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寒暄,盧恆洲隻過問兄妹倆,竟是絲毫沒管秦歡和蘇紅栗,仿佛她倆僅僅是跟隨兄妹二人的雜役。


    不過蘇紅栗早有心理準備,全程都盯著腳尖不抬頭。秦歡則是輕嘖一聲,暗歎盧島主八葉修為,架子卻比九葉的肅掌門還大。


    父親一走,盧禾瑋當即垮下臉來,沒好氣道:“走吧,船在那邊。”


    楚在霜見盧恆洲離去,她同樣翻臉如翻書,不滿道:“小盧,你這是什麽態度,可不像好好待客衤糀的樣子。”


    “態度?我對你能有什麽好態度?”盧禾瑋正要發作,忽想起父親叮囑,下意識地捂肩膀,忍氣吞聲道,“行了,快走,準備上船吧。”


    楚在霜原以為他會暴跳如雷,不料今日卻沉得住氣,似乎被人提前敲打過。她見他摸肩膀,一時略感好奇:“奇怪。”


    小釋:[怎麽了?]


    “他當時是被風嘯巨獸打傷肩膀麽?那麽長時間還沒好?”楚在霜愣神,“就算我哥和我同桌體質特殊,比常人痊愈得快,現在都過幾個月,他沒道理有傷啊。”


    她手掌曾被袖箭刺破,現在也好利落了,甚至看不到疤痕。


    [你管他幹嘛,他被打死都不奇怪,每迴自不量力往上衝,還讓你哥幫忙擦屁股。]


    不遠處,仆人早在水邊備好遊船,風雅小船隻能乘載四人,但兩側還有家仆船隻環繞,時刻緊盯盧禾瑋等人動向。


    秦歡上船後,她挑後側靠窗的位置,用餘光一瞥跟隨的修士,想要從此離去,也不是件易事。


    四人本就不熟,落座後都沉默。


    船內放置甘露及靈草所製的珍饈,盤內點心格外雅致,從中品出靈草清香,絕非尋常人手藝。青綠糕點被壓出花紋,小巧玲瓏地堆疊起來,抿下一塊入口即化,有著清心丹效果。


    楚在霜最為自在,隨手拈起一塊糕點吃完,還端著小碟派發起來:“都嚐嚐,別幹坐著,一起吃呀。”


    蘇紅栗和秦歡這才動手取過盤中糕點。


    “小盧,給大家倒些茶,怎麽一點眼力見兒沒有?”


    盧禾瑋橫眉:“我還得給你倒茶?”


    “不然呢,你家有那麽多仆人,船上卻就我們四個,總不能讓客人自己來吧。”


    盧禾瑋猜到她狗嘴吐不出象牙,方才故意選沒法載家仆的小船,不想讓人瞧自己的笑話。他不情不願地倒茶,隨手將其推過去,茶液都震得波蕩起來。


    明明相看兩相厭,還得擠出笑臉忍,任誰都怒火滔天。


    楚在霜卻不管他鐵青的臉,和善地詢問:“紅栗想要什麽靈草來著?我們現在去摘。”


    “我……”蘇紅栗見盧禾瑋氣得咬牙,語氣猶豫起來,不知是否該說。


    “想不起來了?”楚在霜道,“沒事,那我們先去摘最貴的,這島上什麽靈草賣得價高?不要客氣盡管摘。”


    “差不多就行了,這又不是你家。”盧禾瑋睨蘇紅栗一眼,居高臨下道,“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配在千渡島采藥!”


    一思及盧家心血要讓給農家女,他心裏就慪得慌,哪裏都不得勁兒。


    “剛剛盧叔叔說了,其他人采不得,換我就能來采。”楚在霜朗聲道,“你管我是什麽小貓小狗,老實帶我們去藥田就行,沒讓你動手幫摘不錯了。”


    “……”


    世上怎會有此等厚顏無恥之人,竟把別人的客套話當做真話!


    蘇紅栗:“其實我想要些外麵沒有的靈草。”


    “好好好,都聽你的,那我們幹脆開船繞一圈,你看到什麽就直接點,師姐有意見嗎?”楚在霜見秦歡搖頭,決定道,“先看島上有什麽,再決定要采什麽,免得儲物袋提前裝滿了。”


    盧禾瑋難以置信:“你居然還帶著儲物袋?”


    光摘就算了,還要往外拿。


    楚在霜一拍腰間,恍然大悟道:“對哦,其實不用帶,千渡島上肯定也有儲物法器,直接用島上的就行,不用擔心會裝滿。”


    “???”


    這一路將盧禾瑋氣得不輕,隻見楚在霜如浪蕩紈絝,坐在蘇紅栗和秦歡中間,一副左擁右抱的愜意模樣,懶洋洋地癱在椅背上,好像沒長骨頭一樣。


    她一會兒捏捏蘇紅栗的辮子,一會兒倚在秦歡的肩膀上,時不時就大手一揮,將窗外靈草賞給二人,看著闊氣十足,坐享齊人之福。那感覺就像千渡島是她家的島,此處是她為兩位女修承包的藥田,而少主盧禾瑋隻是個端茶倒水的。


    “瞧瞧你為進島寫的什麽,再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恐怕不太合適吧。”盧禾瑋氣不過,他取出那張信紙,將其彈得嘩啦響,“為了貪圖我家藥田,你好意思寫這種詞!”


    信中,盡是女兒家含羞的造作之語,他都不知她從哪兒抄的酸話,怕不是故意在膈應自己,差點搞得隔夜丹藥吐出來。


    “哎呀,看破不說破,還能繼續過。信是給長輩看的,實際都心知肚明,我不圖你家的藥田,也沒其他可圖的呀?”楚在霜為難地上下掃視他,“主要你修為不高,長得也就一般,確實沒辦法圖你的人。”


    “你、說、什、麽!?”


    “好啦,不要大驚小怪,你跟著我也不虧,不然盧叔叔怎麽會那麽上趕著。”楚在霜擺手,氣定神閑道,“該給你的會給你,其他事就別多管,不是總號稱名門之輩,怎麽如此斤斤計較、小家子氣,男修還是要端莊穩重一點才行。”


    盧禾瑋質疑:“跟你也不虧?該給我的會給我?”


    “沒錯,你以後就好好打理藥田,至於我送誰靈草,還是少過問為好,不要唧唧歪歪的。”她微抬下巴,“我娘是蓮華宗掌門,我爹是九葉的修士,身份擺在這裏,愛玩也很正常,你該多理解的。像我這種家世的女修,身邊有三四五六七個人陪著,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麽?”


    “你也別太小心眼了,認真將千渡島的藥田種好,至於我送哪個男修女修珍稀靈草,那都算不得什麽,你直接交出來完了,我玩累就會迴來,隻要你大度忍一忍,一輩子沒準過去了,修士活得也不算長!”


    “我能忍你?”盧禾瑋咬牙,他聽得血管暴起,早將父親的吩咐拋在腦後,勃然大怒地朝她撲去,“我上迴就該在學堂打服你!”


    蘇紅栗連忙起身,想要攔住盧禾瑋:“小心!”


    秦歡正要出手,卻被人摁下來,不解地迴過頭來。隻見楚在霜一溜煙躥去,朝著船尾快速奔去,劇烈腳步將船內踩得晃蕩起來。


    盧禾瑋沒管另外二人,當即跳起去追,死咬對方不放。


    水麵上還有其他船隻,船上人眼看一男一女在船尾對峙,驚聲道:“少主,萬不可在船上打鬧!”


    盧禾瑋從船艙中鑽出,他此時怒不可遏,不顧旁邊人規勸,非要捉住楚在霜不可。


    無奈她今時不同往日,也有三葉後期修為,身形靈活地在船尾上躥下跳,嘴裏還挑釁起來:“不是吧不是吧,你修為比我高那麽多,就這就這?”


    盧禾瑋跳起揮拳,怒道:“今天斐望淮可沒法來救你!”


    用力一踩,船身搖晃,連艙內二人都受影響。蘇紅栗和秦歡扶著船身,一時間驚疑不定。


    楚在霜默念術法,借著盧禾瑋起跳,再給船隻一擊!


    漣水術!


    嘩啦一聲,水花濺起,玲瓏小船徹底翻了,驚得四周船隻圍攏過來。


    “少主!少主!”其他人在綠波蕩漾中靠近船隻,“來人啊,落水了!”


    水麵之下,秦歡屏住唿吸,她遙望楚在霜和蘇紅栗沒事,這才靈活地向外一擺,借著混亂朝無人處遊去。


    第三十四章


    修士並不畏水,即便是毫無泅水經驗的入門弟子,隻要吐息得當、體力充沛,也能在水下堅持許久。水麵漂浮大片大片的遊零花,水底遍布參差不齊的靈草根部,恰好遮擋落水四人的身影。


    高空有修士禦劍飛行,時刻緊盯地麵的術法,唯有水下被花葉遮蔽。秦歡撥開水草,隱匿在陰影之中,趁著盧家仆人忙於救船,在晦暗不明的水底施術。


    音陣術!


    靜謐中,輕巧波紋推開陣陣漣漪,借著遍布千渡島的河川,一路延伸蔓延到更遠處。


    音陣術在岸上無法傳導太遠,但在水裏卻震蕩起密布的網,恨不得將島上沿水之處盡收腦海。山川、藥田、樓宇、鳥獸、修士,萬物被逐一掃過,編織出全島景象。


    秦歡施術結束,不敢耽擱太久,連忙往船邊遊。


    小船倒翻在河麵,將船中四人扣進水裏,像一座漂浮的島嶼。大片水生靈草在船邊彌漫,前來撈人的家仆不得不撥開綠葉,努力搜尋水田中的四人。


    光線不明,楚在霜和蘇紅栗沒立刻浮出水麵,反而在水下摘取遊零花的種子,隨手將其收進儲物袋。她們看到秦歡歸來,這才慢慢地往上遊,在水田裏泡太久,同樣會令人起疑。


    沒過多久,楚在霜率先將腦袋探出水麵,一甩黏在臉側濕漉漉的頭發,又隨手掐兩朵遊零花放包裏。秦歡和蘇紅栗緊隨其後,她們在花葉中露麵,朝著周圍的船遊去。


    “少主呢?”有人在船上驚唿,“誰看見少主了!?”


    楚在霜原本自在地遊來遊去,她聽聞此話,疑道:“盧禾瑋還沒遊上來嗎?他都三葉後期,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浮上來吧。”


    [反正我感覺他在水下,不知道他到底在幹嘛。]


    “您也快上船吧,不要泡在水裏了。”船上家仆發現杏眸少女渾身濕透,卻遲遲沒有登船,連忙出聲提醒道。


    蘇紅栗已經登船,勸道:“水田裏可能有靈草藥性,還是別待太長時間為好。”


    “我去湊個熱鬧,馬上就趕迴來。”


    話畢,楚在霜一頭紮進水裏,借著小釋指引,重新遊迴水底。她看到兩三尋人的家仆,估計是在找沒上岸的盧禾瑋,無奈水裏視野不佳,必須推開各類靈草,才能依稀看到四周,進度相當緩慢。


    小釋感知力在此派上用場,楚在霜居然比家仆還快一步,瞧見被水草纏繞、掙紮著向上的盧禾瑋。他不知為何行動遲緩,居然連普通人都不如,在水中沉沉浮浮。


    [有血的味道。]


    “不可能吧。”楚在霜道,“千渡島藥田裏不該有靈獸,沒道理受傷的。”


    [不是被靈獸所傷,是他本身就有傷。]


    水草邊,數根細藤環繞而上,不斷伸向盧禾瑋,反複阻撓他上岸。紅血珠在水裏漂散變淡,治血草沒有靈智,卻有奇怪的天性,會被鮮血吸引,具備止血作用,在不少丹藥裏使用廣泛。


    前不久,盧禾瑋挨盧恆洲一腳,那一腳飽含父親靈氣,島中藥修為他醫治時,不得不采用放血療法,切出一道小口子疏散淤血。落水前,他想揮拳暴打楚在霜,誰料被直接掀進水裏,一半力道反震迴身上,致使肩膀處傷口裂開。


    禍不單行,落水後又被治血草纏住,倘若是平時的他,這些都不算什麽,無奈舊傷帶新傷,就有些力不從心。


    盧禾瑋知道家仆會來救自己,但他不料等來的卻是楚在霜。


    少女背光下潛,看不清她真容,隻能瞧見純白芸水袍在水裏舞蹈,在昏暗光線下有種半透明的玉質感。


    盧禾瑋正要懷疑,她是不是遊下來踢他一腳,卻感覺有東西纏住右臂,硬拽著自己慢慢往上浮。


    片刻後,兩人都露出水麵,眾人總算長鬆一口氣,趕緊將他們拉扯上船。


    “少主,您沒事吧!?”


    船上,盧禾瑋胸口曾挨重擊的地方疼痛不已,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抬眼望站起的少女,惡狠狠道:“我可不會感謝你。”


    雖然她幫忙將他拉起,但說到底不是她挑釁,他們不會在船尾動手。


    楚在霜一擰濕透的衣袖,懶洋洋道:“本來就沒指望你謝我,我哥救完你都一無所獲,要是盼著你感恩,會顯得我不聰明。”


    “那你為什麽還要下來?”


    “你確實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沒到以死謝罪的地步。我們摘走你家靈草,算抵消你以前的錯,讓你落水在藥田洗澡,跟你要打我的事扯平,懲罰也要公正嘛。”楚在霜道,“放心,你以後要繼續作惡,我會看著你淹死的。”


    蘇紅栗和秦歡趕來,給楚在霜遞上絨毯。


    蘇紅栗瞥見暈染開的淡紅,愣愣盯著盧禾瑋胸前衣物,疑道:“這……”


    秦歡同樣發現異樣,她盯著對方的傷,悄聲道:“好像是被修士所傷,修為還不低。”


    盧禾瑋明明是千渡島少主,加上蓮華宗高修屈指可數,估計都跟盧恆洲相識,怎麽會有膽子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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