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迴到了學校,這座學校依舊如往常一樣平穩而死氣沉沉地運轉。我背著書包經過校門口時,看門人如往常一樣穿著那套似乎比我年齡還大的軍綠色無肩章警服,頭發稀疏,麵前的桌子上擺著一部磚塊大小的半導體收音機,天線足有半米長,但還是不能接收到清晰的信號,吱吱聲中可以聽出這是一個滬劇節目。我經過的時候他頭也沒有抬。

    走在去寢室區的林蔭道上,在邊上的草坪上散落著幾對校園情侶,他們安靜地坐在那裏,頭倚著頭竊竊私語。

    操場的跑道上有幾位同學在慢跑,邊上的籃球場上漆黑一片,居然還有人在那裏練習投籃。

    快到寢室的時候,經過三三兩兩的泡開水迴來的女生,在笑著討論這什麽,聽不清楚,總之看上去很開心。

    進入了男生寢室樓,一如往常的喧囂,嬉鬧聲,以及大聲叫某位同學的喊聲,還有就是從各個衛生間裏傳出的異味,這裏的空氣質量指數可能隻是室外的三分之一。

    我掏出鑰匙打開寢室的門,今天這裏倒是出奇的安靜。邦邦,晨江和長信都在,每個人坐在寫字台前,在柔和的台燈下自習。哦,是快考試了。

    我打開衣櫥的門,把帶來的換洗衣服放進去,換上套頭衫和拖鞋,擰開台燈。我拿出一本新近剛買的mario puzo的《the god father》。書隻是先攤在那裏,我從口袋裏拿出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得吐出來。

    房間裏不知從那裏進來的寒氣,我以抱胸的姿勢坐在那裏抽煙。

    我不知道以後還能否以一個正常的心態來繼續我的大學生活了,可是在當時我並不能完全體會這七十萬給我的感覺,到底,我是個從來沒有工作過一天,天真無知的大學生。我不知道賺錢的辛苦。媽媽難過的神情不斷的在我的腦海中閃現,還有老爸沮喪的樣子。我突然感到自己很渺小,在發生了這種事情我變得六神無主,一向有點自以為是的我到那裏去了?我沒有什麽很好的辦法安慰他們,我惟有說想開一點,事情已經發生了,總有辦法的。我不知道這些話會有什麽效果。更加難以想象的是,如果公安局立案偵查了,在證據充分的情況下,老爸很可能會給關進去。但是反過來一想,如果真的證據確足,老爸今天還會給放出來麽?想必事情還沒有嚴重到這個程度。

    就在我的沉思中,我的手機響了,提示我有一條短消息。我打開一看是薑曉蕙發過來的,問我在幹嘛呢,如果在寢室的話下來一趟,十分鍾以後校門口見。我想了一想,迴給她說好的。

    我穿上那件有風帽的大衣來到校門口,薑曉蕙已經站在那裏等我了,她穿著一件灰色的短大衣,下麵是及膝短裙和棕色長筒靴。我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一同往校外走去。

    擺在校門口的幾家大排檔攤頭,看見我們不約而同地用帶外地口音的上海話問:想吃啥?蛋炒飯,炒麵,炒年糕噻有額。

    我和薑曉蕙繼續往前走,來到那家我們經常去的叫sally‘s的紅茶坊。推開木門立刻被暖氣擁抱,紅茶坊的內部燈光也是那種酒紅色,空氣中漂浮著甜蜜蜜的紅茶香味。服務員把飲料單放在我們麵前,我和薑曉蕙點了一壺加檸檬片的熱紅茶。

    我點上一支香煙,兩肘支在麵前的桌子上慢慢地吸著,沒有說話。

    “你好像有心事?”薑曉蕙仔細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慢慢地說。

    我也不打算對她隱瞞什麽,我說:“是的。家裏出了一些事情。”

    “什麽事?他們吵架了?”薑曉蕙問。

    “不是,我老頭子出了點事,蠻嚴重的。”我慢慢地,甚至非常瑣碎地把事情的前前後後講了一遍。

    講完以後,我拿起麵前的小茶杯,喝了一口僅有些餘溫的紅茶。

    薑曉蕙把身子探上前,握住我的手,說:“想開點,總會有辦法的。”

    我笑了,說:“我就是這樣安慰他們的。可是不知道這事情會怎麽個了結法。”我歎了口氣。

    “要不我明天打個電話給我爸爸,他認識一些人,讓他幫忙想想辦法?”薑曉蕙說。

    “這不用了吧,我不想麻煩他。”我說。我和薑曉蕙自從交往以來從來沒有見過對方的家長,我不想以這樣的方式第一次見他爸爸。

    “我不跟他說是你的事,我就說是我們班的一個同學。”方曉蕙說。

    我想了一想,說:“那也好,可能他會有些別的思路。”我握著薑曉蕙的手,又說:“謝謝你,跟你說了以後我感覺好受多了。”

    薑曉蕙甜甜地對我一笑,我忍不住伸手過去撫摸了她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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