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麵子上是怎麽也過不去了。左氏立刻向坐在一旁的池氏發作:“濮太太,您這女兒,好家教啊!”


    池氏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個,大姑娘脾氣執拗,也沒別的意思。姐姐這樣的好首飾,不給她也罷了。您別動氣,小孩子不會說話,別放在心上。”


    左氏見池氏口風極軟,竟是順著如姒的話說,連一句斥責言語都沒有,越發烈怒滿胸:“你們家如今也是出息了,這是跟搭上了好親家就目中無人了。哼,這迴仲哥兒的事情,燕家一句好話也沒說。你們家也跟著是不是?”一甩手,便怒衝衝揚長而去。畫扇被采菀塞了盒子,自然也不能再硬給出去,同時也是滿臉憤憤,心想這濮家大姑娘真是不識抬舉,白了一眼就趕緊跟著自家太太去了。


    這場見麵不歡而散,池氏與如妍如姝倒不算意外。就如同先前所想,如姒連自己親爹都左右開弓的打臉,又怎麽會將石二太太放在眼裏。甚至覺得這場麵太平淡,如姒的火力連十分之一都沒開呢。


    如姒對這個結果還算是滿意的,婚姻大事上最重要的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隻要左氏堅決反對,石仁琅的那些心思算得了什麽。前世裏就算左氏是因為石仁琅有心而上門提親,那麽如今鬧成這樣,她是怎麽也不會再想叫自己做兒媳婦了吧。


    如姒心情輕鬆,幾乎是哼著小曲兒迴了月露居,繼續去設計年後開張的茶樓名字和招牌。既然主題是要走短平快的快餐路線,那叫什麽呢?麥當茶?茶當勞?肯德茶?茶德基?


    胡思亂想了半日,到後來腦洞越開越亂,什麽小肥茶,茶底撈,永和豆茶,雖然沒一個合適當招牌來用,如姒卻自己咬著筆杆偷笑了好一會兒,就當是穿越女的小小自娛自樂了。


    鋪子名字一時想不出什麽好的,也就先放下了。如姒望向窗外,又開始思念陳濯。他這一趟出城緝盜走了數日,起初如姒還不覺得什麽,過了七八天還沒有什麽消息就有點牽掛了。隻是古代又沒通訊設備,除了打發采菀和陳潤每日去素三娘子那邊點個卯、既是照應著也是等消息之外,就沒什麽能做的了。


    隨後數日裏,如姒一直懸著心,做別的事情便有些難以專注。尤其陳濯這樣的捕頭出差又不比那些行商運貨,除了聽說今年冬天格外寒冷而惦記著風寒冷暖和行路安全之外,也會擔心緝盜過程之中的兇險。畢竟上一迴在隋掌櫃命案中抓人之時,陳濯的右臂就曾經被盜匪劃過一刀。如姒偶爾也會再想起他手臂上這道傷疤,心裏很怕舊事重演。


    轉眼進了十一月,算算陳濯已經離京辦差快要二十天了,京城又下了一場小雪,天氣越發寒冷,而陳濯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迴來,連素三娘子也開始有些擔心。月露居中的如姒同樣越發憂慮焦躁,卻無計可施。采菀夏月等人不免打起精神,侍奉的時候格外謹慎小心,以免因著如姒的心緒不佳而躺槍。


    十一月初九,京城難得連著晴了兩日,寒意好像也減輕了幾分,如姒便想著親自去看望素三娘子。陳濯久久未歸,如姒也有些擔心素三娘子的身體。


    衣衫更換完畢,藥材和補湯也準備好了,如姒剛要出門,便見小丫頭仙草急急跑來,臉上神色有些怪異:“大姑娘,官媒上門了!”


    官媒上門?那麽就是陳濯迴來了!


    如姒不免又驚又喜,然而片刻之後又覺得不對,陳濯若是迴城應該會經過東城門,沒理由不知會陳潤一聲叫自己放心。難道這是個驚喜?又或者自己想多了、這是給如妍提親的?畢竟如妍也十三歲半,完全是可以說親的年紀了。


    沉吟了片刻,如姒就叫采菀先將藥材和補湯送去百福巷給素三娘子,自己則叮囑仙草幾句之後重新迴房等消息。


    不到兩盞茶時間,雙蟬跟著仙草一起迴了月露居,臉上皮笑肉不笑:“大姑娘,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如姒心裏已經有了些隱約的猜測,便點點頭,照例由朝露留著看家,自己帶著夏月過去。


    跟著雙蟬過去,竟然不是到應該與官媒或者客人見麵的中堂,而是直接到了濮雒的書房。如姒見雙鶯站在門口,便知池氏應該也在,黛眉越發蹙緊,但腳步並不猶疑,由夏月打起簾子,便進門去觀摩這新版的花式作死。


    書房裏濮雒臉色鐵青地坐在書桌之後,另一旁的池氏憔悴之色仍舊並未全然恢複,隻是捧著茶碗低頭坐著,也看不出喜怒表情。


    如姒環視一圈,便注意到書案上擺著數頁書信,好像中間還夾著幾枚紅紅綠綠的花式書簽。


    “老爺找我有什麽事?”如姒數日來一直心情煩躁,無處發泄,平素對著朝露采菀等人隻能強忍,看見了濮雒和池氏就再沒有控製脾氣的意思了。濮雒沒像之前一樣客客氣氣地叫她坐下吃茶,而她也不想跟這兩個人渣多廢話,就幹脆直接站在濮雒書桌前發問。


    “什麽事?”濮雒上下打量了如姒兩眼,目光中難得透露出幾分剛強的銳利,忽然怒喝一聲:“你還有臉問!孽女!跪下!”


    如姒冷笑一聲:“老爺不要沒事找事,聲音大不代表你有理,有話就說,沒話說我就走了!”


    “放肆!”濮雒大怒,拍案而起,“你這個不孝女,做出這樣喪德敗行的事情還敢忤逆!給我跪下!”


    如姒見他怒氣勃發,臉色通紅,連額角和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確實不似作偽,若不是桌子隔著,隻怕他都有心撲上來動手。但如姒自己心裏何嚐不煩躁?退了半步,輕喝一聲:“夏月!”


    夏月立刻箭步上前,將如姒擋在身後,同時雙掌一錯,並指如刀,擺了個過招的起手式。夏月素來話少沉默,衣衫也利落,這架勢擺出來再配上堅定而警惕的眼神,看起來實在殺氣十足。


    濮雒萬沒料到竟有這樣一出,他這個讀書人動口雖然也不怎麽樣,但是動手肯定更不行,登時便本能地哆嗦了一下,身子也不由退了半步。夏月散發出來的武人殺氣便如一柄利刃,將濮雒原先的氣勢攔腰斬斷。


    “你,你,你真是反了天了!”當濮雒意識到自己的本能反應相當於大寫“慫”字的時候,立刻又生出新的怒氣,並不是很瀟灑但卻很準確地指著如姒的鼻子質問,“你竟還想弑父嗎!”


    如姒掃了一眼基本等於裝死的池氏,又皺眉望向濮雒:“老爺,您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有話直說?我進門到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還不知道,您大唿小叫的有完沒完?到底有什麽事情?說清楚。”


    濮雒又指了如姒好幾下,卻到底在夏月的威懾下不敢再往前半尺。轉而將手放下拍向桌子:“你看看這是什麽?當著你舅舅的麵,你言之鑿鑿說不要父親母親給你安排親事,那你就自己去跟人家私相授受嗎?你還有沒有廉恥!”


    私相授受?如姒想起陳濯,唇角浮起一絲冷笑,誰私相授受了,我跟未來婆婆關係好著呢,我們是正大光明的好嗎!而且此事真正的重點是,濮雒所說私相授受的對象,還指不定是誰呢!


    如姒點點頭,示意夏月收掌退後,自己上前拿起濮雒書案上拿起那一疊書信並書簽,快速瀏覽翻看了一迴。越看唇邊冷笑越深,又仔細看了看那書簽,眉宇更是完全舒展。


    濮雒看著如姒神情這樣鎮定,也不由生了些疑惑:“你怎麽說?”


    如姒看了他兩眼,臉上的輕蔑越發毫不掩飾,冷笑了兩聲便轉頭望向池氏:“太太,老爺對我不上心、認不出我寫的字也就罷了。太太你也不認識?你不認識我寫的字,總該認識三姑娘的字吧!恭喜你啊,三姑娘自己尋了會讀書的好女婿呢。”又將那幾枚題了詩的香木書簽抻出來摔在濮雒眼前:“濮翰林,濮老爺,您不是讀書人麽?字體差別都分不出來?這一枚桂花的是我去年給如姝的沒錯,後頭幾枚上的字,這都一樣嗎?”言罷把那些信箋也扔在書桌上,甩手就走了。


    如姒一路出去再被聽見濮雒的阻攔,而池氏的哭聲和濮雒的咆哮則很快在她身後響起。


    如姒越想越生氣,看池氏的樣子是應該已經猜到了甚至默許了如姝的行動,而濮雒的白癡程度則是又一次刷新她對所謂讀書人的認知。這到底是怎樣的十年寒窗啊,簡直連基本的判斷能力都沒有。


    但最讓如姒心煩的,還是這事情背後的推手。官媒上門是大事,不可能是石仁琅自己私下去找的,必須是通過母親左氏,或者因著喪父而拜托了大伯父石贛,總是是得有長輩出麵來提親的。他到底是怎麽說服長輩的?另一方麵,石仁琅若是發現自己被騙想報複如姝,將這些東西直接拿給濮家就是了,通過官媒算什麽?


    難道他還指望將錯就錯,讓濮雒為了“遮家醜”而把自己許配過去?


    此時此刻如姒真想跟石仁琅大聲說:你到底喜歡我什麽?我改還不行嗎!


    一路迴到月露居,如姒的眉頭都快擰成麻花了,既牽掛著陳濯的遲遲未歸,又煩躁於石家的陰魂不散,進了門將鬥篷解了朝身邊的人手裏隨手一扔:“先掛著吧,我不出門了。”


    “天太冷,不出門也好。”接了鬥篷的人微微含笑,聲音是慣常的沉穩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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