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也來了?”皇後稍有幾分吃驚,旋即又化做溫和的笑,招手將辜連城喚到自己麵前:“幾日不見,長的越發漂亮了,將來真不知要什麽樣的男子才配得起我們這如花似玉的長樂郡主!”

    “皇後娘娘!”辜連城被皇後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露出幾分小女兒撒嬌的姿態,倒是皇帝大笑道:“皇後無需擔心,想我大昭國人才濟濟,青年才俊亦為數不少,還怕挑不到咱們長樂郡主的郡馬爺嗎?!”

    “皇帝伯伯,連你也笑話我!”辜連城不依地嗔道,她雖因身份尊貴而放縱恣意,但到底還是女孩子家,臉皮薄,如今被人當眾說起如此大事,自是有些掛不住。

    “嘻,原來咱們天不怕地不怕的長樂郡主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燕妃掩嘴笑著還要說,皇帝已是抬了手道:“好了,別再笑話連城了,她聽得今日有秀女展示才藝,嚷著非要過來看看。”說罷轉臉道:“皇後,秀女都齊了嗎?”

    皇後環視了尚跪在地上的秀女一眼,正欲說話,眼中波光一閃恰見原先說肚子不舒服的常笑閃進原位,逐道:“迴皇上的話,都在這兒了,隨時便可開始。”

    皇帝“唔”了一聲,攜皇後和燕妃坐下,辜連城則站在他旁邊,待得他們都坐定後,跪地的秀女方得話站了起來,阿嫵悄悄問旁邊的常笑:“你怎麽樣了?肚子可還疼?”

    常笑神色輕鬆地道:“曲姐姐放心,我已經沒事了。”

    在她們說話的時候,章敏之已被點到了名,讓其第一個表演繡技,雪白的繡棚已經搬到園中,上麵畫了一朵牡丹花的圖案,花瓣層層疊疊,看起來甚是繁複,而且同樣以三柱香為限,一般人想要在規定時間內繡完都屬難事一件,更何況還要繡的堪比真花,吸引蜜蜂前來采蜜,這實在有些強人所難了。

    章敏之卻毫不在意,朝帝後微一點頭,大大方方地坐在繡棚前,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絲線。五彩的絲線在纖纖素手間飛舞,眨眼間便一一穿入數根細針的針眼中,正待落針時,有一麵生的宮女走到皇後耳邊低語一陣,皇後鳳目微眯,眼中的笑意逐漸斂去,向來溫和的目光更頭一次出現了淩厲之色。

    她揮手讓那宮女退下,攏了攏寬大的袖子,漫不經心地道:“宮中什麽上等絲線沒有,何必動用秀女從自家帶來的東西呢,來人啊,將章秀女絲線換下。”盡管說的客氣,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皇後這番言語令人為之一愣,包括皇帝等人在內,而宮人早就不由分

    說的將章敏之已經穿入針眼中的線抽了出來,改換上宮裏的絲線,章敏之什麽也沒說,隻冷眼看著宮人將她的絲線拿走,由於她一直寒著臉,所以瞧不出有什麽神色變化,倒是她的眼睛,不經意地朝常笑瞥了一眼。

    這突然出現的宮人到底對皇後說了什麽?使得皇後執意換走了章敏之的絲線,難道那絲線有什麽問題?

    雖眾人心中疑問重重,卻沒有一個敢問的,皆恭敬地站在一側,瞧著太監點燃了置於香爐中的第一柱香。

    香一燃起,章敏之再沒有片刻猶豫,穿針走線,五彩的絲線如翩然的蝴蝶一般,在她手上飛舞,那兩隻手的動作快到幾乎看不清的地步,可偏偏就是這麽快的速度,她依然能夠精準無比的找對落針起線的位置,沒有絲毫差錯,如此繡工莫說皇帝等人瞧了嘖嘖稱奇,就是被德妃讚譽為秀女中的秀女的阮梅落見了亦暗自驚歎,自己的繡工盡管也出眾,但絕對沒有她那速度。

    阿嫵和齊媛雖對章敏之有絕對的信心,依然緊張的兩手出汗,尤其是前麵皇後奇怪的舉措,倒是常笑顯得特別鎮定。

    隨著時間的流逝,繡棚上的牡丹圖案漸漸有了雛形,也不知章敏之用了什麽手法,這花形尚未繡完,卻已經有了極強的立體感,仿佛那是從繡棚上長出來的牡丹。而這時,不過剛剛一柱香燃完而已……

    辜連城雖貴為郡主,但是在女紅方麵卻實在缺乏天份,總也學不會,後來幹脆就不學了,不過瞧著人家繡出精致的荷包、手帕之類,她還是甚為羨慕的,眼下見章敏之繡技如此神乎奇跡,好奇的不得了,走至其跟前細細觀摩,無奈章敏之下針委實太快,往往她還沒記住前一針,後麵就已經走了三四針,再加上針小線細,不多時便瞧得兩眼發酸,章敏之卻是一點事也沒有,依舊氣定神閑,一朵嬌豔欲滴的牡丹花逐漸在她手下成形。

    “看,蜜蜂!”也不知誰叫了一聲,眾人的目光都給吸引到那幾隻嗡嗡叫的蜜蜂身上,隻見那黑黃色的身軀振著透明的翅膀從花叢間飛過來,晃晃悠悠的越過屏息而望的眾人,在章敏之的頭頂盤旋幾圈後,最終落在她所繡的那朵牡丹花上,也即在蜜蜂落下的那一刻,章敏之終於繡完了最後一針,兩柱香!

    秀女中驚歎聲此起彼伏,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倒吸涼氣的聲音,她的臉由先前的鎮定化為不敢置信,可愛的臉龐更有幾分扭曲之色,這不應該!章敏之的繡線已經被換成了普通的繡線,怎麽可能還吸引得了蜜蜂呢?!

    “奇跡,當

    真是奇跡,就連宮中繡娘也未必能有此繡技!”建德帝撫掌讚歎,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次所見令他著實吃了一驚,想不到此屆秀女之中有如此心靈手巧之人,能夠繡出堪比真花的牡丹來。

    在看到蜜蜂的時候,皇後瞳孔微縮,側目瞧向適才與她耳語的那個宮女,隻見她也是滿臉的吃驚,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那人向自己傳的信息是假的?

    一瞬間的功夫,皇後心中已經轉過無數念頭,而臉上早收起了那小小的吃驚,改換上得體的笑,衝建德帝道:“恭喜皇上得此才貌兼備的妙人兒!”

    建德帝聽得連連點頭,眼中既有讚歎也有欣賞:“皇後所言極是,如此秀外慧中的佳人當真是少見。”

    麵對帝後的誇獎,章敏之依然是淡淡的模樣,她笑的時候極少,大多數都是冷冰冰的模樣,但正是如此,偶爾展露的笑才會有令人驚豔的效果,否則再美的笑看多了,總也會有膩的時候。

    皇後見建德帝對章敏之一再褒獎,順水推舟道:“落蝶,端把椅子去給慧貴人坐。”

    落蝶是何等機靈之人,一聽皇後這話,立時領悟了其中意思,親自端了把椅子送至章敏之麵前,滿麵喜氣的福了一福:“恭喜慧主子,慧主子大喜!”

    皇後這話就等於是將本來要等明天才頒的冊封旨意提前了,而且一冊便冊了正六品的貴人,雖說在後宮九品十八級中,這貴人不過是下級的嬪妃,但甫入宮便能被冊到貴人的,並不多見。

    章敏之先是一愣,旋即便明白過來,趕緊上前幾步,朝皇後盈盈拜倒,略帶幾分惶恐道:“妾身何德何能,敢受皇後娘娘如此大恩,還請娘娘收迴臣命,妾身能以蒲柳之姿侍奉皇上和皇後娘娘左右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必自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貴人封號罷了,又有什麽當不起的,隻要你以後盡心侍奉好皇上,那便行了。”皇後溫言細語一番後,讓落蝶扶起了章敏之。

    建德帝對皇後的舉措甚是滿意,旁側燕妃笑吟吟地道:“果然還是皇後娘娘最懂皇上的心,臣妾當真是望塵莫及,也是慧貴人的福氣!”言及此她又衝那些還愣在原地的秀女道:“你們都愣著幹什麽,還不上去見過慧貴人?!”

    除了少數幾個是真心歡喜之外,大多數秀女皆是渾身的不自在,剛剛還是一樣身份的,轉眼間就成了主子,還要上去給她見禮,盡管不情願,但燕妃娘娘發了話,這些人還是不得不拾了笑臉上去恭喜。

    乍被封為貴人,就是向來冷情冷性的章敏之也不禁噙了一絲淡笑,一一扶起就近的幾個秀女,在扶到常笑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又深了幾分,反倒是常笑,神色極不自然,麵對章敏之似有幾分惶恐之色,瞧得阿嫵好生奇怪。

    章敏之過後,餘下了幾個自覺不錯的秀女也上前展示了自己的才華,隻是有了章敏之的珠玉在前,其他秀女再難有超過者,雖也有得賞賜,但都隻是一些物件罷了,能像章敏之一般提前得到冊封的再沒有。

    建德帝又看了數個後,覺得了無新意,便欲起駕迴養心殿,命阿嫵隨行,其餘秀女則各自迴儲秀宮,至於章敏之,她由於提前冊了貴人,自不會再迴那儲秀宮去住,皇後為其擇了長春宮的流晶閣住。

    眾秀女起身恭送建德帝等人離開,跟在燕妃後麵的章敏之在經過低身施禮的常笑時,嫣然一笑,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動人,駐足用輕的隻有常笑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聽說你有個姐姐三年前入了宮,而今已經是正四品的容華了?!”

    常笑訝然抬頭,臉色蒼白如死,全無原先活潑明媚的樣子:“你,你怎麽知道?”

    章敏之不再說話,連那如曇花一現的笑也一並斂了,挺直身軀昂首離去,那是一種勝者的態度,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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