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數不清第幾次看到這個場景了,祁墨河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小孩子,還有牽著他的一位男子。


    這是當初父親送自己去修煉的場景,事到如今給自己看這樣的場景又有什麽意義,祁墨河內心已經沒有任何波瀾了。


    他非常清楚自己中了幻覺,隻有跟著眼前這對父子他們走,才能去到最靠近危險的地方,才能找到製造幻境的人。


    走了一段距離,父子終於分別了,男子鬆開小孩的手,頭也不迴地往後去。留下的孩子目送自己父親遠去,想要哭泣卻隻是抿著嘴唇忍著。


    直到父親的身影完全消失,小孩才哽咽著往山上走去。祁墨河順著小孩走的階梯往上看了看,隻有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順著這條路往上走,離那位製幻人也更近了。沒有多想,他跟著小孩往上走去。如果他認為這就是自己的心魔,那未免也太小瞧神明的意誌了。


    “把她推下去。”


    不遠處有人的說話聲。


    小孩還在往上走,此刻如果分心的話很可能就會跟丟。


    “為什麽?”


    這次是一道女聲,祁墨河很清楚這是姚若翎的聲音。


    他猶豫了一下,這是幻境還是真實的場景?他忍不住側頭往旁邊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個被捆綁在懸崖上的少女,她身穿紅色嫁衣,身後是敲鑼打鼓的村民。


    若翎…他默念了一聲她的名字。


    下一刻少女從自己眼前跳了下去,祁墨河內心一顫,跑了過去。


    隻是當他跑過去之後,隻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雪景。什麽少女村民,一切都不在了。


    糟糕,他意識到自己太衝動了,竟然中了另外一層幻境。


    小孩已經跟丟了,他即便迴頭去尋,除了唿嘯著的風雪外也找不到任何足跡。他的目光沉著下來,不小心被雪妖找到了另外的弱點,這下怕是有點棘手了。


    姚若翎聽完寒清言的計劃,雖然還是很擔心,但她很快答應下來,絲毫沒有考慮到這麽做會不會很危險。


    寒清言化身成為式神的初始形態,姚若翎把他收在自己懷裏。寒清言的初身發著淡暖的黃光,跟個小火苗兒似的,在自己懷裏的時候也是很暖和。


    依照他剛才所說的話,隻要閉上眼睛,雪妖很快就會再次製造幻境,很快就會再次來尋自己。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耳邊果然很快又傳來了簌簌的風聲。


    “跟著我走。”方才消失的男子再次出現在姚若翎麵前,朝她伸出手。


    再次讓他牽著自己走,隻是這次她必須要明白不能衝動,要跟著他走到最後。


    略過剛才那座城門,她一直跟自己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無視了倒在地上的父親,咬牙繼續前行。


    有一個小男孩磕磕絆絆地從她身邊跑過,猛地摔在了地上。


    她低頭看了一眼,差點兒想伸手去扶他,但小孩卻沒有哭鬧地站起身,擦了下自己臉上的塵土就繼續往上跑去。


    這個小臉蛋,總感覺有點兒眼熟。


    可她不能分心,便忍著不再去看他。


    男子終於停下了腳步,他指著前麵的一座府邸,“到了。”


    “你住在這?”姚若翎試探地問。


    男子點點頭,目光依舊淡漠如冰,“渡虛,我的名字。白雪城,我住在這裏。”


    懷裏的暖光顫了顫,姚若翎心虛地用手哦捂住了胸口。


    “他,可以出來。我,不傷害你們。”渡虛用手指著姚若翎的胸膛,“神造物,人化物。”


    姚若翎沒明白他說的人化物是什麽意思,她猶豫著掏出了懷中的光點,寒清言重新化作人形站在她麵前。


    “……”寒清言沉默地看著這座城以及那個叫渡虛的人,歎了口氣,“若翎姑娘,我隻能看到雪堆砌而成的房屋,以及虛無縹緲的煙霧。”


    姚若翎詫異地啊了一聲,渡虛隻是點點頭,“他們看不見我,河神還有他,都看不見我。”


    他們走入了白雪城,姚若翎打量著四周,頗大的院落裏沒有一草一木,腐朽的木桶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廢棄的院子起碼還會有跑過的老鼠,可這白雪城卻是沒有一絲生氣,非常蕭條。


    院子中間有一個木頭搭建起來的高台,上麵掛著殘缺的綢緞。


    渡虛招唿他們進屋,而後給姚若翎倒了杯茶。


    端起茶杯轉了轉,姚若翎不能分辨出這杯茶是不是幻覺,喝下去之後又會有什麽影響,她拿著沒有喝。


    “可以喝,隻是普通的茶。”渡虛開口打消她的顧慮。


    她抬頭看了一眼旁邊跪坐著的寒清言,他也點點頭示意沒問題。


    喝下了這杯茶,身體都暖和起來了。


    “你們為什麽要找冰原之花?”渡虛問。


    寒清言解釋了一遍,渡虛隻是閉著眼睛認真地聆聽,沒有打斷他。


    “所以你是冰神的朋友。”渡虛指了下姚若翎。


    “……”她應該點頭還是搖頭?


    “沒有花了,都被采藥人摘完賣錢去了。”渡虛沒有刨根問底地追問姚若翎,隻是搖頭。


    “剛才不是還看見一朵嗎?”姚若翎問。


    渡虛淡漠的臉上出現了點漣漪,“最後一朵,摘完就沒了。”他看了一眼寒清言,“先前你來過,但沒有摘。”


    “是的,你為什麽要唱歌?”寒清言問。


    “我生前是一名戲子,小生花旦皆可演繹,大江南北無人不曉。富人不懂憐惜我的嗓子,用嗓過度失了聲,聞言盡寒山有一種冰原之花可治百病。我上山尋花,失足永眠於白雪之中。”渡虛閉著眼睛迴憶著,語氣沒有一點兒惋惜或是難過。


    戲子…姚若翎恍然大悟,所以采藥人聽到的聲音才似男似女。方才院子裏看到的那個高台原來是個戲台子。


    “采藥人貪婪無度,冰原之花本就稀缺,再如此下去便不會再有。我的魂魄困於此地,最終幻化成人們口中的雪妖。我的歌聲,可以嚇跑來采藥的人。冰原之花,得以保存。”


    蒼涼的故事,姚若翎內心像被石頭壓著一樣,“你死了多少年了?”


    “兩百年。”渡虛道。


    “這兩百年間你都一直在守護著最後一朵花麽?”姚若翎低聲問。


    渡虛搖頭,“總有不害怕的人,我沒有辦法每次都守護成功。如果這最後一朵花也被摘走,恐怕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她抬頭看了下寒清言,煩惱著是否要摘走最後一朵花。


    “使命完成是什麽意思?”寒清言問了句。


    渡虛彷徨地抬起頭,“灰飛煙滅…”


    “不可以。”姚若翎站了起來,“一定還有辦法讓你走出這個雪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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