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這天,小鳳知道來客很多,生怕來人撞見她和良娃在一起,特意起了個大早,支弄良娃到林子大哥那裏去,看林子大哥有什麽吩咐,再看看幫忙的,向大家散支煙,問候一聲。
誰知良娃前腳剛出門,小雲後腳就跟著進來。小雲在村前開了個小理發店,肩上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小鳳一見小雲進來,驚喜地問:小雲你咋來了?小雲摟著小鳳的肩,笑嘻嘻地說:受林子大哥的吩咐,來給我們的新娘子梳妝打扮呀,林子大哥說了,本來叫幾個本家嬸娘來為你拾掇的,人家畢竟年齡大,經見的世麵多,可又想到我們是老同學,在一起不拘束,能說些私己話,我又會點把手藝,就給支派來了。
哎——,你們昨兒黑是不是又在一起了。小雲朝被翻紅浪還來不及收拾的床望了望,壓低聲音,悄聲問。
你既然知道你還說,醜死人了。小鳳低勾著頭,臉像一塊紅布一樣,耳後根和頭發梢都映紅了。我早就催他快起來,免得被人看見了,他就是麽囊,慢不唧唧的,這不還是讓你給撞見了。
你還嫌醜呀,既然嫌醜還做那事。小雲別了小鳳一眼,說。哎——,那事美吧,有了第一迴肯定就想第二迴,是你主動的,還是他硬要來的?
你個小妮子,到底是結過婚的,說話這麽口無遮攔的。小鳳用手指狠狠戳了小雲額頭一下,說。這種事是我們女的主動的事嗎,你把我想成啥子了,都是他像個糨糊一樣粘著你,推都推不掉。
誰叫我的老同學長得這麽漂亮呀,嫩得跟一泡水一樣,又是街邊上的女子,我要是個男的,爬在上麵就不想下來。小雲用肩膀輕輕撞了小鳳一下,悄咪咪地問:哎——,你說,你們一晚上來幾次?
小鳳羞紅著臉沒處躲,眼睛迷離地說:說啥呀說,不說這些了行不行,我都醜死了。
好,好,聽你的,誰叫你今兒是紅人呀。小雲笑嘻嘻地說,轉眼收住了笑容,問:哎——,他現在在哪兒,你們還聯係不?
哪個他?你說誰呢?小鳳被蒙住了,問。
還有哪個他,山子呀,當初你們那麽好,怎麽現在把他忘了。
你咋知道的?小鳳驚奇地問。
誰不知道呀,你以為你們做的天衣無縫,其實全班人都知道,隻是都不說罷了。中學生談戀愛要被開除的,誰敢背後亂說。小雲說。
早都沒聯係了。初中畢業後,他給我寫幾十封信,幾乎每個禮拜都寫。他還專門找到我家裏來了,我爹不讓他進門。我爹嫌他個子矮,最主要是嫌他在外縣人,離得遠,說我嫁了過去就等於這個女兒白養了,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想見上一麵都難,更別說端湯送水的了。小鳳說。
外縣咋啦,如今交通越來越發達,以後要是迴來買張票抬腳就到。你爹真是老腦筋,女人是菜籽命,嫁人就等於第二次出世,遇到好地後半輩子就享福,遇到岩坡坡地,就自認倒黴。小雲說。你也不和你爹說呀,他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會同意的,難道他不希望自己女兒幸福?
我咋沒說呀,我爹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學時你到過我家好幾迴,又不是見過他的,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小鳳說。他就一根筋,其實他不同意我和山子好,是想我嫁給供銷社他同事的兒子,那人在車站開車,一個能掙好幾百。
哪你咋不同意呀,前幾年司機那麽吃香,有了這手藝,一輩子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好多女娃子做夢都想嫁這樣的人呢。你想想,一個月掙幾百塊,是公社書記工資的好幾倍呢。
我咋能同意,當時我一門心思在山子身上,別人就是再好我也不稀罕,當時就想跟了山子就是喝稀糊湯咽酸菜我也情願,就是出門要飯我也情願。小鳳說到這兒,幽幽歎了口氣。哎——,這都是命呀,沒想到最後我們兩個老同學卻能湊到一起,在這個山窩窩裏過活一輩子。
這得感謝你爹呀,良子哥更應該感謝他丈老,要不是你爹,他能說到你,他做夢去吧。小雲說。你爹挑來挑去,怎麽把良子哥挑上了,真是看走了眼。
其實也不怪我爹,當時我誰也不嫁,準備守著爹娘過一輩子,上門來提親的好幾十人,我誰也不看,誰也不願意,不管人家家裏有錢沒錢,不管人家人品咋樣,就是人家是國家領導,我也不願意,我是死了心了的。小鳳說。
哪,你什麽時候動了凡心要嫁人的呀?小雲問。
小鳳像被觸碰到什麽心思,把頭埋在小雲的懷裏,嚶嚶地哭了起來。小雲,你說,我為啥要托生個人呀,天老爺保佑我托生個豬呀牛呀的多好,能夠啥也不想的過一輩子,多好。你說這世上,當個女人咋就這樣難。我在屋裏真的呆不下去了,街鄰四坊見我遲遲不找婆家,說我哦啥的都有。有的背後說我早就破了身了,沒人要;有的說我身體肯定有啥子毛病,治不好了;還有人說我是渾渾身子,男人和我幹不了那事。別人向我身上潑髒水也就算了,爹娘也不容我,見了人嚷嚷,見了人托人給我找婆家,硬生生地要把我推出門去。
小雲拍拍小鳳的背,說,咱們女人就不比男人,男人三十四十照樣找媳婦,說不定還找個二十來歲的黃花閨女,女人年齡過了趟就不行了,年齡相當的男的不是早已說了媳婦,就是身子有殘壞,女人要是年齡再大一些的話,隻有給半路失家的做填房,給人家孩子當後媽。
有時我真的不想活了,活個人真的沒意思,活個人有啥來頭嘛。小鳳幽幽地說。
不說了,不說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們放高興些。小雲把小鳳拉到桌子前坐下,桌子上的大圓鏡裏照出小鳳梨花帶雨的俏麗的臉。
小鳳,我還得按這裏的老規矩給梳妝,給你編二十四根小辮子,攥起來後再插上頭花。至於擦脂抹粉,等收拾完頭再說,咱們慢慢來,女人一輩子就這麽一次,要消消停停的。小雲邊說邊從隨身帶來的大包裏掏出梳子剪子,大盒的小盒的,圓的方的,各種各樣顏色的,擺滿了一桌子。
小雲,你的化妝品還很齊全的呀,是你掌櫃的給買吧?看得出,你男人很心痛你的。小鳳說。
說啥子,這些有些是我前年結婚時買的,有些是為了給你打扮專門上街添的。咱們農村人,即便有東西哪有閑功夫收拾呀,結婚買的化妝品我到現在隻用了兩迴,還好好的扔在屋裏就沒管。
誰知良娃前腳剛出門,小雲後腳就跟著進來。小雲在村前開了個小理發店,肩上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小鳳一見小雲進來,驚喜地問:小雲你咋來了?小雲摟著小鳳的肩,笑嘻嘻地說:受林子大哥的吩咐,來給我們的新娘子梳妝打扮呀,林子大哥說了,本來叫幾個本家嬸娘來為你拾掇的,人家畢竟年齡大,經見的世麵多,可又想到我們是老同學,在一起不拘束,能說些私己話,我又會點把手藝,就給支派來了。
哎——,你們昨兒黑是不是又在一起了。小雲朝被翻紅浪還來不及收拾的床望了望,壓低聲音,悄聲問。
你既然知道你還說,醜死人了。小鳳低勾著頭,臉像一塊紅布一樣,耳後根和頭發梢都映紅了。我早就催他快起來,免得被人看見了,他就是麽囊,慢不唧唧的,這不還是讓你給撞見了。
你還嫌醜呀,既然嫌醜還做那事。小雲別了小鳳一眼,說。哎——,那事美吧,有了第一迴肯定就想第二迴,是你主動的,還是他硬要來的?
你個小妮子,到底是結過婚的,說話這麽口無遮攔的。小鳳用手指狠狠戳了小雲額頭一下,說。這種事是我們女的主動的事嗎,你把我想成啥子了,都是他像個糨糊一樣粘著你,推都推不掉。
誰叫我的老同學長得這麽漂亮呀,嫩得跟一泡水一樣,又是街邊上的女子,我要是個男的,爬在上麵就不想下來。小雲用肩膀輕輕撞了小鳳一下,悄咪咪地問:哎——,你說,你們一晚上來幾次?
小鳳羞紅著臉沒處躲,眼睛迷離地說:說啥呀說,不說這些了行不行,我都醜死了。
好,好,聽你的,誰叫你今兒是紅人呀。小雲笑嘻嘻地說,轉眼收住了笑容,問:哎——,他現在在哪兒,你們還聯係不?
哪個他?你說誰呢?小鳳被蒙住了,問。
還有哪個他,山子呀,當初你們那麽好,怎麽現在把他忘了。
你咋知道的?小鳳驚奇地問。
誰不知道呀,你以為你們做的天衣無縫,其實全班人都知道,隻是都不說罷了。中學生談戀愛要被開除的,誰敢背後亂說。小雲說。
早都沒聯係了。初中畢業後,他給我寫幾十封信,幾乎每個禮拜都寫。他還專門找到我家裏來了,我爹不讓他進門。我爹嫌他個子矮,最主要是嫌他在外縣人,離得遠,說我嫁了過去就等於這個女兒白養了,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想見上一麵都難,更別說端湯送水的了。小鳳說。
外縣咋啦,如今交通越來越發達,以後要是迴來買張票抬腳就到。你爹真是老腦筋,女人是菜籽命,嫁人就等於第二次出世,遇到好地後半輩子就享福,遇到岩坡坡地,就自認倒黴。小雲說。你也不和你爹說呀,他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會同意的,難道他不希望自己女兒幸福?
我咋沒說呀,我爹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學時你到過我家好幾迴,又不是見過他的,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小鳳說。他就一根筋,其實他不同意我和山子好,是想我嫁給供銷社他同事的兒子,那人在車站開車,一個能掙好幾百。
哪你咋不同意呀,前幾年司機那麽吃香,有了這手藝,一輩子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好多女娃子做夢都想嫁這樣的人呢。你想想,一個月掙幾百塊,是公社書記工資的好幾倍呢。
我咋能同意,當時我一門心思在山子身上,別人就是再好我也不稀罕,當時就想跟了山子就是喝稀糊湯咽酸菜我也情願,就是出門要飯我也情願。小鳳說到這兒,幽幽歎了口氣。哎——,這都是命呀,沒想到最後我們兩個老同學卻能湊到一起,在這個山窩窩裏過活一輩子。
這得感謝你爹呀,良子哥更應該感謝他丈老,要不是你爹,他能說到你,他做夢去吧。小雲說。你爹挑來挑去,怎麽把良子哥挑上了,真是看走了眼。
其實也不怪我爹,當時我誰也不嫁,準備守著爹娘過一輩子,上門來提親的好幾十人,我誰也不看,誰也不願意,不管人家家裏有錢沒錢,不管人家人品咋樣,就是人家是國家領導,我也不願意,我是死了心了的。小鳳說。
哪,你什麽時候動了凡心要嫁人的呀?小雲問。
小鳳像被觸碰到什麽心思,把頭埋在小雲的懷裏,嚶嚶地哭了起來。小雲,你說,我為啥要托生個人呀,天老爺保佑我托生個豬呀牛呀的多好,能夠啥也不想的過一輩子,多好。你說這世上,當個女人咋就這樣難。我在屋裏真的呆不下去了,街鄰四坊見我遲遲不找婆家,說我哦啥的都有。有的背後說我早就破了身了,沒人要;有的說我身體肯定有啥子毛病,治不好了;還有人說我是渾渾身子,男人和我幹不了那事。別人向我身上潑髒水也就算了,爹娘也不容我,見了人嚷嚷,見了人托人給我找婆家,硬生生地要把我推出門去。
小雲拍拍小鳳的背,說,咱們女人就不比男人,男人三十四十照樣找媳婦,說不定還找個二十來歲的黃花閨女,女人年齡過了趟就不行了,年齡相當的男的不是早已說了媳婦,就是身子有殘壞,女人要是年齡再大一些的話,隻有給半路失家的做填房,給人家孩子當後媽。
有時我真的不想活了,活個人真的沒意思,活個人有啥來頭嘛。小鳳幽幽地說。
不說了,不說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們放高興些。小雲把小鳳拉到桌子前坐下,桌子上的大圓鏡裏照出小鳳梨花帶雨的俏麗的臉。
小鳳,我還得按這裏的老規矩給梳妝,給你編二十四根小辮子,攥起來後再插上頭花。至於擦脂抹粉,等收拾完頭再說,咱們慢慢來,女人一輩子就這麽一次,要消消停停的。小雲邊說邊從隨身帶來的大包裏掏出梳子剪子,大盒的小盒的,圓的方的,各種各樣顏色的,擺滿了一桌子。
小雲,你的化妝品還很齊全的呀,是你掌櫃的給買吧?看得出,你男人很心痛你的。小鳳說。
說啥子,這些有些是我前年結婚時買的,有些是為了給你打扮專門上街添的。咱們農村人,即便有東西哪有閑功夫收拾呀,結婚買的化妝品我到現在隻用了兩迴,還好好的扔在屋裏就沒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