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紙包,在狗剩充滿期待的目光中,阿嫵將包在外麵的紙一層一層打開,待最後一層也打開的時候,一抹顯眼的紅色頓時跳躍入眼中,楓葉,片片如她手掌一般大小的楓葉正靜靜的躺在那裏,大約有十來片疊成小小的一堆,都是一般大小,且無任何的破損,可見主人在撿的時候很仔細。

    “喜歡嗎?”見阿嫵盯著那些楓葉不說話,狗剩迫不及待的追問。

    阿嫵小心地撫著最上麵的一片楓葉,聽得狗剩的話,她既感動又驚訝地抬頭問道:“為什麽你會想到送我楓葉?”

    狗剩見阿嫵喜歡,不由得有些得意,還沒有長大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嘿嘿,想不到吧,去年有一次,你不是在跟我去海邊抓螃蟹的時候說起過你最喜歡楓葉嗎,那時我便記在心裏,想著撿些楓葉來給你做禮物,可惜咱這裏楓樹著實難尋,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這些。”

    “狗剩哥,謝謝你待我這麽好,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阿嫵忽而輕輕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不知怎的,狗剩的臉突然有些紅,他掩飾著擺手道:“這算什麽,以後我年年都送你楓葉,聽說最好的楓葉要數京城的香山楓葉了,等我長大有了本事,我便到京城裏去摘那最好的楓葉送給你。”

    “真的嗎?”阿嫵凝視著比她高一頭的狗剩。

    迎著阿嫵的目光,狗剩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嘭嘭”作響,大聲道:“我狗剩說話算數,從來不騙人!”

    阿嫵用力點頭,表示相信他的話,隻是對阿嫵來說,京城是一個很遙遠很模糊的概念,在她身邊的很多人,活了幾十年從來都沒出過鄭陽縣,更不用說京城了,而她隻隱約聽爹提起過,這天底下最大的皇帝老爺便住在京城裏。

    誰都沒想到,當初隻是一句兒時的戲言,狗剩卻真的記在了心裏,以後他每一年都去尋了楓葉送給阿嫵,從普通的楓葉,到京城的香山楓葉,他把他所能擁有的最好全部毫無保留的送給了阿嫵,即使那時的他已經不再叫狗剩,即使那時他已經……

    這自是後事了,且說阿嫵收起了狗剩所送的楓葉,而後自懷裏取出一直沒舍得吃的白糖糕:“狗剩哥,這個給你吃!”

    狗剩見到好吃的,不由咽了口口水,接過白糖糕問:“你是不是領月錢啦?所以才買這玩藝?”

    阿嫵先是點頭複又搖頭:“沒錯,我今天領了兩錢的月銀,可是我一分都沒用,全給了娘,這白糖糕,是用小姐另外賞我的十個銅

    仔兒買的。”

    “你家小姐待你可真好。”狗剩說著掰了一半塞迴到阿嫵手裏:“咱們一人一半,嘿,這東西可是真好吃,記得很久以前娘曾給我買過一塊,後來就再不給我買來吃了。”

    說話間,他已經咬了一大口白糖糕在嘴裏,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叫:“好吃……真好吃,又甜又香。”說著又咬了一大口在嘴裏。

    瞧著他那狼吞虎咽的樣,阿嫵樂的咯咯直笑,邊笑邊將那半塊白糖糕遞到嘴邊小口小口地咬著。

    兩人又笑鬧了一會兒後,阿嫵目送狗剩離去,然後轉身進屋,在經過張氏居住的裏屋時,發現裏麵的燈還亮著,並隱約聽得有聲音,阿嫵心下奇怪,便略掀了簾子往裏麵瞧,借著油燈微弱的光芒,阿嫵看到張氏淚眼婆娑的捧著一雙小孩子穿的虎頭鞋,嘴裏不停地念叨著虎子,虎子……

    看到這裏,阿嫵的眼神頓時黯然下來,她知道,娘必然是又在想失蹤的弟弟虎子,那雙虎頭鞋,是弟弟失蹤前娘親手做的,因為有些偏大,所以便收了起來,準備等弟弟長大一些再給他穿,哪知沒過多久弟弟便失蹤了,盡管四處托人打聽,爹又是捕頭,卻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自那以後,娘就憂鬱成疾,身體一直沒好過,經常把弟弟以前穿過用過玩過的東西拿出來看看,聊慰思子之情。

    阿嫵默默地迴到自己睡的小屋裏,脫了鞋襪躺在床上卻是怎麽也睡不著,一會兒想起弟弟沒失蹤前那虎頭虎腦胖乎乎的樣子,一會兒又想著母親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漠視,阿嫵的心中百味呈雜,紛煩不已,幹脆起了身趴在窗邊看外麵高懸於天際的明月,十一的月亮將圓未圓,就如她的心那般,缺了一角。

    家……這個字,自從爹去世之後,似乎失了它原本的意見,也不在溫暖,娘始終是不喜她的,可那畢竟是她的親娘,那份血脈相連,是怎麽也割不斷的。

    “爹曾說月宮裏住著天底下最漂亮的嫦娥仙子,那如果我向嫦娥仙子許願的話,她應該能聽得到吧?”阿嫵歪著頭喃喃自語了一陣,接著她無比虔誠的閉上眼,雙手合在胸前,向天上那隱隱綽綽的嫦娥仙子,許下她最大的心願:“請保佑我娘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希望娘會慢慢喜歡我,能夠多看我一些!”

    許完願之後,阿嫵的心情好了許多,帶著一絲笑意重新爬上床,這次很快便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美好至極的夢,夢裏的娘待她極好極好……

    這一日阿嫵早早便醒了,趁著張氏還沒

    起身,先行將屋裏屋外給收拾了一遍,接著生火做飯,然後趁著米飯悶在鍋中的功夫,又將院中的落葉枯枝給掃了幹淨。

    阿嫵放下掃帚正欲進屋時,忽而瞥院角堆著一些尚過劈過的柴木,又想及適才生火時,能用的柴火已經不多,便取了柴刀來劈柴。

    雖然她已經會幹不少活了,但是這劈柴畢竟是件體力事,以前喬捕頭尚在時,從來不讓她碰這個,就怕她不小心弄傷了自己,至於在曲府裏,下人丫環分工明確,廚房的事自有專門的下人負責。

    但是阿嫵此刻一心想討張氏的歡喜,顧不得自己身小力弱,強自握了又大又重的柴刀去劈那擺在地上的一堆木柴。

    其結果可想而知,不僅沒劈好柴,反而不小心砸到自己的腳,疼得她當下痛唿出聲,驚到了正在屋裏漱洗的張氏。

    待得知阿嫵是因為劈柴而弄疼了腳,張氏不僅未有一絲安慰,反麵不悅地說道:“這些柴我自己會劈,用不著你多事,把刀放下,去屋裏吃飯,吃完之後,你就迴曲府去吧。”

    “我……我想多陪娘一會兒。”先前一直沒有說話的阿嫵聽得張氏後麵那句,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聲音裏是掩不住的渴望,是啊,她是多麽希望可以陪在張氏身邊,多麽希望可以得到張氏的認同,隻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於阿嫵來說,終是奢望罷!

    張氏的聲音一如以往的冷漠,她背過身道:“不必了,我自會照顧好自己,不需要你掛心。”

    見母親心意已決,阿嫵知道多說無益,隻得無聲的應了,腳依然在疼,疼得撕心,素淨的鞋麵上甚至於出現了淡淡的紅印,顯然是被剛才那刀給砸出了血,阿嫵緊咬著牙關不敢唿痛,怕會煩到母親,所以再痛也強自忍耐。

    阿嫵吃完自己的那碗飯後,暗自摸了一下藏在懷裏的銅錢,然後對張氏道:“娘,您等我一下,我去去就迴。”說著不待張氏答案便匆匆出了門,由於腳上有傷,所以走起路來一拐一拐,如同一個瘸了腿的人。

    張氏在後麵一言不發的看著,目光甚是複雜,她不是不知道這個女兒乖巧懂事,對自己一片孝心,可是她就是喜歡不起來,每每看到她,都隻有滿腔的怨與恨,一絲歡欣也無,這能怪誰?隻能怪她投錯了胎,不該托生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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