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衝擊
阿麥靜靜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可蘇小南注意到他攥著褲管的手指在不停收緊，死命地抓扯著，把褲管扯出了皺褶，也讓他的手背都露出了青筋……
很顯然，他受到的衝擊不小。
蘇小南等了片刻，不聽他吭聲，又問：“這事兒你有印象嗎？”
阿麥直愣愣的雙眼，有些泄氣，仔細看又似是無辜。
“會長——”他慢慢低下頭，“我騙了你。”
蘇小南一怔。
這麽說，梁曉彤的事兒真是他做的了？
她張開嘴，還沒有問出來，就聽阿麥又說：“其實過去的事情，我並沒有都記得來。”
意外地一怔，蘇小南抬眉看著她，“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阿麥深吸一口氣，雙腿並得緊緊，手指也攥得緊緊，“其實那次從山坡滾下，我想起來的事情並不多……我所知道的過往，大多來自宗京對我的講述。有的事情，經了他的提醒，隱隱有些印象，大多卻是完全不知情。後來我媽她做了那樣的事，我為了救出你們……不得不讓自己‘什麽都想起來’……”
隻有他迴想起來了，重新變成跛爺，他才有辦法掌控死神集團的權利棒，隻有手握指揮的權利棒，他才可能在顧心怡要把他們帶離國境時，跟安北城合作，完成了那次大營救。
現在仔細想來，那時阿麥的轉變是突如其來的，蘇小南也曾經奇怪過……如今再迴想，一切就合理了。
因為他沒有完迴原來那個心狠手辣的跛爺，因為他還是滇西的憨直漢子阿麥，他才會那樣不顧一切地救他們，甚至為此讓自己身陷囹圄也在所不惜。
蘇小南目光灼灼，盯著他久久沒說話。
這世上朋友很多，但有幾個能為她付出這麽多？
一聲幽歎，蘇小南望他的目光漸漸柔軟。
“你果然還是那個傻阿麥，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那一陣，我還曾經誤解過你。”
阿麥掀唇，衝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接著目光一收，露出一抹淡淡澀意。
“不過……孩子的事兒，宗京並沒有跟我提過，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孩子？”
蘇小南看他目光澄澈，不像有隱瞞的樣子，輕了輕嗓子，蹙著眉頭，把梁曉彤這件事的起因經過結果從頭到尾講給了他聽，“宗京也未必會知道有孩子吧？實際上，如果不是那份dna親子鑒定，我也沒敢往你身上靠……”
阿麥好久沒有迴答。
宗京人都已經化成了灰，顧心怡也過去了。
他們究竟知不知道有孩子？誰又說得清？
沉浸在蘇小南講述的“故事”裏，阿麥沉吟了許久才抬頭，略帶緊張地問蘇小南。
“那個孩子……像我嗎？”
蘇小南皺了皺眉，看著他的眼，上下打量著，與記憶裏的梁宇相比較。
“其實……不是太像。我第一次看到他，反而覺得有幾分像安北城呢。”
像安北城，不像他……可他跟安北城，是兄弟啊。
阿麥低垂下頭，突然雙手捧著臉擼了一把，笑得有些不自然，“是我問得太傻了。孩子當然是不會像我的……因為我這張臉，其實也不是我的。”
這張臉，不是他的？
蘇小南瞟向他的五官，從眉到眼認真審視半晌，又笑開。
“其實我也一直好奇來著，跛爺我見過一次，可那個時候在滇西見到你，我並沒有認出你來，也從來沒有發現你跟安北城有太多相似之處。後來是知道了你們的關係，我才有了那種熟悉感，但這種感覺，也有可以是來自心理作用。”
阿麥笑了笑，“是。心理作用，我跟他並不像。”說到這裏，他吸了吸鼻子，又別開視線，好像不敢跟蘇小南對視似的，小聲說：“你應該知道，我小時候那一場火災吧？”
蘇小南當然是知道的。
那一場火災，讓安正邦恨透了尤明美，認為是她陷害顧心怡，殺害他的兒子。
那一場火災，直接導致了尤明美的心理變化，也間接導致了安北城的情感冷漠症，導致他與父母關係的涼薄。
那一場火災，讓無數人蹉跎了一生，犯下許多無法挽迴的錯。
阿麥聲音沉沉，“我的臉在那場火災中嚴重燒傷，後來經過無數次植皮，成年後又數次整形……所以，我現在的樣子，早已不是當初應該會長成的樣子了……”
蘇小南怔怔看他，不知道怎麽寬慰。
一個人從來不知道自己本來會長成什麽樣子，會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嗎？
阿麥抿一下唇，又說：“那天晚上在山上，宗京告訴了我很多，也給我看了一些我過往的影像資料。”
說到這裏，他笑了一聲，抬手撓了撓腦袋，“跛爺那張臉，一半是燒傷後還沒有植皮的樣子，另一半好看的臉，是我自己臆測出來的……我成年後應該長成的樣子。”
“阿麥……”蘇小南有些難過，眼圈都紅了。
“我沒事。”阿麥反過來安慰她，語氣也輕鬆了不少，“宗京告訴我，那個時候的我，沒事就喜歡照鏡子……大概是心裏充滿了仇恨，戴上那個麵具，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為自己和母親報仇，要讓那些害我的仇人，都不得好死……”
仇人！
那個時候他的頭號仇人，就是安北城，他的親弟弟。
蘇小南想到這裏，一個遙遠的往事浮上心來，隨口一問。
“凱瑞酒店搞慈善晚宴的那天晚上，給安北城留下字紙的人……是不是你？”
印象中，那是她接受安北城那個任務以來，第一次與任務相關的人接觸，所以記憶很深。
然而阿麥仔細想了想，搖頭，“不太記得了，不過凱瑞的事件，是我們策劃的。”
蘇小南哦一聲，雙眸微眯，突然變得嚴肅，“那你現在呢？”
“現在……”他遲疑，“什麽？”
“心裏還裝著仇恨嗎？”
阿麥低下頭，沉默一瞬，“沒有。”
說著，他伸手使勁兒扒腦子。
“剛入獄那陣，我覺得就這樣直接被判了死刑也好。人一輩子終歸是個死，早死晚死都一樣，活著麵對這些事兒，還不如挨一顆槍子，一了百了……後來是你鼓勵我，我又有了活下去勇氣。現在……我覺得把過去的事情都忘到腦後，其實也好。”
他眼神瞟一下蘇小南，看她盯著自己不迴答，聲音不由弱了些。
“那天安正邦來看我……我也是這樣告訴他的。我是阿麥，不是安西顧，也不是跛爺，與死神集團也沒有任何的關係……我對他們安家的一切，也不感興趣，未來隻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的人。”
“不管你是誰，你都是阿麥。”蘇小南認真地看著他，“也不管你能不能迴憶起以前的事，我都希望你能和過去永遠說再見……相信我，等你出獄的那一天，就是一次新生。”
“嗯。”阿麥眼神微暗，慢慢飄向門口，“時間快到了。會長，又要再見了。”
蘇小南迴頭看一眼門口，慢慢站起身來，突然又凝重神色望定他。
“阿麥，那個……梁曉彤母子倆……也挺不容易的。”
阿麥一怔，抬頭看著她，不說話。
蘇小南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說又什麽用。
當初梁曉彤不顧一切生下梁宇是以為那孩子是安北城的，跟阿麥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她勸阿麥在出獄後去接受母子兩個，會很尷尬，對阿麥也不太公平……
而且梁曉彤是一個獨立女性，她愛的男人，以前是安北城，現在也是安北城，她會不會接受阿麥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親爹來對她們母子負責？
“我懂。”阿麥跟著站起來，一雙深邃的眼裏，有著淡淡的無奈，“會長，如果她願意讓我負責……我會盡力對孩子好。”
蘇小南瞥他一眼，唇角上揚，衝他一笑。
“這件事我們還沒有告訴她，你也不用這麽快做決定，一切等你出去再說。”
“好。”阿麥垂下頭，有些低。
也是這樣的角度，蘇小南突然發現他的頭上，不知什麽時候，居然鑽出了兩根白色的發絲……
阿麥靜靜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可蘇小南注意到他攥著褲管的手指在不停收緊，死命地抓扯著，把褲管扯出了皺褶，也讓他的手背都露出了青筋……
很顯然，他受到的衝擊不小。
蘇小南等了片刻，不聽他吭聲，又問：“這事兒你有印象嗎？”
阿麥直愣愣的雙眼，有些泄氣，仔細看又似是無辜。
“會長——”他慢慢低下頭，“我騙了你。”
蘇小南一怔。
這麽說，梁曉彤的事兒真是他做的了？
她張開嘴，還沒有問出來，就聽阿麥又說：“其實過去的事情，我並沒有都記得來。”
意外地一怔，蘇小南抬眉看著她，“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阿麥深吸一口氣，雙腿並得緊緊，手指也攥得緊緊，“其實那次從山坡滾下，我想起來的事情並不多……我所知道的過往，大多來自宗京對我的講述。有的事情，經了他的提醒，隱隱有些印象，大多卻是完全不知情。後來我媽她做了那樣的事，我為了救出你們……不得不讓自己‘什麽都想起來’……”
隻有他迴想起來了，重新變成跛爺，他才有辦法掌控死神集團的權利棒，隻有手握指揮的權利棒，他才可能在顧心怡要把他們帶離國境時，跟安北城合作，完成了那次大營救。
現在仔細想來，那時阿麥的轉變是突如其來的，蘇小南也曾經奇怪過……如今再迴想，一切就合理了。
因為他沒有完迴原來那個心狠手辣的跛爺，因為他還是滇西的憨直漢子阿麥，他才會那樣不顧一切地救他們，甚至為此讓自己身陷囹圄也在所不惜。
蘇小南目光灼灼，盯著他久久沒說話。
這世上朋友很多，但有幾個能為她付出這麽多？
一聲幽歎，蘇小南望他的目光漸漸柔軟。
“你果然還是那個傻阿麥，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那一陣，我還曾經誤解過你。”
阿麥掀唇，衝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接著目光一收，露出一抹淡淡澀意。
“不過……孩子的事兒，宗京並沒有跟我提過，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孩子？”
蘇小南看他目光澄澈，不像有隱瞞的樣子，輕了輕嗓子，蹙著眉頭，把梁曉彤這件事的起因經過結果從頭到尾講給了他聽，“宗京也未必會知道有孩子吧？實際上，如果不是那份dna親子鑒定，我也沒敢往你身上靠……”
阿麥好久沒有迴答。
宗京人都已經化成了灰，顧心怡也過去了。
他們究竟知不知道有孩子？誰又說得清？
沉浸在蘇小南講述的“故事”裏，阿麥沉吟了許久才抬頭，略帶緊張地問蘇小南。
“那個孩子……像我嗎？”
蘇小南皺了皺眉，看著他的眼，上下打量著，與記憶裏的梁宇相比較。
“其實……不是太像。我第一次看到他，反而覺得有幾分像安北城呢。”
像安北城，不像他……可他跟安北城，是兄弟啊。
阿麥低垂下頭，突然雙手捧著臉擼了一把，笑得有些不自然，“是我問得太傻了。孩子當然是不會像我的……因為我這張臉，其實也不是我的。”
這張臉，不是他的？
蘇小南瞟向他的五官，從眉到眼認真審視半晌，又笑開。
“其實我也一直好奇來著，跛爺我見過一次，可那個時候在滇西見到你，我並沒有認出你來，也從來沒有發現你跟安北城有太多相似之處。後來是知道了你們的關係，我才有了那種熟悉感，但這種感覺，也有可以是來自心理作用。”
阿麥笑了笑，“是。心理作用，我跟他並不像。”說到這裏，他吸了吸鼻子，又別開視線，好像不敢跟蘇小南對視似的，小聲說：“你應該知道，我小時候那一場火災吧？”
蘇小南當然是知道的。
那一場火災，讓安正邦恨透了尤明美，認為是她陷害顧心怡，殺害他的兒子。
那一場火災，直接導致了尤明美的心理變化，也間接導致了安北城的情感冷漠症，導致他與父母關係的涼薄。
那一場火災，讓無數人蹉跎了一生，犯下許多無法挽迴的錯。
阿麥聲音沉沉，“我的臉在那場火災中嚴重燒傷，後來經過無數次植皮，成年後又數次整形……所以，我現在的樣子，早已不是當初應該會長成的樣子了……”
蘇小南怔怔看他，不知道怎麽寬慰。
一個人從來不知道自己本來會長成什麽樣子，會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嗎？
阿麥抿一下唇，又說：“那天晚上在山上，宗京告訴了我很多，也給我看了一些我過往的影像資料。”
說到這裏，他笑了一聲，抬手撓了撓腦袋，“跛爺那張臉，一半是燒傷後還沒有植皮的樣子，另一半好看的臉，是我自己臆測出來的……我成年後應該長成的樣子。”
“阿麥……”蘇小南有些難過，眼圈都紅了。
“我沒事。”阿麥反過來安慰她，語氣也輕鬆了不少，“宗京告訴我，那個時候的我，沒事就喜歡照鏡子……大概是心裏充滿了仇恨，戴上那個麵具，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為自己和母親報仇，要讓那些害我的仇人，都不得好死……”
仇人！
那個時候他的頭號仇人，就是安北城，他的親弟弟。
蘇小南想到這裏，一個遙遠的往事浮上心來，隨口一問。
“凱瑞酒店搞慈善晚宴的那天晚上，給安北城留下字紙的人……是不是你？”
印象中，那是她接受安北城那個任務以來，第一次與任務相關的人接觸，所以記憶很深。
然而阿麥仔細想了想，搖頭，“不太記得了，不過凱瑞的事件，是我們策劃的。”
蘇小南哦一聲，雙眸微眯，突然變得嚴肅，“那你現在呢？”
“現在……”他遲疑，“什麽？”
“心裏還裝著仇恨嗎？”
阿麥低下頭，沉默一瞬，“沒有。”
說著，他伸手使勁兒扒腦子。
“剛入獄那陣，我覺得就這樣直接被判了死刑也好。人一輩子終歸是個死，早死晚死都一樣，活著麵對這些事兒，還不如挨一顆槍子，一了百了……後來是你鼓勵我，我又有了活下去勇氣。現在……我覺得把過去的事情都忘到腦後，其實也好。”
他眼神瞟一下蘇小南，看她盯著自己不迴答，聲音不由弱了些。
“那天安正邦來看我……我也是這樣告訴他的。我是阿麥，不是安西顧，也不是跛爺，與死神集團也沒有任何的關係……我對他們安家的一切，也不感興趣，未來隻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的人。”
“不管你是誰，你都是阿麥。”蘇小南認真地看著他，“也不管你能不能迴憶起以前的事，我都希望你能和過去永遠說再見……相信我，等你出獄的那一天，就是一次新生。”
“嗯。”阿麥眼神微暗，慢慢飄向門口，“時間快到了。會長，又要再見了。”
蘇小南迴頭看一眼門口，慢慢站起身來，突然又凝重神色望定他。
“阿麥，那個……梁曉彤母子倆……也挺不容易的。”
阿麥一怔，抬頭看著她，不說話。
蘇小南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說又什麽用。
當初梁曉彤不顧一切生下梁宇是以為那孩子是安北城的，跟阿麥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她勸阿麥在出獄後去接受母子兩個，會很尷尬，對阿麥也不太公平……
而且梁曉彤是一個獨立女性，她愛的男人，以前是安北城，現在也是安北城，她會不會接受阿麥這個從天而降的孩子親爹來對她們母子負責？
“我懂。”阿麥跟著站起來，一雙深邃的眼裏，有著淡淡的無奈，“會長，如果她願意讓我負責……我會盡力對孩子好。”
蘇小南瞥他一眼，唇角上揚，衝他一笑。
“這件事我們還沒有告訴她，你也不用這麽快做決定，一切等你出去再說。”
“好。”阿麥垂下頭，有些低。
也是這樣的角度，蘇小南突然發現他的頭上，不知什麽時候，居然鑽出了兩根白色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