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聰明的仔,很有規劃,第一步先打聽清楚全村誰家是有學齡期孩子的,一一記下來,然後就開始逐一上門,精準勸學。


    廚房有個燒火婆子,正是牛家村人。虧得清簫平時積攢的人緣,他向婆子一打聽,人家啥都給他說了。


    蘆花不過叫他先低調地打聽一下,他直接掌握了全村孩子的名單,就是這麽能幹。然後,他還要勸學哦,偷摸準備了好些漂亮話,要提前給他家大少爺大少奶奶招攬生意。


    結果,清簫精準勸學的時候,找上門的第一戶人家,就是香秀家。


    香秀爹娘生了五個女兒、一個兒子。加上老娘,全家九口人,就寶貝那個小兒子。雖然窮得叮當響,那孩子什麽都沒缺過。


    清簫就是盯準了這一點,暗想對方肯定願意把孩子培養成才。


    誰想上門了,另有斬獲。


    香秀上頭四個姐姐有三個都已經嫁人了,另一個已經定了親,幫著家裏幹農活,離不了。唯一能出來做事的就是香秀。


    香秀爹娘一開始本來說的是賣姑娘來衝抵小兒子的學費,因為怕隻說做服侍主家的長工,鬱家不收,幹脆直接就賣。


    大戶人家喜歡買小丫頭入府,易□□,忠於主人,生死都是主家做主,還可能有機會入了男主人的青眼,成為妾室通房什麽的。


    當時蘆花一聽,立刻否了。


    她不幹人口買賣這種事情,而且也沒買丫頭的本錢。


    沒想到對方不死心,清簫也失望,他是不懂,因為他自己就是被家裏人賣到鬱家的,在他看來,大戶人家買丫頭小廝,平常得很。還是他聰明地琢磨出了蘆花的心思,給出了主意,於是香秀爹又托他來給蘆花說,看能不能讓香秀做個丫頭服侍少爺和奶奶,不要工錢,蘆花才勉強說了要想想。


    結果清簫以為這要想想的意思就是答應了,趕緊將人領進了府。


    蘆花有些哭笑不得。


    免費的勞動力當然想要啊,可是,這學堂如今還能不能辦起來都成問題啦。


    蘆花苦笑。


    但想到清簫逐漸長成個男子漢了,蘭苑隻他服侍總是不成的,還是要添個丫頭才方便。


    看清簫的神色,對這個叫香秀的女孩子很有好感,不然不會鼓起勇氣再三引薦給她,甚至先斬後奏將人帶進府來。


    莫不如君子成人之美,即便學堂辦不成,就給點工錢聘她做個丫頭也行。


    蘆花當場答應留用香秀,那對小年輕高興極了,清簫轉身拖著香秀就把她又拉進蘭苑,說要帶她趕緊去拜見主子大少爺,還要帶她熟悉下蘭苑各處,介紹下有些什麽工作和注意事項。


    嘰嘰喳喳,兩人像兩隻麻雀兒,說個不停。


    蘆花抬頭看看天色,要到晚飯時間了,幹脆就折身往廚房去,瞧下今晚大廚房都準備了些什麽菜色,搶先給齊書弄些好吃的迴來。


    半道上遇到了秦思思帶著孩子正在園子裏玩兒,看見她,母女倆都十分熱情。


    “囡囡問了你好幾次,說那位漂亮姨姨怎麽不來找她玩兒?說好了的過兩天再來,結果她說話不算話。這些日子可把她無聊死了。”


    那小名叫囡囡的孩子還記得蘆花,黏糊糊地抓著她的手不住搖晃,乖巧地等到她娘親說完話,她才一跺腳,又重複:“哼,你說話不算話!”


    蘆花莞爾,摸摸孩子的腦袋,婉言道:“我這段時間在忙事情。”


    聽起來,秦思思母女好像跟蘆花多熟稔,其實,兩下不過隻見了兩迴麵而已。第一次,就是鬱家幾位女眷迴鄉下來,蘆花去看熱鬧,從而認識的母女倆。因為喜歡孩子,第二天應邀又去看了看她們。


    這幾位女眷迴到鄉下已經三個多月,蘆花跟她們見麵也就兩迴,但是就這兩迴,孩子對她印象深刻,從此,她就被小姑娘惦記上了。


    可能是因為蘆花是現代人的緣故,所以她對待孩子不像這兒一般父母有很多規矩,保守、約束過多。她會給囡囡講童話故事,什麽白雪公主、小紅帽、狼外婆……十分新奇,連秦思思都聽得入迷。還教囡囡童謠、兒歌、跳舞,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以至於孩子天天惦念著她能再來陪她玩兒。


    秦思思因是青樓出身,對身份很自卑,好容易進了鬱家門,這來之不易,所以她一直努力想要做個端莊賢淑的女人,因此很少出門,怕招惹是非。


    她獨來獨往,同其他幾房都很疏遠,唯獨對蘆花很有好感,隻因蘆花是她在鬱家遇到的唯一一個不輕視她的人。


    當下,熱情地邀請蘆花去她屋裏用膳,又自作主張,口快地叫丫頭去蘭苑給大少爺報個信兒,就說蘆花留在她這裏吃晚飯了。


    蘆花拗不過秦思思的熱情,隻好留下來,一邊陪著囡囡玩兒,一邊等著飯菜上桌。


    小半個時辰之後,飯菜陸續送過來了,三人圍坐一桌,正要動筷子,卻不想門口一道爽朗笑聲:“看來我來得很是時候啊。”


    “齊山!”


    秦思思一聽聲音,臉上頓時驚喜無限。


    忙不迭地起身迎上去,接住鬱齊山脫下來的外套掛到牆上,又張羅男人的碗筷。


    他女兒囡囡也驚喜地尖叫出聲,然後從凳子上跳下去,撲入男人的懷裏,口中直喊爹爹爹爹,你迴來啦。


    女人還去溫了一壺酒來。


    蘆花有些無措,站起身來衝鬱齊山點了個頭,算是打過招唿。


    鬱齊山也不多話,做了個請的姿勢,再不看她,拿起筷子自顧自大快朵頤起來。


    蘆花見狀,才輕鬆了些,坐下來,重新拿起筷子也吃了起來。


    小姑娘許多日不見父親,十分親近鬱齊山,非要往他身上爬。鬱齊山在蘆花麵前展現出了不一樣的一麵---他將女兒抱在膝蓋上,一邊喂她吃東西,一邊將孩子逗得咯咯笑。


    旁邊的秦思思,臉上洋溢著慈母和賢妻的光輝。


    蘆花看著對麵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有些恍惚。


    想起自己同鬱齊書那個小家,雖然少了點什麽,可能就是這樣一個愛鬧騰的女兒或者兒子吧,所以屋裏時常是安靜的,但是每次的吃飯時刻,相比鬱齊山這個家,也是很溫馨,很甜的呢。


    她喂他吃飯,他時常作怪,跟個小孩子似的,愛吃不吃。要求還多,這不願吃,那不願吃,心情不好也不願吃。說他兩句,他就把臉扭一邊,無聲地抗議、拒絕。


    像早上,她喂他喝蔬菜粥,他不喜歡,扭開臉避開她追過去的勺子。


    她勸說:“蔬菜好,營養豐富,富含多種維生素。”


    鬱齊書道:“不是你說要讓我補身體的嗎?我要吃肉,不吃菜。”


    “就是要補身體啊,但光吃肉怎麽行?各種營養都應該要補一補呀。就說這個綠色蔬菜吧,它叫菠菜你知道不?菠菜裏麵含有豐富的……”


    他打斷她:“那次你不是嫌棄我身上隻有骨頭沒肌肉,你不願抱我?也是你自己說的吃哪兒補哪兒,這雞胸肉我是不是該多吃點?”


    “噗---”蘆花極力忍住笑意,“你最近總是吃肉,吃了就拉。又愛幹淨,曉不曉得我每次給你洗澡,把我都累出一身汗?我說隻洗屁勾子吧,你又不幹。”


    鬱齊書臉色一黑,臉撇開,鬧別扭幹脆不吃早飯了。


    想起這些,蘆花忍不住笑了出來。


    對麵的秦思思看過來:“嫂子在想什麽?笑得這麽開心。”


    蘆花迴神,抬頭迎視過去,恰撞進鬱齊山深深的目光裏,慌忙不自在地避開視線,理了理臉頰邊發,道:“沒想什麽,不過是看你們一家三口這麽幸福歡樂,羨慕呀。”


    秦思思聽了,臉上幸福的笑容久久不散。


    因為鬱齊山的突然出現,這一頓飯,蘆花吃得極其不自在,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等一家子都吃得差不多了,她就趕緊起身,找借口告辭離開。


    她前腳一走,鬱齊山問秦思思:“她怎麽會在這兒?”


    秦思思沒多想,笑言:“先兒在園子裏遇到她了,囡囡很喜歡她,她也喜歡這孩子,我就留著她在這裏吃晚飯了。”


    “是嗎?那你以後可以多找她過來敘敘,也免你母女倆寂寞無聊。”


    鬱齊山起身,抬手將坐在膝蓋上的女兒拋給秦思思。


    她差點沒接住,有些嗔怨:“你也不怕摔著她?”


    小孩子以為大人同她鬧著玩兒,咯咯笑,扭身張手要抱:“爹爹,囡囡還要玩兒一下!”


    鬱齊山嘴角一彎,沒理會女兒,隻對秦思思道:“我迴來了都還沒去父親那裏請個安呢,這會兒我就去一趟,晚點再過來。你把孩子早點哄上床睡覺吧。”


    秦思思一聽,按捺住欣喜若狂,嬌羞地輕輕“嗯”了聲。


    鬱齊山說罷就疾步往外走。


    秦思思迴過神,急忙放下孩子,將掛在牆上的外套取下來,小跑著去追男人:“誒,你把衣服穿上再走呀,夜裏冷。”


    鬱齊山頭也不迴,“不用了,我很快就迴。”


    “那我送送你。”


    但,鬱齊山已經匆匆遠去。


    看追不上,秦思思隻好作罷,雖有些失落,但是仍開心不已。


    叫她如何不開心呢?


    她同鬱齊山一開始也甜蜜過一段日子,但是自從她懷了孩子,特別是孩子生下來後,他對她就逐漸冷淡。


    後來有了蔣芙蓉,他一個月裏都不定來她房裏一次。


    迴來鄉下後,他更是三月未曾光顧她了。


    秦思思是很失落的,好在她給他生了唯一的孩子,雖然是個女兒吧,但是是他唯一的孩子。


    那幾個已經被婆婆罵了多次是不會下蛋的雞,她是開心的。


    婆婆看她能生養,也希望她再給齊山生個帶把兒的,對她寄予厚望,她也想。可,男人不到她房裏來,她一個人也生不出啊。


    終於,終於他今晚要宿在她房中了。


    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心裏開始琢磨晚上穿哪一件睡衣比較能吸引他的目光,勾起他的欲望。


    其實不穿最好,雖然生過孩子,但她的肌膚依舊瑩潤潔白、緊致,摸起來更是像緞子般光滑細膩。


    又想,是不是該把青樓裏那些討好男人的手段重新拾掇拾掇用起來?以前嬤嬤□□的時候,就無數次說過,男人都喜歡你在床上像□□……


    秦思思忽然想到,莫不是因為自己改走良家婦女這條路,所以才令齊山對她失去了興趣?否則那蔣芙蓉怎麽會搶了她的寵愛呢?正是因為她又野又浪,就跟自己初遇齊山的時候一樣啊!


    “蘆花,等我一下!”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唿喚。


    蘆花迴頭一看。


    鬱齊山不知何時追了出來,正大步朝她走來。


    蘆花看見他,立刻就想起那日對麵芳草居裏傳出來的蔣芙蓉殺豬般的慘叫聲,她很怕他,下意識轉身就跑。


    卻被鬱齊山趕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蘆花,你在躲我嗎?跑什麽?”


    蘆花急死,掙紮:“喂,你不要拉拉扯扯的!”


    “好。”鬱齊山倒也不糾纏,放開了她,左右端詳。


    之前在飯桌上沒看仔細,也不方便看,這會兒細細看。


    須臾,低語:“臉恢複得還可以,跟原來那般一樣俏麗……”


    蘆花抬眼瞪去:“你說什麽?”


    “咳,對了,我聽說你在給齊書籌辦學堂,進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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