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我是一定會下地獄的


    宋貝貝一個人在城市廣場枯坐了一夜。


    看著廣場上人流如水,漸漸變得稀稀疏疏。


    但是燈光依舊那樣璀璨明亮,仿佛要驅散這個城市所有的黑暗。


    九月初,即便是夜裏,依舊很熱。


    但是宋貝貝坐在那裏,整個人仿佛就淹沒在冰冷的海水之中,一個個的浪頭打過來,蓋過頭頂,無法唿吸,無法思考,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也不知道究竟是要沉到哪裏去,從最開始的不敢置信,到掙紮,到漸漸最後的麻木,宋貝貝隻覺得自己快要變成石頭一般。


    也許真的能變成石頭就好了,她就可以不必麵對殘酷的現實。


    一大早的時候,宋貝貝出現在陸易生辦公室的門口。


    她必須要確定一下,即便心裏有一種預感,蘇良宵並沒有騙她。


    但是,她還是要確定一下。


    陸易生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大步走了過來,關切的問道:「貝貝,你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宋貝貝抬頭看著陸易生。


    那麽陌生。


    是啊,他們原本就是陌生人,但是上次見到他之後,知道他就是當年的易生叔叔,宋貝貝還十分驚喜,那樣的高興。


    而現在,不過一天的時間。


    變了,全部都變了。


    宋貝貝已經沒有力氣偽裝了,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她眼睛通紅,看上去也是狼狽不堪,像是一個大病一場的病人。


    宋貝貝從自己的包裏麵掏出那本小牛皮日記本。


    有些麻木的,緩緩的遞給陸易生:「這是你的東西嗎?」


    陸易生看到她遞過來的東西,起初愣了愣,然後瞬時間像是被下了一種詛咒一般,竟是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眼睛裏麵瞬時間波濤洶湧,原本沉著平靜的臉上像是冰山出現了斷層,轟然倒塌。


    但是,他畢竟是一個外科醫生。


    那些強烈的情緒在持續幾秒之中,他便已經緩緩的鎮定下來。


    陸易生拿過日記本。


    神色也已經不自覺的變了變:「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陸易生走在前麵,宋貝貝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她也不知道陸易生會將她帶到什麽地方去。


    最後陸易生將她帶到醫院的食堂。


    給她打了早飯。


    十分豐盛。


    兩個人坐在那裏倒是十分顯眼。


    畢竟陸易生在醫院裏名聲太大,十分惹人注意,而他,卻又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現在竟然有個小姑娘跟她坐在一起,麵對麵的吃早餐。


    總是叫人浮想聯翩。


    其間,還有幾個小護士輪番的過來試探一般的打招唿。


    陸易生還微笑的解釋道:「這是我妹妹。」


    妹妹……?


    宋貝貝簡直想放聲大笑!


    不是太諷刺?


    但是,她連牽扯嘴角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也沒有看陸易生。


    用勺子不停地攪拌著碗裏的粥,隻覺得自己的處境就仿佛這一碗粘粥一樣,混亂的已經分不清是非黑白。


    食堂依舊來來往往有一些人。


    陸易生對宋貝貝說:「你先吃點東西吧,你看上去有些貧血。」


    他是在關心她嗎?


    宋貝貝有些忍無可忍,直接將勺子放下,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對麵的人:「殺父仇人的關心是不是顯得太虛偽?」


    宋貝貝其實特別希望,對麵人的臉上出現一種震驚的神情,然後否認。


    可是,沒有。


    陸易生隻是眸子變了顏色,眼中透出悲涼,他說道:「你不用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還是吃點東西吧。」


    宋貝貝說道:「日記本是你的嗎?你寫的那些都是真的嗎?你告訴我?是你害死了我的父親,顧言清全部知情是不是?」


    陸易生漸漸的平靜下來,平靜的像是一湖永遠不會起波瀾的湖水。


    他說道:「我想,你已經都知道了,我也不想解釋什麽,這本日記本是我的,這些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從小到大,我一直將仇恨種在心裏,我沒有辦法和別人訴說,我也不敢說,可是我痛苦,我需要發泄和排遣,所以我有寫日記的習慣。」


    日記本就放在陸易生的跟前。


    他的手指緩緩的撫上封麵,精緻的小牛皮,他笑了笑:「知道嗎?這本日記本是我當年得到的最奢侈的禮物,他就像我最好的朋友一樣,一直陪伴我,聽我傾訴,我所有的秘密都在裏麵,我知道隻要它在,我的秘密,我所做的一切就有可能被發現,但是我捨不得將它毀掉,後來他丟了,我一度恐懼,是不是一切都會東窗事發,可是十幾年過去了,丟了就丟了,好像沉入大海,沒有一絲一毫的訊息,我唯一希望的,就是這本筆記本不能叫你看到,我想,那機率也太小了,但是……」


    陸易生緩緩的笑了,手指摩挲著,然後輕輕的打開日記本,翻了翻:「這就是命,逃不掉的還是逃不掉,我所犯下的罪過,終究還是彌補不了。這本日記本在裏那裏,是阿良給你的吧,他一直不能釋懷安寧的死,我已經猜到當年是他偷了我的日記本。」


    陸易生將日記本遞給宋貝貝:「這可以作為起訴我的證據,不管你怎樣我,我全部接受,我隻希望,你能從這段仇怨之中走出來,我犯下的錯,我不希望你來承擔痛苦,還有,所有的事情和言清無關,你父親的死也是我一手策劃的,我不希望你遷怒於他。所有的一切,叫我一個人承擔就好了。」


    宋貝貝笑起來:「可是顧言清知情不是嗎?當初你在我家當私人醫生的時候,你要做的事情,他全部知情,不是嗎?而且,他來到宋家也是你們密謀好的,如果當初你那個惡毒的小姨沒有出現,他是不是會按照你的計劃,將明珠集團毀掉?」


    陸易生啞口無言。


    宋貝貝說:「孰是孰非,我心裏知道,不必你說,我也不會相信殺父仇人所說的話。」


    陸易生眸中溢出一絲痛苦的情緒。


    宋貝貝知道他是真的痛苦,那種帶著愧疚的,煎熬一般的痛苦。


    陸易生說:「這麽多年了,我一直想彌補,可是我知道我永遠彌補不了你,我終究是會下地獄的,我倒是期待那一天的降臨,如果當初我就自首,如果現在我還在監獄裏麵,也許我會好過一點,這些年來,隻要空閑下來的時間,我都覺得是煎熬,我總會想起你的父親,想起他叫我名字的樣子,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折磨,當初他是那樣信任我,甚至在病情不斷惡化的時候,仍舊沒有去過其他的醫院,看過其他醫生,也從來沒有埋怨過我一句,隻要我閉上眼睛,我就能看到他笑著看著我的樣子,我記得他去世之前,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他握著我的手,說道,易生,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謝謝你。他竟然謝謝我,這對我來說,就像是夢魘一樣,你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而在他的善良麵前,我變成了魔鬼,我看到了自己的惡毒和陰暗,我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陸易生說著竟然哽咽起來,他說道:「這麽多年,我從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從我在你父親的檢查單動了手腳開始,我就墮入地獄,永世不能超生了,我也受夠了這樣的生活,貝貝,你將我送進監獄吧,讓我接受審判,也好比我日復一日的在這地獄之中煎熬。」


    宋貝貝用盡力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其實她相信陸易生現在說的每一個字。


    因為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最深的那種疲憊不堪和絕望。


    就仿佛一個在沙漠裏走的精疲力盡的人,整個人栽倒在沙子之中,看著天上烈日灼灼,漫天黃沙,張著獠牙的豹子圍在自己的身邊,連逃跑的力氣也沒有,假如被野獸一口咬斷脖頸也就算了,但是偏偏皮肉被一塊一塊的撕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皮肉被咬爛,露出森森的白骨,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絕望著等著,等著那一刻緩緩的降臨。


    她將日記本推迴去,說道:「我不會起訴你,不會告你,不會叫你坐牢,你想接受審判,你想讓你的心好過一點,我偏不,真正的審判不是法律,而是自己的內心,陸易生,我要讓你這樣愧疚一輩子,我不會原諒你,但我也不會成為跟你一樣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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