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西貢坡。

    在滄都停留了近一個月的蕭清越和羅衍啟程趕往東齊,隻是浩浩東齊,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何況百裏行素是有心藏起來。

    蕭清越深深歎息:“你說,我們會找到她嗎?”

    “一定要找到。”羅衍沉聲道,這六年來他這個做哥哥的已經虧欠她太多了,若再讓他出了意外,將來還有何麵目見九泉之下的父母。

    蕭清越聞言深深吸了口氣,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沉聲道:“是的,一定要找到,一天找不到,我就一天不迴來。”

    “怎麽了?以前上陣殺敵也沒見你這麽苦惱?”羅衍瞥了她一眼哼道。

    蕭清越望著遠方,歎息道:“以前有什麽事,我們都不會這麽慌張無措,因為有楚修聿在,他什麽都會處理好,小煙要做什麽,他都會盡力安排好,漠南戰事的時候,怕她病了凍了,每個月都讓中州送去特製的棉衣棉靴,怕她再親上戰場,將飛雲十將全派去給她,天天要接到祁恆他們的報告才吃得下飯,睡得著覺,老被府裏上下取笑,如今人不在了,中州上下也變了,做什麽事都沒了底,我們都這樣不安,小煙和無憂心裏定然比我們苦著不知多少倍。”蕭清越喃喃念道“無憂他那麽小,從小就跟著楚修聿身邊,與他感情最深,如今那孩子該怎麽辦?”

    羅衍抿唇沉默著,想起那一臉稚氣的孩子,幾年前在滄都見跟著楚修聿身邊挺靈秀可愛的孩子,深深吸了口氣,漫不經心道:“那無憂的生母呢?以前中州王並未納妃,這孩子是怎麽來的?”

    “罷了,不說了。”蕭清越愣了愣,望向遠方哼道:“這死人妖,怎麽還不來?”

    關於無憂的身世,現在這樣的局麵,她不能,也沒有權利將這個中州守了這麽多年的秘密說出來。

    羅衍望了望遠處的官道,道:“他若是不來,就走吧,我擔心百裏行素知道了她的身份,那時候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蕭清越聞言沉默了一會,出聲問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讓華淳和百裏行素這般將洛家恨之入骨?”

    羅衍聞言深深歎息,緩緩說道:“其實當年華淳並沒有那麽壞,而且與母親關係也是極好的,母親被大昱長老會抓住,她還相助搭救,也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迴來,母親以為她死了,還在滄都為她建了衣冠塚,但是母親懷上小煙那一年,華淳突然迴來了,要置母親於死地,先帝帶人將其追殺,但她逃出了西楚,從此再沒了音訊,沒想

    到她又迴了大昱,還讓自己的兒子坐了大昱皇帝。”

    蕭清越聞言點了點頭,當年營救華容,西楚曾與北燕聯盟,當時時局很亂,華淳也是因為那場動亂而性情大變,而其中知道事實的除了華淳和大昱的少數人,其它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一個女人變得這樣瘋狂。

    “女人的仇恨真可怕!”羅衍歎息道。

    蕭清越重重歎了歎氣:“幸好,小煙還沒有成為第二個華淳。”她憶起當初那不動聲色將各方勢力推上風口浪尖冷漠如霜的她,若不是九曲深穀自楚修聿那裏得知無憂在世,若不是有那個人執著不棄的守候,也許她也會變成那樣瘋狂的複仇者。

    羅衍聞言沉吟不語,突然之間發現自己這個做大哥的,還沒有蕭清越了解妹妹。

    蕭清越側頭望了望他,突地出聲:“我想問一句,當年華淳是西楚的皇妃,那如今的百裏行素……會不會是先帝的孩子?”那如果是這楚家的男人也太強悍了,一個楚策,一個楚修聿已經是名動天的帝皇,再來一個強悍得變態的人物,這楚家的血統也太強大了。

    “不是。”羅衍肯定而決然地迴道。

    蕭清越微微皺了皺眉,瞥了他一眼:“你說不是就不是,萬一要是呢?你當時才多大點,怎麽會了解是不是?當年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出在先帝那老家夥身上,關於女人的仇恨,以我的推斷十有八九跟愛情有關係。”說著,自己點了點頭,繼續道“你看,先帝看上了你娘華容,而你娘看上了你爹,而華淳呢又偏偏看上了先帝,這複雜又糾結的四角戀就開始了,於是華淳因妒成恨,因愛生恨,就想你娘死,可是先帝和你爹肯定就不幹了,嗯,肯定是這樣。”

    羅衍無奈又無語地望著侃侃而談的女人,真不明白她的腦子到底是什麽構造:“什麽因妒成恨,因愛生恨,你思想也太陰暗了吧!”

    “切,你一沒談過戀愛的人懂什麽?”蕭清越一臉不屑地鄙視他。

    羅衍無奈失笑,伸頭瞅著她:“敢情你談過那什麽戀愛,你這樣的女人有人敢要嗎?”

    “去,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啊,我這新時代的穿越女性,目光比你們長遠多了。”蕭清越哼道,微一思量哼道:“不信迴頭你問問楚策,他有沒有因妒成恨,恨小煙無情的背棄,恨楚修聿搶他女人……”

    “皇上他有他的難處……”羅衍打斷他的話。

    “是,他有他的難處,所以他

    放不下,所以他會因為他的難處而讓她委屈,在他心中他始終是放不下江山的。”蕭清越直言說道,望向羅衍道:“一個男人的心很大,可以裝很多,江山,權力,陰謀,但一個女人的心很小,小得就可以裝下一個男人,以前的她滿心裝著楚策,可是楚策生生將自己從她心裏挖出來了,讓她痛不欲生,心死成灰,楚修聿讓這樣一個心如死灰的人活過來了,這份情縱然沒有楚策那般沉重,卻可以溫暖她的一生。”

    羅衍突然有些無言以對,真的……再也迴不去了。

    兩人聞得一陣馬蹄聲望去,一身紅衣飛揚的男子勒馬停在一片銀杏林外,一派風流。

    “每次都這麽騷包。”蕭清越一臉鄙視,沒好氣的哼道:“有話快說!”

    “我隻是好心來告訴你,去了東齊,有事就與祁連聯係,要是你死在那裏,沒人給你收屍。”祁月笑眯眯地說道。

    “我呸,沒拿到你那一半家產,我怎麽舍得死。”

    祁月聞言俊眉微揚,“你是舍不得我那家產,還是舍不得我啊?”

    “死人妖,你是皮癢了是吧!”蕭清越揮了揮拳頭示威道。

    祁月絲毫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中,望了望羅衍冷然一笑:“沒想到大將軍王還是洛家二公子,久仰了。”

    羅衍瞥了一眼一身紅衣妖嬈的男子:“本王倒是好奇,天下第一名商的明月公子,怎麽會跑去中州給人看門?”

    錦繡山莊的少莊主歐陽明月年少氣盛,經商手法多樣,不過十幾歲光景已然是富可敵國,早年被瓊華夫人與東齊南越勾結暗害,家業被人劫掠一空,還被通緝追殺,從此銷聲匿跡,不想竟在中州又風生水起了。

    蕭清越一聽眼睛瞪得老大,“啊呀,我聽說以前的錦繡山莊是天下最有錢的地方,連莊裏的地板都是玉製的,屋子都是黃金打造的,沒想到死人妖你還有如此拉風的過去啊!”

    “我呸,誰會造那樣的園子。”祁月哼道。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怪不得現在還有這麽多的家產,這個打賭看來我是要賺大了,迴去好好把你的家產算清楚,到時候別賴賬。”蕭清越一臉囂張的笑。

    “天不早了,該上路了。”羅衍出聲提醒道。

    祁月從袖中取出一門小巧的銀製令箭扔給她:“東齊每城都有百善莊,有事拿著這個找他們幫忙,這是我多年的家底,別給我敗光了。”

    蕭清越接住令箭瞧了

    瞧,歡喜的揣進懷中:“死人妖,看來你這家夥私有產業還真不少,當年吞了瓊華夫人那麽多商號,賺翻了吧,竟然東齊還有產業,夠賊!”

    “這是早年發展的些家業,要不是事情棘手,我才不拿出來呢?真是上輩子欠了這一家,當看門的還不夠,還得我掏腰包?”祁月白了她一眼哼道,靠他們兩個進了東齊,還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去,百善莊與各行各業都有打交道,總會探出些消息。

    “出了這麽多事,你多照看著無憂,我會盡快把人找迴來的。”蕭清越認真說道。

    “知道了,去了東齊先找百善莊的人做安排,你這神經大條的女人別把自己搭進去了。”祁月叮囑道。

    “好了,知道了。”蕭清越道,雖然這死人妖一臉欠揍樣,所幸人品還是有點的,雖然平時摳門了點,但關鍵時候還是挺大方的,明明有能力出去自己闖一番事業,卻甘願窩在中州城裏跟著他們打混過日子。

    “還有,想辦法接近諸葛清,他是百裏行素的心腹,可能會有線索,不到萬不得已別傳消息出來,東齊朝廷眼線多,容易被發現,你們暴露了是小事,皇後娘娘會有大麻煩。”祁月一邊打馬走著,一邊說道。

    蕭清越皺著一張臉迴頭望他:“你這男人怎麽比女人還雞婆!”

    “我呸,我是擔心你們找不迴皇後娘娘,無憂那小子以後沒爹沒娘怎麽辦?”祁月反駁道“誰讓你們兩個都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

    “好了好了,你快滾吧。”蕭清越擺了擺手,策馬離去。

    祁月一身紅衣停在山坡之上看到兩人直到不見,方才掉轉馬頭折迴中州,亂世烽煙起,他要幫助中州存活下來,這一生有過風光無限,有過富可敵過,有過落魄失意,有過彷徨無助,卻隻有那一個地方讓人心安,有那麽一個人讓他付出什麽都心甘情願。

    他們是生死相交的摯友,他要爭霸天下,他願為他出謀劃策,他要退隱中州,他願為他守城護院,隻是如今,那個人不在,三國必有爭鬥,大夏該如何應對,他是該將那稚氣的孩童推上帝位爭霸天下,還是讓中州退出這亂世爭鬥……

    在蕭清越趕往東齊的時候,華淳太後要百裏行素暗殺羅衍和大夏皇後,卻沒想到他正帶著她遍尋幾國都不獲的大夏皇後離開了夷都。

    煙落的身體狀況越來越怪異,清醒的時候少了,有時候昏睡過去就是一天,連池也斷不出是何緣故,百裏行素隻是說懷孕了嗜睡。

    朝陽初升,她從車馬車醒來發現有些不對勁,一掀車簾便看到已經熄滅的火堆邊三人一獸睡得歪七倒八,不由搖頭失笑。

    百裏行素聽到響動,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睡得可好?”

    她抿唇笑了笑,提了提裙子想要下馬車,可是笨重的身子又不敢往下跳,百裏行素無奈撇了撇嘴,將她抱下馬車放到地上,哼道:“懷孕的女人就是麻煩!”

    連城和連城也起身:“要走了嗎?”

    “我想走一段路。”她坦然言道,從夷都出來已經坐了兩天馬車,一身難受得緊。

    話音一落,百裏行素倒比她還先走了出去,走了一段不見她跟上來,扭頭一望:“還不走。”

    她舉步跟了上去,道:“你上馬車睡覺去吧,我走一段就好。”

    “一會你趁機跑了怎麽辦?”百裏行素閑閑地哼道。

    她頓時無語,她這個樣子,跑得了嗎?

    連池望著走遠的兩人,不由道:“小師妹最近脈像真的很奇,有一天我把脈的時候,發現那孩子盡然脈息全無,師傅非我說我診錯了,我再把脈盡然又有脈息了。”

    連城聞言眸光微沉,望了望遠處一身白衣翩然的身影深深歎息,收拾了東西駕著馬車跟過去。

    “百裏行素,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了?”煙落思量了許久,忍不住出聲問道,總覺得百裏行素將她帶來東齊,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嗯?”百裏行素側頭,俊眉微挑,笑眯眯地問道“你是我說我走的那天晚上在柔雪那過夜的事嗎?”

    “我是說,你把我帶來東齊的事。”她坦然直言問道。

    百裏行素聞言鳳眸微眯,笑著聳聳肩:“這能有什麽事?”

    “你不要騙我,我不喜歡被人欺騙的感覺,即便有時候是為我好的。”她頓步,直直望著他的眼睛說道。

    他不想再發生楚策那樣的事,最後她除了悔恨,除了痛心,什麽都做不了。他將她帶來東齊,卻冒著與朝堂反目的危險藏著她的行蹤。

    “哦。”百裏行素認真地點了點頭,沉默了許久,側頭靜靜望著她,笑得像隻是狐狸:“好吧,我承認我瞞著你了,我就是喜歡你了,我就是不甘心楚修聿那家夥占了便宜,現在我就趁著他不在,將你帶到了我地盤,想充分發揮我的人格魅力,讓你將那家夥忘得一幹二淨,以後跟了我,放心孩子出生,我會還給中州的,你留下就

    行。”

    秋風蕭瑟,青草的枯葉草屑飛揚而起,晨光中,男子一身白衣纖塵如染,聖潔若仙,玩世不恭喜的眼底透著深深的落寞與孤寂。

    煙落愣愣地站在那裏,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瞧著她窘迫的樣子,百裏行素突地大笑出聲:“看你那樣兒,真以為我那麽想,美死你。”說罷轉身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悠閑地吹起口哨。

    她仍舊站在原地,迎麵而來的風吹亂了滿頭青絲,直到如今她也難以相信自己竟然和這個立誓誅殺的人如此平靜地站在一起,他在燕京救她一次,她放過他一次,可是如今他違背華淳太後和長老會暗中放過修聿這份成全,她又該如何償還?

    百裏行素走了一段,扭頭望著她,微一挑眉:“你還走不走?”說著站在原地等著她走過去。

    她深深吸了口氣,緩步走了過去,淡淡說道:“今天天氣真好。”

    “嗯,就是冷了點。”百裏行素拉了拉衣裳哼道。

    百裏行素負手漫步走著,漫不經心地說道:“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後悔,自己當初怎麽就那麽沒種,為什麽就沒有先下手為強呢?我要先下手了,哪還有他楚修聿的事。”他抬頭望了望天,深深吸了口氣“可是自己都看到了結果如何,我寧願……還是不要開始的好。”

    一旦開始了,就注定會痛得更深,傷得更深。

    可是,沒有開始就不會痛不會傷嗎?

    不過痛得是他,傷得亦是他而已。

    “以你現在的勢力可以脫離大昱了,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為什麽還要留在那裏。”煙落望著他的背影沉聲問道。

    百裏行素不說話,抬頭望了望天,聲音低沉清冷,帶著難掩的疲憊緩緩道:“我想要的生活……,這麽多年,我學會的隻有殺人,謀算利益,這已經成了生活的本能,我離不開這裏,這裏是我的出生地,是我的戰場,也是我最後的墳墓,走不出去了……”

    煙落聞言淡淡吐出口氣:“人一輩子不是非要這麽活,富貴榮華是活,碌碌無為也是活,不一定要活著這麽艱難,選一條輕鬆一點的路走吧!”這六年她都感覺那麽累,那麽艱難,這個人一生都是這樣的生活,該是怎麽活下來。

    “很多東西是沒法選擇的,你不是不知道?”百裏行素淡淡一笑說道。

    他的出生注定他的一生要在仇恨捕殺中度日,注定他這一生都

    要與陰謀鮮血為伍,永生不得解脫。如果可以選擇,今天他們就不會站在這裏,如果可以像尋常百姓那般的生活,也就不會有這麽深的糾纏牽絆……

    朝陽靜靜地照耀在他們身上,微風帶著薄薄涼意,兩人都沉默著不再說話。

    走著走著,百裏行素突然停下了腳步,靜靜望著她道:“煙兒,抱抱我好嗎?”

    煙落聞言怔怔地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百裏行素張著手站在那裏,風吹起她寬大的袍袖,透著幾分蕭瑟落寞。

    她深深吸了吸氣,步上前去,百裏行素一步上前,探手輕輕攬住她的肩,一手按住她的頭,眼底一片清明,唇角微微牽起,“等楚修聿迴來了,就好好跟他過日子,別人的事就別再管了,你管不了,也管不完。”

    她微怔片刻:“謝謝你,師傅!”

    當初在落風坡放走楚修聿,不是一時心軟,是他真的怕那家夥死了,她就真的一無所有的了,這世上還有哪個家夥會像他那麽瘋,那麽對她好……

    “我想問你個事?你老實跟我說?”百裏行素接著說道,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像隻狡猾的狐狸。

    “什麽?”她認真的問道。

    “那個……”百裏行素微微皺了皺眉“你們一天幾次?”

    “什麽幾次?”她愕然,不解。

    百裏行素低頭望著她,唇角緩緩綻開大大的笑容,“房事幾次?”

    她愣了麵刻,而後伸腳就踹,百裏行素敏捷的躲了開去,瞧著她窘得滿麵潮紅,笑得好不歡快。

    煙柳山莊機關重重,隱於山林,這是百裏行素秘密建造的,便是連池也不曾知曉,到了這裏她再度病倒,一連數日神智不清。

    連池診了脈,望向軟榻上麵色沉重的人,道:“師傅,真的是……中蠱嗎?”

    “離魂蠱。”百裏行素淡聲說道。

    “到底是什麽人,要這樣……”連池猛然一震,這世上能將毒蠱之術用得如此精妙的,除了師傅,便是……他都能想到,師傅如何會想不到?他深深吸了口氣,“是華淳太後是不是?”

    百裏行素斂目,輕輕點了點頭:“當年在燕京,她與楚修聿大婚太後到燕京就已經動了手腳,她那個人不會給人逃脫的機會,早就留了後招。”恐怕也是在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她是洛家人的真相。

    連池聞言麵上頓時血色盡失,腿一軟癱坐在地,望

    著坐在那裏的百裏行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年華淳太後練出第一隻離魂蠱,就是用在了師傅身上,至今未解。

    它不發作什麽跡象都沒有,隻是人身體差了,容易生病,病了也難好,怪不得先前小師妹風寒都遲遲不好,怪不得他診脈時,有時候會診到孩子脈息全無。

    “師傅……”連池聲音哽咽“怎麽辦啊……”

    百裏行素把玩著腰際的玉佩,淡淡笑了笑:“這麽大的人還哭鼻子,你丟人不丟人?”

    “師傅,小師妹她……怎麽辦?”連池聲音哽咽而顫抖,可是任師傅醫術無雙,也拿這離魂蠱沒辦法啊,否則他自己也不會被這蠱毒殘害二十多年。

    百裏行素沉吟不語,修長的眼睫掩去了他眼底變幻的神色,連城步上前來,沉聲說道:“師傅已經找到解毒的方法了。”

    連池擦了擦淚,趕緊站起身:“真的嗎?真的有辦法可以解嗎?那師傅你也可以……”

    “師傅已經找了很多年這種方法,要想幫小師妹解毒,有兩種方法:一,用師傅找到的方法解毒,第二個方法就是……將蠱毒逼入胎兒體內,把孩子生下來。”

    “那孩子生出來不就是……”連池不可置信地轉頭望向屋內。

    “死胎。”連城沉聲說道。

    死胎?!

    連池扭頭望了望榻上的人,她是那樣企盼著這個孩子的出生,如果變成那樣……

    “師傅不是找到了解毒方法嗎?”

    百裏行素聞言一句話也不說,起身走開了,背影蕭瑟而落寞。

    “大哥,到底怎麽了,你說話啊……”連池一把抓著連城的衣袖追問道。

    連城望了望離去的人,說道:“師傅近年一直在尋找解毒之法,我一直在幫著準備,東西差不多齊全了,如今……若是救了她,師傅身上的離魂蠱便再也解不了了。”

    連池不可置信地搖頭,怎麽可以這樣呢?

    “華淳太後要師傅暗殺洛家的人不過是個晃子,若是師傅不動手,她定然也會催動蠱蟲,要救她就必須趕在這之前,否則,母子兩個,一個都活不了。”

    “那師傅他……”

    “師傅沒讓她知道,自有他的打算。”連城淡聲說罷,轉身走開。

    這煙柳山莊本來是為他自己解毒所備的地方,當他帶著她進了這煙柳山莊,他就已經看到了他的

    選擇……

    連池抬袖擦了擦臉,快步朝著桃花林追去,在山澗邊看到一身白衣如仙的人,低聲喚道:“師傅……”

    百裏行素側頭望了望他:“哭什麽哭,你師傅我還沒死呢?”

    連池深深吸了口氣道:“師傅,告訴她吧,小師妹若是知道,會放棄那個孩子的,他們以後還可以有很多的孩子,可是你的命,隻有一條啊……”

    百裏行素淡淡一笑,苦澀無盡,要她放棄自己的親生骨肉,他又……於心何忍。

    “你不是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危險,若是個死嬰,她也活不了的。”百裏行素揚唇一笑:“我還沒那麽容易死,太和殿的那個人,還不會讓我死。”

    他是愛她的,隻是無法像楚修聿那樣去愛。

    他能做的,唯有成全而已……

    大夏,中州。

    夜靜更深,無憂一個人迴到鬆濤閣,一個人坐在房門外的石階上望著對麵黑漆漆的屋子,以往那裏每天晚上都是亮著的,府裏也是熱鬧的,他第一次覺得這座王府是這麽大,這麽空,這麽寂靜,靜得讓他害怕。

    過了許久,他起身走進對麵的屋子,拿著火折子搭著登子將屋裏的燈火點亮,望了望,又出門到對麵的台階處坐下。

    “爹,娘,你們都會迴來吧!”他望著對麵的屋子,對自己說道,而後起身迴房,望了望對麵的燈火,方才睡去。

    祁月處理完拙政園的奏折,迴到宓荷居倒頭就睡,全然不知已經悄然進到府裏的幾人,一身青衣的男子,裹著寬大的披風,風帽遮住了他蒼白的臉。

    他急切地進了鬆濤閣,腳步有些虛浮,房內燈火通明卻空無一人,這裏那麽靜,靜得沒有一絲聲響,靜得讓他不知所措。

    他起身到了對麵的屋子,床榻之上孩子安靜地睡著,俊秀的眉也跟以前某個人一樣輕輕地皺著,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臉顯得瘦了幾分。

    他歎息地伸手撫了撫孩子皺起的眉頭,拭去他眼角濕潤的痕跡,將孩子踢開的被子掖好,轉身出門朝著宓荷居而去。

    夜黑風高,宓荷苑內一片沉寂,荷塘內的碧荷已經枯敗了一池,池水泛著清冷的波光。

    “……祁月。”

    床榻之上的人猛地打了個寒顫,似是聽到什麽聲音在喚自己,翻了過身,隱約看到麵色蒼白男子逆光立在床邊,背後的冷風吹起他滿頭青絲,模樣似極了九幽地府出來的幽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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