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


    天岐和劉軒雲離開青紅樓。


    因為劉軒雲的關係,早早起來的天岐不得已耽誤了一些出門的時辰,邁出大門是辰時將過,而來到大街上便是巳時了。


    巳時,不是貪睡的人都該起了。


    起來後應該是洗漱和吃早飯,而街兩旁的早飯攤頭人卻不是很多,甚至有些小販已經收拾起來,其實這個時辰,平城的人大都吃過了早飯,收拾完才是要去忙正事。


    “賣糖葫蘆嘍,又大又甜的糖葫蘆。”


    遠處傳來了叫喊聲,年輕的小販戴著一頂遮陽的布帽子,口中不時叫喊著這話。


    天岐不自覺放慢了腳步,眼睛瞥向那小販身旁的一大捧糖葫蘆,想起剛聽到的招唿聲中,有一個甜字,凝眸思索。


    甜的糖葫蘆,她還沒吃到過,先前吃了三次,每一次都是酸的。


    來到平城後,還是第一次看到有賣糖葫蘆的,應該是這賣糖葫蘆的也總是在這個時辰出來,先前早起反倒是錯過了。


    那這迴會不會真的是甜的呢。


    她看得出神便沒去留意身旁的人,甚至沒留意到那看過來的目光。


    “天岐大人,我想吃糖葫蘆。”劉軒雲看了一眼便收迴視線,張了張口狀似無意地喊道。


    天岐大人喜歡那糖葫蘆,卻又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麵開口,那就讓他主動開口要買。


    天岐看向一旁,問:“你以前吃過沒有?”


    劉軒雲盯著眼前搖頭:“沒有,這種東西,我們那裏又沒有,來到這裏後,我是見過幾迴。”轉向天岐笑著解釋,“不過大多時候都是小孩子還有女人才買來吃的,我當然也就沒有去買過。”


    聽這意思,是想吃的。


    天岐了然,他是愛麵子才不去買的,而現在,他以為她要麵子才開不了口,於是,他便放下了他的麵子,還真是為她著想。


    不過是自以為是而已。


    隻是,這迴碰巧說對了而已,她確實想吃,沒吃到過甜的,也不一定以後就都吃不到。


    這次或許真的是甜的。


    “那就買吧。”天岐臉上隱隱有笑,掏出銀子遞給身旁的人。


    劉軒雲接過後就急著跑上前,攔住了那賣糖葫蘆的人,開口說了幾句,給了銀子便從那一大捧糖葫蘆中精挑細選了一根。


    天岐疑惑,怎麽隻買一根。


    雖然不知道這裏的糖葫蘆和都城的價錢是不是一樣的,但是就算過了幾年,已經漲價了,她給的銀子肯定是夠買好幾根的。


    劉軒雲,又搞什麽鬼。


    他竟然還拿著那一串糖葫蘆朝她這邊揚了揚,是他自己不想吃,還是?


    天岐站定,等著他過來。


    劉軒雲買了糖葫蘆見天岐等他便笑了笑讓天岐安心,收迴抬高的手低頭看著,另一隻手拿的是找迴的銀子,沒少。


    他放下心,當著天岐的麵咬下了另一隻手上最上麵的那一個糖葫蘆,含在嘴裏邊吃邊往迴走。


    天岐沉下臉。


    臨到天岐身邊,劉軒雲又將嘴裏的糖葫蘆放到另一邊,像吃糖那般嚐著味道。


    天岐沒能吃到糖葫蘆,已是有些怨念,見走來的人還是這樣不正經,更是惱怒。


    劉軒雲卻還渾然不知地笑著。


    糖葫蘆的外衣的甜的。


    他嚐到了外麵的味道,便以為裏麵也是甜的,滿臉笑意地看著天岐,鼓著臉道:“天岐大人,我替你嚐過了,沒毒,是甜的。”


    有兩字是多餘。


    天岐少了些怒氣,視線落在他嘴裏,察覺不該這樣肆無忌憚地盯著他一個男人看,便看上他手裏的糖葫蘆,好奇問了一句:“真是甜的?”


    今天吃不到就下迴單獨出來買,剛才顧麵子沒說也要一根的話,現在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


    “真的。”


    劉軒雲笑了下,看天岐嘴饞的模樣也不再捉弄下去,大方地遞出糖葫蘆,嘴裏還不時發出聲響。


    拚吃一根?


    不是一碗飯也沒大礙。


    天岐半信半疑地接過,咬下一個後迫不及待地嚼了嚼,臉立刻皺在一起,嫌棄道:“酸的。”看著眼前的人還來不及收迴嫌棄的神情,便同樣嫌棄地盯著劉軒雲,將剩下的糖葫蘆塞迴到他手中,無意碰他的手,卻還是碰到了。


    劉軒雲微微撐開眼皮。


    “拿好。”天岐低聲提醒了句,等他茫然地拿穩這串糖葫蘆,往他臉上看去,訝異他的嘴難得老實起來,也不發出聲音了。


    她收迴手微微曲著手指,低頭道,“既然你說是甜的,剩下的都給你,不必和我客氣。”


    劉軒雲眨了眨眼,還是沒反應過來。


    天岐抬頭,見他握著糖葫蘆還傻愣愣地看著,隻好從他手裏搶過了剩下的銀子,低聲喚迴他的思緒:“還好隻買了一根。”


    吃糖的聲音又響起。


    劉軒雲望著天岐,忽的笑了,稍稍偏了頭盯著手中的糖葫蘆開心地笑著:“我覺得是甜的啊。”


    嘴裏的糖葫蘆剛好咬碎,裏麵的酸味一下子蔓延出來,將先前的甜味都衝淡,他又忍不住低喊出聲:“真酸。”


    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


    劉軒雲拿著糖葫蘆的手下意識垂下,吃的一離開視線便顧不上嘴裏的酸味了,抬頭去看天岐急著想要解釋。


    “天岐大人,剛才真是甜的。”


    天岐覺得這解釋有些多餘,故意笑道:“既然酸的你都覺得是甜的,那你,可都要吃完,別浪費了,走吧。”


    糖衣是甜的,她當然知道。


    她也知道,剛才劉軒雲就隻顧著嚐外麵的,還來不及好好品嚐一下這酸澀的滋味,本就不必這麽急著和她解釋。


    隻是,他說這糖葫蘆隻有小孩子和女人才買來吃。


    天岐低頭輕笑,抬頭也笑著看了他一眼才往前走去。


    她是女人,他又算是什麽?


    劉軒雲因天岐的笑又愣在了原地,迴過神後,向著天岐的背影露出了那種開心的笑,眼裏,嘴裏都是笑意,無奈嘴裏有吃的,一不小心連口水都流了出來。


    他及時閉了口,暗笑。


    不會浪費的。


    還好沒讓天岐大人看,到,撞上天岐的視線,他僵在了原地。


    “把嘴擦擦。”天岐迴頭催著他,嘴上說著埋怨的話卻也沒有很生氣的模樣,隻是看他猶豫又加了一句別再耽誤時間而已。


    “好的,天岐大人。”


    劉軒雲含糊應道,拿起糖葫蘆要跟上,一見手中的東西感覺嘴裏的酸味又濃鬱起來,停了停囫圇吞下嘴裏已經嚼碎的山楂,又急著咬下一個,繼續跟上前去。


    來到天岐身邊,他偷偷摸摸觀察了一眼,一邊嚼著糖葫蘆一邊開口:“天岐大人,我隻是手有點熱,我身子還是怕冷的?”


    天岐的手不自覺又動了下,笑道:“我知道,說了給你買衣服就絕不會反悔,不用擔心。”


    那天岐大人也不用擔心。


    反正有意無意都已成定局了,他也是不會反悔跟著天岐的這事。


    劉軒雲笑而不語。


    糖葫蘆當然是甜的。


    一時得意咬碎了口中的山楂,趁天岐一個沒留意,他又低頭小聲道:“真酸。”還真是無商不奸,無奸不商啊。


    抬頭,天岐正偷笑。


    他笑的時候,天岐卻移開視線,道:“吃不下也別勉強。”


    “不勉強,不勉強。”劉軒雲急著應下後,細細嚼著口中的山楂,品味著漸漸散開的酸澀,眼裏又帶起笑。


    和天岐之交,甘之如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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