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那邊傳來消息,唐征儀死了。”宋亞倫放下手裏的電話,他壓抑著心頭的激動,小聲地向趙理君匯報道。


    雖然他們已經得手,但消息在確定之前,心裏依舊忐忑不安。


    趙理君鬆開緊握的拳頭,雲淡風輕地說道:“本就是三指捏田螺,穩拿。


    給重慶發報吧,就說任務已經完成。”


    “是。”宋亞倫笑逐顏開,“趙長官立下如此功勞,肯定會被局裏、蔣總裁讚賞。


    到時候……哈哈哈。”


    趙理君揮了一下手,“不過是個下野的政客,殺他和殺雞也沒什麽區別。


    我倒是想幹一票大的,可惜沒有機會啊!”


    此刻,他心裏的得意到了極點,但在宋亞倫、盧天明麵前,還是要裝出幾分淡然。


    不過這樣的做作是那麽的辛苦,趙理君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我休息一下,你們不要打攪。”


    等宋亞倫、盧天明退出之後,趙理君一下子蹦起來,興奮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排解滿心的激動。


    可就在他得意的時候,街麵上已經變得沸沸揚揚。


    “號外,前北洋政府國務總理唐征儀在家中遇刺一事,日本駐上海總領事館表示驚詫,並派前田幸之助副總領事前往慰問。”


    “快來看報嘞,唐征儀遇刺一案真相大白,確係國民政府派殺手所為。”


    “公共租界表示,上海是法治自治區,絕不允許任何人踐踏法律。他們已與國民政府提出交涉,要求交出兇手。”


    毫不知情的趙理君還在獨舞,他的舞伴就是數之不盡的金錢和不斷擴大的權力。


    似乎,戴笠的寶座……


    已經觸手可及。


    “咚咚。”


    忽然,房門被人敲響,聲音很是緊迫。


    趙理君立刻停止動作,右手下意識的壓在後腰上。


    作為一名殺手,他永遠都保持著警惕。


    “怎麽了?”趙理君淡淡問道。


    “趙長官,大事不妙,報紙把咱們的名字刊登出來了。”屋外傳來宋亞倫驚慌的聲音。


    趙理君輕輕拉開房門,他故意打了個哈欠,一臉不耐煩的問道:“什麽把咱們的名字刊登出來了?”


    宋亞倫趕緊把一份報紙塞過來,心急火燎的說道:“趙長官請看,這是上海時報剛剛發行的號外,上麵還有你我三人的照片。”


    “什麽?”趙理君將信將疑的接過報紙,才閱讀了兩行,他的眼睛瞬間睜大。


    “電報發出去沒有?”


    “我還沒來得及。”宋亞倫拍了一下腦袋。


    剛剛出門,他就買了一份鬼子主導的上海時報,想看看那邊是怎麽猜測的。


    可沒想到,那份報紙竟然刊登了案件的全過程,他們甚至從自己買花瓶寫起,一直到幹掉唐征儀。


    雖然中間有一點出入,但大體上符合整個過程。


    “嗡”的一下,宋亞倫的腦袋一片空白。


    發呆了好幾分鍾後,他才著急忙慌的去敲趙理君的門。


    “沒發出去就好。”趙理君長長的吐了口氣,“記住了,這件事情我們不知道。


    準備一下東西,我們先撤到城外。”


    軍統早被別人滲透成篩子,如果把發生的一切報告上去。


    戴笠、蔣總裁就算有心維護,他趙理君也死定了。


    不如將一切隱瞞起來,先讓外界鬧得沸沸揚揚。


    等所有的喧囂都歸於平靜時,再把事情的整個過程報上去。


    這樣既避免了麻煩,也會讓上麵覺得自己會做人。


    “趙長官,咱們是不是把禍水東引?”宋亞倫也迴過神了。


    他眼睛珠子轉了幾圈,立刻想到一條計策。


    “怎麽個引法?”趙理君有些焦急的問道,此時的他早沒有了剛才的得意。


    宋亞倫壓低嗓門說道:“此前咱們不是收到線報,唐征儀並沒有答應鬼子的要求。


    不如把這個消息報上去,再給上麵說是鬼子動的手。


    接下來的事兒,就不是我們操心的了。”


    趙理君愣了一會兒,急吼吼罵道:“還在這裏杵著幹什麽,趕緊去發電報啊!”


    宋亞倫才剛剛拉開房門,趙理君又吼叫道:“站住,電文不能發。


    趕緊收拾東西,我們先離開法租界。”


    此次的暗殺行動,出自蔣總裁的命令。


    如果把唐征儀塑造成堅貞不屈的人,那就是蔣總裁判斷錯了。


    趙理君就是再傻,也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那咱們怎麽辦?”宋亞倫一臉茫然的問道。


    趙理君大吼道:“趕緊收拾東西啊!”


    鬼子的報紙說的很詳細,還登出三個人的照片。


    要不了多久,法租界的包探就會找上門來。


    這個時候還不走,那他們三個人就再也走不了了。


    *******


    “大家覺得怎麽辦?”


    唐公館已經成了黑白的世界。


    牆上到處掛著白布,所見都是白紙做的花朵。


    唯一有顏色的是一對紙人,但它們呆滯的表情,將氣氛變得更加的壓抑。


    “怎麽都不說話?”餘祖安大聲喝問道。


    “唐公已經死了,我們就算說破大天又能怎麽辦?”有人沮喪的反問道。


    “祖安兄,您是個有名望的人。為唐公申冤的事兒,還得由你來挑頭。”有人推卸責任。


    “還挑什麽頭,老蔣就在武漢,咱們一起找他理論。”有人提出看法。


    “本來就是老蔣下的命令,我們還去找他理論,你的腦子不是壞了吧!”有人提出質疑。


    “那怎麽辦?”所有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一刹那,靈堂內沉寂下來。


    隻有家屬淒涼的哭聲,隱隱地從靈柩前飄來。


    “既然是老蔣下的命令,那我就去找這個罪魁禍首。”餘祖安的脾氣一向火爆,他豁然而起,指著孝棚裏的眾人說道:


    “唐公死難,我等頂著偌大的名望,如果不能替他申冤辯白,恐怕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餘某今日就要奔赴武漢,為唐公振臂一唿。


    此次可能一去不返,諸位可有敢隨我同行的?”


    “同去,同去。”看他說得激昂,孝棚裏的人紛紛激動起來,當即有10多個人站到餘祖安的身邊。


    但是更多的人選擇了沉默,似乎在權衡利弊。


    餘祖安也不再勸,大手一揮:“走,為知己申冤,豈不快哉!”


    剩下的人麵麵相覷,有人小聲問道:“我們怎麽辦?”


    “上海領事館的前田先生說了,隻要咱們過去投靠,他會提供庇護!”


    一刹那,孝棚內再無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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