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館內高朋滿座。


    賓客們個個眉開眼笑。


    頻頻舉起手裏的酒杯。


    將裏麵的美酒一飲而盡。


    桌上已經擺滿精美的佳肴。


    但各式的菜色卻依舊往上送來。


    山珍海味。


    鮑參翅肚。


    既飽了眼福,也飽了口福。


    酒過三巡。


    菜過五味。


    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站起來。


    大聲說道:“靜一靜。


    諸位靜一靜。”


    喧鬧的宴會廳立刻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擊中在老頭身上。


    他向四周拱了幾下手,笑道:


    “今日高朋滿座、勝友雲集。


    我們請張會長(杭州維持會會長)說兩句。


    大家歡迎!”


    “啪啪啪。”


    眾人拚命的拍起巴掌。


    好一陣子。


    張萬林才慢悠悠的站起來。


    雙手往四周虛壓幾下。


    席間立刻鴉雀無聲。


    “哼哼。”


    張萬林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調的說道:


    “都是道上的弟兄。


    客氣話就不說了。


    老蔣現在被皇軍打得大敗。


    眼看是坐不穩江山。


    諸位,中國的將來就在我們身上。


    跟大日本帝國親善。


    咱們才能生存、才能發財。


    麽的,說了這麽多的話,喉嚨都幹了。


    來來來,我敬大家一杯。


    從今往後,有錢一起賺。


    幹了。”


    席上眾人全都站起來。


    幾個分量重的,紛紛開口道:


    “爺叔一句話,我等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


    啥也不說了。


    都在酒裏。”


    一群人又喝了大半天。


    快到午夜時。


    才紛紛告辭離開。


    張萬林打著酒嗝,慢步走進書房。


    桑二毛早已經等在那兒。


    看張萬林進來。


    桑二毛連忙往前三步,抱拳躬身道:


    “門下小的桑二毛叩見爺叔。”


    張萬林擺了一下手,淡淡道:


    “那五位太君的事已經在上海灘傳開。


    對中日親善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


    這種事再不能發生了。


    否則對我們的前途沒好處。”


    桃金娘夜總會的事。


    張萬林也試圖出麵調解。


    但被巡捕房的盧雲生頂了迴來。


    這讓張萬林麵子很掛不住。


    但他又不敢去法租界理論。


    隻能暫時咽下這口氣。


    桑二毛陪笑道:“爺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法租界巡捕房。


    一貫仗著公董局的勢。


    對咱們又拉又打又伸手。


    把那幾個太君抓起來。


    無非是給咱們一點顏色瞧瞧。


    還有,幾位太君恰好在徐爺的地盤上鬧。


    徐爺曆來和咱們開煙館的不對付。


    保不齊也參合了一手。”


    張萬林冷笑道:“徐阿細(徐爺名字)天天罵我三色(黃賭毒)流氓。


    他不也就是個養小表子的?


    這龜孫子敢出法租界一步。


    我讓太君把他斃了。


    還有。


    那五個太君讓人殺了。”


    桑二毛愣了一下,驚恐道:


    “讓人殺了?


    知道是誰幹的嗎?”


    張萬林平淡道:“左右是些抗日分子。


    消息你先別往外傳。


    等有了眉目再說。”


    桑二毛拿出一塊手帕。


    不停擦著額頭上的沁出冷汗。


    他現在是真的怕了。


    甚至後悔投到張萬林的門下。


    但開弓哪有迴頭箭。


    桑二毛可憐巴巴的說道:


    “爺叔,我的事……”


    張萬林端起桌上的茶杯。


    輕輕呷了一口。


    說道:“你也是在上海灘混了十多年的人物。


    還是黃老板的親戚。


    按說手裏也有不小的實力。


    怎麽就被一個小癟三欺負了?”


    桑二毛道:“爺叔有所不知。


    那個小癟三就是打傷太君的兇手。


    平時氣焰那叫一個囂張。


    我甚至懷疑他就是殺害五個太君兇手!”


    張萬林思索片刻,淡淡道:“太君被殺一事有皇軍去調查。


    沒有真憑實據你不得胡亂說話。


    否則可能惹禍上身。”


    雖然日本人被殺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但張萬林並不想插手。


    他的首要目標是擴大勢力。


    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分神。


    桑二毛嚇了一跳,忙不迭的答道:“是,爺叔。”


    張萬林又道:“當然,我也不能放任姓張的胡作非為。


    官麵上會請太君繼續和公董局交涉。


    私底下……”


    桑二毛麵色一喜,壓低嗓門說道:“小的已經準備好槍手。


    隻要時機成熟。


    就把姓張的做掉。”


    張萬林點點頭。


    算是認可桑二毛的計劃。


    他又喝了一口茶水,不緊不慢道:“一個小癟三而已。


    不值得浪費太多的時間。


    你最近就留在公共租界。


    幫我處理收徒的事。”


    桑二毛受寵若驚道:“小的聽令。


    今後肝腦塗地也不敢有所推辭。”


    *******


    “門外小子張宗緯,拜見爺叔。


    祝老人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黃公館內人影寥落。


    隻有黃老板一個人聽著評彈。


    他的眼皮子耷拉著。


    仿佛睡著了。


    好一陣子才說道:“你遞帖子過來,是想當黃某的門人的?”


    張樺拱手道:“黃老板,小子久仰大名。


    今天特來拜會。”


    黃老板輕輕一笑道:“連日本人都敢打。


    恐怕也看不上黃某那點薄名。


    你就直說什麽事吧!”


    張樺沒有說話。


    隻是將一小盤金條放在黃老板麵前。


    黃老板眯縫的眼睛立刻打開了。


    笑道:“來啊,給這位小先生上好茶。”


    三大亨中。


    黃老板最是愛財。


    一根大黃魚擺不平的事。


    拿兩根絕對成交。


    張樺小聲道:“小子和桑二毛有些衝突。


    他已經派了槍手準備刺殺。”


    黃老板掂量了幾下金條,說道:“你要我從中說和?


    小子,張萬林已經插手了。


    這點黃魚恐怕不夠分量。”


    說到底,義氣什麽都是虛的。


    還是真金白銀實在。


    張樺搖頭道:“小子隻想讓黃老板作壁上觀。”


    黃老板眼睛又重新眯縫起來。


    陰測測的說道:“桑二毛可是黃某的親戚。


    你讓我作壁上觀。


    往後,別人會罵我不講義氣。


    典時,黃某還能在上海灘混嗎?”


    他頓了一會兒,斬釘截鐵道:“得加錢!”


    張樺淡淡一笑道:“這裏已經是2000大洋。


    買桑二毛一條命都綽綽有餘。


    黃老板獅子大開口。


    不怕把自己噎死?”


    黃老板惱怒道:“小子,你再有能耐也不過是條過江龍。


    想和我鬥怕還差點火候。”


    張樺平淡道:“鬥不鬥得過。


    你說了不算。”


    黃老板嗤笑道:“難道是你說了算?”


    張樺平靜道:“我說了也不算。


    咱們可以走著瞧。”


    “嗬嗬。”


    黃老板怒極反笑,指著張樺道:


    “上海灘我有幾萬的弟兄。


    就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


    小子,我勸你還是識點時務。


    不要到了閻王爺那兒。


    還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張樺從椅子上站起來。


    還沒開口說話。


    又聽黃老板威嚇道:“別動。


    屋裏屋外都守著槍手。


    每個都百步穿楊。


    認栽吧!


    你或許還能活著走出黃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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