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透過唯一的小窗灑落,諸葛流蘇舒服的伸了一個懶腰。


    九叔夫婦並未過來探監,以眼下的情況,他們即便來了,估計也進不來。


    所以他也沒報多大的希望,他把這個局最重要的點放在風淩的身上。


    成也風淩,敗也風淩。


    不過好在,風淩的第一件事就沒有讓他失望,這條命總算保了下來。


    他看著窗外漸漸升起的太陽,算算時間的話,徐沛衷應該也快到了。


    牢門開啟的聲音傳來,諸葛流蘇沒有迴頭,而是依舊抬頭看著窗外。


    “諸葛公子真是好興致,在這裏看日出,應該也別有一番風味吧!”董大成的聲音傳來。


    諸葛流蘇淡淡一笑,沒有迴頭:“董大人便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結案了嗎?一個縣令而已,比起你的位置,又能高出多少?”


    董大成雙目微眯,這個廢物子弟雖然沒有迴頭,但言語當中,已經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傳遞過來。


    他沉默了片刻,有些自嘲的笑道:“有些東西,是你們這些世家弟子永遠都不懂的。”


    諸葛流蘇終於轉過身來,淡淡的看著董大成:“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上麵這麽做的目的,也不知道這背後到底是誰在指使,所有人都想要在這件事情上分一杯羹,可唯獨你董大成不行,我殺崔大人的動機終究還是太過蒼白了!”


    被他的目光觸及,董大成竟是感覺到一些隱約的心悸。


    而此時,諸葛流蘇的聲音再次傳來:“所以董大人,很有可能你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自掘墳墓……”


    “你住口!”董大成哼聲道,不是諸葛流蘇的話沒有道理,而是他從心裏不願意去相信。


    這是他賭上了一生的命運才得到的結果,觸手可及。


    這個時候放棄,又與自掘墳墓有什麽區別,左右都是自作自受,倒不如堅信自己曾經的判斷。


    所以他立刻恢複了冷靜,看著諸葛流蘇說道:“徐沛衷是你們諸葛家的人,他來審問你最合適不過!”


    諸葛流蘇歎息著搖了搖頭。


    董大成哼聲道:“認命吧,與我一樣,你現在何嚐不是在賭?”


    說完這句話,他朝向身後眾人揮手:“帶走!”


    縣衙大堂之上,徐沛衷早已經守在那裏,他不過三十多歲年紀,也是諸葛家新生代的中堅力量。


    徐沛衷有著一雙狹長的眸子,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陰冷。


    諸葛流蘇身份特殊,即便是囚犯身份,在這裏也沒人有資格給他上綁,所以他來的時候,更像是走個過場,幾個衙役仿佛都成了保鏢。


    “給小公子看座!”徐沛衷大手一揮,笑著說道。


    諸葛流蘇這是第一次見到徐沛衷,這一聲看座,著實體現出了他深厚的為官功力。


    不過這一場鴻門宴,可沒有那麽簡單的。


    所以他笑道:“我嫌疑尚未洗脫,這座還是免了吧,大人秉公辦事就好。”


    對於諸葛流蘇的反應,徐沛衷也有些意外,他給座是出於身份,然而坐不坐卻也是諸葛流蘇處事的一個態度和他對這個素未謀麵的小公子第一反應。


    無疑,諸葛流蘇的不坐,讓他刮目相看,至少這分寸,剛剛好。


    所以他沉默了片刻,繼續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不強求了,帶犯婦崔氏!”


    沉重的鐵鏈聲響了起來,諸葛流蘇沒有迴頭,眉頭卻輕輕皺起。


    果然,還是免不了大刑伺候,這董大成做的也夠絕了。


    崔氏身上血跡斑斑,幾乎是被衙役拖到了大堂上,勉強顫巍巍的跪倒在那裏。


    董大成作為縣丞,此案也是輔審,坐在了徐沛衷的一側。


    因為此時牽扯甚大,所以空州也有四名官員參與,其中諸葛派係兩人,宰相派係兩人,官職或許比徐沛衷大,但也隻能旁聽。


    眼見崔氏被帶來,徐沛衷朝向董大成點了點頭。


    董大成立刻會意,單手輕輕一拍桌案,正色道:“崔氏,你與諸葛流蘇通奸已久,害死崔大人,乃是本官親眼所見,你可知罪?”


    崔夫人頭發淩亂,身上布滿了血跡,何曾受到過如此刑罰?


    可此刻卻勉強揚起頭顱,咬牙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與夫君天地可鑒,董大人若有其他證據栽贓陷害,不妨直接說來便是,讓我認罪,斷然不可!”


    諸葛流蘇心中暗自鬆了口氣,崔夫人一介女流,遭到如此酷刑依然沒有招供,此事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嚴峻。


    董大成聞言卻直接拍案而起:“你與諸葛流蘇有染之事,不僅本官,還有諸多衙役都親眼所見,今日你無論如何抵賴,也休想逃脫罪名!”


    說完這句話,轉頭看向了徐沛衷:“徐大人,下官鬥膽請求大刑伺候!”


    徐沛衷雙目微眯,看著崔夫人眼神中的堅毅,當即揮手道:“繼續大刑,崔氏怕是支撐不住,暫時還是免了吧!”


    董大成目光一挑,心裏也忍不住有些慌張。


    徐沛衷卻是看向了崔夫人:“崔夫人,董大人昨夜親眼所見你與諸葛流蘇有肌膚之親,此事你作何解釋?”


    崔夫人深吸一口氣道:“昨夜諸葛公子憑吊我夫君亡靈,我一時情緒激動,便暈倒下去,還好公子眼疾手快將我扶住……”


    “崔氏,昨日已經是崔大人遇害的第二日,以諸葛流蘇和崔大人的關係,為何要昨日才去憑吊?而且憑吊也不需晚上才去吧,你此言漏洞百出,就算本官有意替你做主,也要封得住芸芸眾生之口!”


    諸葛流蘇臉色一緊,徐沛衷來此果然不是為了幫自己。


    攻心為上,這徐沛衷比起那董胖子的粗鄙手段,著實強過太多。


    崔夫人臉色難看,事實便是如此,然而徐沛衷的話卻讓她沒有絲毫解釋的餘地。


    本來就是一個誤會,隻是這個誤會沒有轉圜的機會。


    她囁嚅了兩下嘴角,不知如何去辯解。


    徐沛衷的這種軟刀子,讓她徹底亂了分寸。


    一邊的董大成見狀終於放下心來,淩亂的心也穩定了不少。


    不少人紛紛將目光落在了諸葛流蘇的身上,等待著他開口,但他隻是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麽,卻始終沒有動。


    甚至崔夫人投遞過來求助的目光,他也沒有動彈分毫。


    崔夫人麵如死灰,諸葛流蘇是她最後的一株救命稻草,然而此刻他的冷漠讓她徹底感到了絕望。


    徐沛衷柔聲道:“崔氏,你心中有所冤屈可以一一道來,本官為你做主,但你要提供有力的證據,念你一介女流,本官給你時間考慮!”


    他朝向董大成繼續說道:“董大人,可還有其他證據!”


    董大成點頭道:“還有物證!”


    說完,他朝向下麵揮了揮手。


    一名衙役拎著一道食盒走上前來,將食盒呈了上來。


    董大成道:“這個食盒,是崔大人臨死的前一晚從諸葛流蘇那裏帶迴來的,那時諸葛流蘇因為一些事情受了傷,崔大人自然會去看望,然後帶迴了這個食盒。”


    諸葛流蘇目光一挑,那的確是當時崔大人從自己這邊帶走的食盒。


    九嬸廚藝一流,所以崔大人蹭飯的幾率比較高,那日九嬸也是看在他來此探望的份兒上,單獨準備了一些吃食。


    不想此刻卻被當成了證據。


    董大成繼續說道:“崔大人的死因並未查明,不過初步判斷為中毒,所以到底是不是,可以開棺再驗屍一次!”


    “不是已經檢驗過,排除毒殺了嗎?”徐沛衷問道。


    董大成冷哼道:“迴大人,當初隻是切開了崔大人的腹部,如果這毒是毒在了其他地方呢?”


    諸葛流蘇雙目微眯。


    看來昨夜自己開棺驗屍的事情,已經被對方想好了對策。


    果然,這背後有高人指點,否則以董大成的心思想不到如此縝密。


    徐沛衷終於將目光轉移到了諸葛流蘇的身上:“諸葛流蘇,你可還有其他話說?”


    諸葛流蘇抬頭,目光分毫不讓的與他對視。


    然後淡淡的說道:“我隻是想要知道,到底是誰,非要弄出這麽一檔子事來。”


    徐沛衷知道他想要問的,卻沒有正麵迴答:“你若有冤枉,可以帶證據來此,我自會給你主持公道!”


    諸葛流蘇搖了搖頭:“如果我認罪的話,會是什麽結果?”


    徐沛衷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王爺此前曾經說過,依律法做事。”


    諸葛流蘇微微一笑:“謀害朝廷命官,應該是死罪吧!”


    “王爺也有苦衷,此事陛下已經知曉,下令嚴辦,所以王爺也是愛莫能助!”徐沛衷開口道。


    諸葛流蘇看了看徐沛衷,然後搖頭道:“我若死了,王爺對你……恐怕也會非常失望吧!”


    徐沛衷聞言卻是臉色一變。


    諸葛流蘇話裏有話,直接戳中了他的內心。


    不過諸葛流蘇並未把話挑明,也沒有延續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諸葛流蘇,你要知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這不是你區區幾句話就能翻供的!”徐沛衷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了心神,然後說道。


    諸葛流蘇沒有迴答他的話。


    徐沛衷隻能繼續說道:“王爺當會理解,此事局麵,已經不是我所能夠掌控!”


    “所以本官希望你能想想清楚,不要再說與本案無關的事情!”


    “如果沒有其他的證據,此案可以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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