麽簡單。忽而腦中靈光一閃,追問道:“是治療你那個頑疾的病麽?”


    鬱堇離沉然,算是默認了。不過她很快安慰自己,早晨剛吃過的藥哪裏有這麽巧合的事呢。不會那麽慘的。


    夜色倒是非常寂靜,偶爾有不知名的鳥獸聲傳來,卻平添了幾分空寂。


    “你的人還有多久來?”沒由來的鬱堇離突然問出了這麽一句。


    而此刻的蕭辰則是靠在岩石壁上,抬頭仰望著滿天繁星,覺得是從未有過的愜意。這裏是另外一種奇妙的風景,與皇宮的截然不同。除此之外,還有此刻的心情,也是從未有過的舒暢,這種感覺奇妙極了。


    蕭辰的心中甚至湧上了一個想法,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在此刻倒也不錯。


    “不知道,或許明天吧。怎麽難道你不覺得此時此刻也很不錯麽?”他微笑。


    “沒感覺。”


    鬱堇離懶得理會他,起身也來到靠近峭壁的位置,或許這樣能稍稍暖和一些。


    夜風更加冷了,眼下正值農曆十一月,乃是一年中最冷的天氣之一。尤其到了這山林中的夜晚,沒了陽光便溫度驟降,寒得嚇人。


    蕭辰將他那磨破了外衫脫下來披在她身上,雖破了些,但至少還是有一定的保暖效果的。


    不過鬱堇離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接受,如果換成是平時,倒也勉強能接受。但此刻不同,畢竟他還受著傷呢。


    “穿上,我是男人火氣相對要足一些,你身上還有病症呢。”


    兩人一番推脫,最終還是鬱堇離妥協了。


    那件夾帶著獨屬於他溫度的衣服,鬱堇離心中悵然,思緒複雜極了。記得書中有句話,叫做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許說得就是他們眼下吧。


    “你在崇陽宮多久了?”蕭辰凝聲問,兩人如閑話般的聊天。


    “五年多了。”


    鬱堇離並非不想隱瞞,隻是這件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依照蕭辰的能力可以輕而易舉的查到。更多時候,越是隱瞞就越讓人產生懷疑,如此不妨大方承認。反倒不易生疑。


    “五年…”


    蕭辰喃喃自語,他凝視著遠處的夜色,仿佛陷入了久遠的迴憶。


    鬱堇離用餘光淡淡看了他一眼,亦是沉默。


    卻不知過了多久,忽得鬱堇離的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像是隔著老遠老遠傳來的話。


    “曾經朕有個最愛的女人,哦,你知道的,五年多前她死了。”蕭辰苦笑了一下,想了想卻又繼續補充道:“帶著朕的兒子。”


    鬱堇離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她的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小腿,待劇烈的疼痛感傳來時,才稍稍感覺到了清醒。但那種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卻幾乎要將她給吞噬掉,痛到連唿吸都艱難。


    可是那魔音般的話卻又再次傳來:“說實話朕很後悔,當年太過於年輕氣盛,以至於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閉嘴,夠了!”忽得鬱堇離幾近崩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話語中帶著怒吼。


    蕭辰一怔,繼而皺眉,詫異的望著她。


    鬱堇離這才意識到方才自己情緒的失控,她深吸了口氣,淡淡道:“我對皇上的行為非常不齒,為那對母子打抱不平而已。”


    蕭辰不語,卻隻是定定凝視著她,那雙深邃的眸子幾乎要穿透人的外表直抵心髒。


    鬱堇離的心底暗暗一驚,匆忙把目光轉移到了別處。


    “我知道以前來過皇城,而且與黎家有關係,對吧?”忽得蕭辰開口道,低沉的聲音帶著篤定!


    鬱堇離的心再次微微一顫,甚至整個身體都變得僵硬了起來。他究竟知道了多少?還是迴憶起之前的事情了?


    她越想就越覺得心驚,手下意識的握成拳,眼底更是冷冽一閃而過。罷了,就算是攤牌都能如何?反正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大不了兩人一起跳崖好了。


    如此倒是一了百了,所有的恩怨糾纏全都兩空。


    想到這裏鬱堇離沉然,手不動聲色的摸住袖中的暗器,麵色淡淡開口道:“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麽。”正好安靜,也省得有人打擾。


    蕭辰略有些不解她的反應,便如實將自己手下人探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你殺了黎寅候和他夫人,朕並沒有追究你的責任,便是看在芙兒的份上。當年的愧疚朕無以彌補,唯有加注在你這個她的好友身上了。”


    到了此刻鬱堇離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虛驚一場。


    原來他所說的,與自己所想的並不是一迴事。


    她的眸子沉了沉,快速將所有的情緒掩下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如今鬱堇離便沉聲解釋起來,芙兒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當年全家被土匪劫持,性命垂危。多虧黎陽候出手相救,才得以活命。


    這個借口倒也說得通,且當事人皆已死去,可謂是無從查證。


    蕭辰倒也信了幾分,若非如此隻怕沒有人會這般好心的出手吧?且還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他輕歎了口氣,喃喃道:“是我對不住他們母子,隻是當年……”


    但鬱堇離卻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事到如今再去進行這些所謂的虛假解釋真的有用麽?若當真相信,當年又豈會做出那樣的事?


    男人呐,終究是謊言連篇,且最善於為自己找借口。


    “我累了,睡了。”


    她甚至不想再與這個男人說哪怕多一句的話,閉上眼睛,而那些曾經鋪天蓋地般的憂傷再次襲來。


    蕭辰苦笑,是啊,逝者已去如今再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麽?


    忽得鬱堇離睜開了眼睛,怒視著不知何時竟近在遲尺的男人:“你幹嘛摟我?”


    她一巴掌揮了過去,精確無誤的打在了他的後背上,很快就印起一個大紅印。


    但就算是這樣,蕭辰也依然不肯鬆手,反倒是更加肆意緊緊摟住了她的腰際:“天冷,這樣會暖和些。”


    鬱堇離則是拚力掙紮,就算是凍死也絕不會讓他摟著保暖。


    “嘶…”


    蕭辰的臉色霎時一變,整張俊臉都皺成了一團。


    鬱堇離的心沉了沉,意識到自己有點狠,畢竟他還是個重傷患者呢。而且這傷還是因為她而起。


    “你,還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蕭辰無奈,歎息道:“暫時應該還死不了,但說真的,你的氣力可真大,完全不像是個女人。”


    鬱堇離的臉一冷:“像不像與你無關。”


    “怎麽能無關呢?你是芙兒的好友,也就是我的好友。更何況也是我目前心儀的女人。”他說著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那軟軟的吻卻足以令她身體顫抖了一下,而後又如觸電般撤離。


    “滾!”


    蕭辰安然,倒也不惱。或許是這番話太令人有歧義了,會讓人以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花心男。


    其實他也並不想,隻是有些情緒根本無法控製。她有時候真的和芙兒很像,像到足以令他癡狂。


    罷了,來日方長。


    夜,越發的靜謐起來,而那刺骨的涼意更是一陣又一陣的吹來。到了後半夜時,卻不知為何天空竟飄起零星雪花來。


    美則美矣,但落在身上融化掉,便不是那麽個味道了。


    鬱堇離本來已經睡著了,卻愣是被著涼雪給冰醒了。她更加向岩石壁縮了縮,仿佛這樣就能暖和點似得。


    不過就在她準備再次睡去的時候,卻突然察覺到了旁邊男人的不對勁。


    蕭辰半靠在岩壁上,雙眸緊閉但臉色卻泛著異樣的潮紅,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非常不妙。


    霎時,鬱堇離一下子變得清醒起來了。


    根據她行醫的經驗,他這是發燒了。也是,後背受了那麽重的傷,也並沒有得到很好的醫治,發燒倒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眼下條件簡陋的很,該如何是好?


    鬱堇離隻能從隨身攜帶的瓷瓶中拿藥,將最後僅剩的三顆全都倒進他口中。能醫治的也就隻有這些了,至於能不能好,不好說。


    其實蕭辰又何嚐是發燒呢,他簡直是全身發燙,整個人像個燃燒著的火爐似得。狀態非常不好。


    就連天空中零星飄動的雪花紛紛揚揚落在他身上後,片刻的時光就能融化掉無影無蹤。


    “蕭辰,蕭辰…”


    鬱堇離輕輕拍著他的臉頰,試圖將之喚醒,眼下決不能繼續昏睡,有可能會把命搭進去。


    不過她的唿喊卻毫無作用,蕭辰就那樣直挺挺的躺著,麵無血色、嘴角泛白竟宛如死去了似得。


    鬱堇離定定的望著他,並飛快的在腦海中搜尋所有能救治的良方。而這時,一道陌生清冷的聲音在腦中響起:


    “黎芙兒,殺了他!現在是個絕好的機會。”


    鬱堇離心一顫,就連手也微微抖了起來。她望著近在咫尺的懸崖,心底湧上一種異樣。對,隻要把他推下去就可以了,簡單的很!


    對,就隻是那麽一個動作,對於她而言易如反掌。而依照蕭辰此刻的狀態,一旦落下,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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