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岐道:“我一直在做除妖的事情。”


    “做除妖的事情,卻不以除妖師自稱。”文客了然於心,“岐姑娘的確是在意除妖師內的那些規矩,據我所知,除妖師內的腰牌可沒有木頭做的。”


    這木頭腰牌可真是獨一份。


    “不怕被賊惦記罷了。”天岐並不想文客把她看成是多高尚的人,“我隻想安心除妖,安心賺銀子罷了。”


    文客認同並且欣賞道:“同我一樣,賺錢隻為養家。”


    “你這裏地方這麽大,怎麽也不見養些狗,或是多找些人來看著?”


    夜深人靜的路上,隻有他們兩人。


    文客沉浸在有人陪伴一起去往同一個地方的感覺:“養了狗,萬一有人闖進來,先要毒死的便是我的狗,至於看家,比試岐姑娘也看了,有木頭一個人看家就足夠了。”


    那他不是既要看家,又要比試掙錢養家。


    當他手下真不容易。


    天岐想說點什麽又沒說,隻是覺得文客對待人和對待妖的態度都是一樣的漠不關心。


    “如果有妖找上門來,怎麽辦?你的木頭不一定能應付,像是現在,他們都需要養傷,這個時候,有危險了,你要如何?”


    文客思考了一會,用扇子拍打著自己的手臂,疑惑地問出聲:“我看上去這麽弱不禁風嗎?”


    活在這個世上,有了身份有了地位還是會如履薄冰,過得並不開心,如今小富小貴還學了防身的本領,還算開心。


    可在天岐的眼中,他要是真的開心當時就不會問她這個外人,他缺了什麽。


    “你真的不在意會有人被妖吃掉。”天岐還有後半句話沒問,哪怕是身邊最親近之人。


    一旦問了,迴答便變得更為重要了,如今的關係還不適合問。


    “不被妖吃掉,每天還是有很多人在死去。”文客想她是知道的,這般問他隻是為了讓他說出更多隱情罷了,他笑了笑還不想說,非要說也要在他們麵前說出來,免得雲公子再來纏著他問東問西,有些話隻說一遍就夠了。


    “你說的對。”天岐不為難他,“病死的,老死的,淹死的,燒死的,走著走著路被馬車撞死的,還有嗆死的,渴死的,撐死的,死法多了去,甚至摔一跤磕到腦子都有可能當場死掉。”


    文客忍不住笑了:“岐姑娘也說得對,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果子,有的甜,有的酸,有的吃了放屁都是香的。”


    這話居然從他嘴裏說出來。


    天岐沒有料到,可看著他眼睛的時候,卻又覺得他是能說出這話的人,嘴上誇道:“你還挺親民。”


    親民?


    他如今也不過是民,可即便一國覆滅,尊卑仍在,就連厭惡尊卑之分的岐姑娘,也會不自覺說出這種帶有尊卑之分的話來,可見,有些事情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岐姑娘,我隻不過是一個商人,你可以說我平易近人。”文客客氣道。


    天岐笑了笑,說他親民不樂意,卻要抬著頭說自己平易近人,果真和她猜的一樣,矛盾極了。


    如同站在岔路口上的口,等待他的會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現在想這些還為時尚早,她不想在交朋友的時候就把利益關係算得太過清楚,反正多認識一個有錢人也不虧。


    “還有呢,你還嚐過什麽樣的?”天岐偏愛甜的,可這甜要是太甜,她也吃不下去,要是酸不是很酸,她也可以吃幾口。


    文客細細道來,說到最後說到了一樣讓天岐感興趣的果子上:“還有一種,吃了會讓人說不出話來。”


    他往身旁看去的時候,天岐也正好看來,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一個人,互相笑了笑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萬一把他毒啞了就不好了。”天岐想到他一說話就停不下來的樣子,一臉的無可奈何,“他這樣愛說話的一個人。”


    隻能由著他說,隻盼他少說點。


    “是啊,要雲公子不說話便等同於,是要他的性命。”文客也是聽了這果子的效用後就沒有嚐,一時說不出話還能忍受,可一輩子不說話,原本是個能說話的人卻成了啞巴,大概是與淩遲對等的痛苦。


    “還有多久到?”天岐記了一路了,再多繞幾個彎,她就要記不住了,連帶著前麵已經記住的路也得記混。


    “快了。”文客不急不緩,一點也不著急,鴉公子無大礙,木頭也無恙,隻是都需要好好靜養。


    天岐迴頭看了眼,暗自抱怨著劉軒雲非要去追鼠妖,讓她別丟下他,他倒好,抱著殿下跑得那叫一個快,真抓住了鼠妖又能怎麽樣,吃了它嗎?


    文客想到剛才的花落,雪白的皮毛,如同兔子一般的柔軟身體,窩在劉軒雲懷裏相當舒坦的模樣,這寵物被他們照料得不錯,不知平日裏是怎麽養的,要喂些什麽,又有哪些要注意的地方。


    這件事可以等有機會問雲公子,就不勞煩岐姑娘解釋給他聽了。


    他還有另外想知道的事情,同樣困擾了他多久,問過鮫人卻反倒被笑話了,在地上最為可怕的一樣東西,在水裏卻隻能偃旗息鼓。


    所以,他還在找尋水中的火。


    水火都能相融,那人和妖又有什麽不可能的,自古多少愛情故事都是癡情妖,薄情人,人要是癡情了,苦的就是人。


    畢竟,長命百歲的是妖。


    人活這一世,想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已經如此貪心,還要貪心,也未嚐不可,順便見一見這蛇吞象的景象。


    不知岐姑娘是不是這樣貪心的一個人。


    天岐還在埋怨著劉軒雲,擔心著鴉岑,文客突然出聲問起:“如果有一場火,燒毀了岐姑娘的家,岐姑娘會怎麽做?”


    重建。


    天岐想到花落,沒有猶豫道:“再建一個。”


    “可如果已經有人在那建了新的家,你也要放一把火將它燒掉,再建一個嗎?”文客的眼裏有了迷茫的神色,在夜色中難以分辨,可他的聲音染上了傷感。


    “你。”天岐迴過神,一下子反應過來,文客這話是別有所指,而他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樣的話。


    他其實是……


    難道他不動聲色是想要謀劃什麽……


    文客意識到被誤解,無奈地笑了:“太平盛世下,我不會做這樣一個煽風點火之人,我隻想做我的商人。


    天岐鬆口氣,還是問:“那戰亂起?”


    文客又笑:“戰亂起,那我更要抓住機會賺錢了。”


    “不管是人和人,還是人和妖的爭鬥,都如此?”


    “自然。”


    “為何。”


    “岐姑娘若是像我一樣遭遇過不能吃飯的那種感覺,一切都變得無能為力,哪怕隻是想每天吃一粒米都開始做不到,到時,你就會更明白我的這種處事態度了,吃人的妖吃就吃罷,與我何幹呢。”


    天岐忽然有些心疼他了,不能吃飯,是真的還是假的?剛才說了那麽多,隻說果子,說起來如數家珍,卻不說山珍海味。


    “不過,需要我幫忙,我還是會幫的。”這是文客給的承諾,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前麵就快到了,岐姑娘若是擔心鴉公子,也可以先迴去,等藥熬好,再來取便是,反正不急於一時。”


    天岐搖頭:“白絮能照顧好鴉岑。”


    文客不強求:“但願如此。”他這個紅娘也算沒白當,這本也算沒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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