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紀的歐洲,很多時候是沒有明確的軍隊編製的,士兵們歸屬於自己的領主管轄。例如一名國王想要發動一場戰爭,他首先會下令手下的騎士們集結起來,然後向麾下的領主們發布召集令。而受召集的領主們也是一個樣,最中堅的戰鬥力便是他們手下的騎士和少量被稱為“軍士”的職業軍人,然後他們也會向各自領地內的平民們發布召集令。其結果往往就是某某公爵召集了一千人,某某伯爵召集了五百人,而某某男爵又召集了三百人。領主們再將隊伍帶到國王指定的地點,湊出個一兩萬人來,再稍加整編,軍隊便可以拉出去打仗了。


    但是,戰場上的形式可是瞬息萬變的。有可能某個領主戰死了或者國王需要把力量統合起來,這種時候就會出現臨時任命的現象。國王將由不同領主帶來的士兵們編成一支軍隊,取名某某(通常來說是地名)戰團,再為這支戰團任命一個長官。這樣一來,新成立的戰團就能更好地戰鬥下去。事實上類似的臨時任命並不鮮見,國王或領主們為了激勵士氣,在陣前臨時分封騎士和貴族的搞笑事也是平常。


    而裏昂萬萬沒想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裏也碰上了類似的狗血事件。阿比迪斯給自己封了官,還封了個巨難聽的“奴隸營統領”的頭銜,這讓裏昂覺得自己和奴隸劃上了等號。而阿比迪斯的目的其實也差不多,就是差遣自己去帶領奴隸們為遠征軍勞作,以免讓勞師遠征的十字軍戰士們為瑣事困擾,以便讓他們一直保持充沛的精力,應對後麵的戰鬥。


    這不,任命剛過,第一個任務也跟著來了:清掃街道。


    靠!說的倒是簡單,要知道現在的阿克港街道上,屍體無數,又有誰願意做這種活計呢?至少懂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道理的裏昂是抵觸於命令奴隸們去做這項工作的。可如果不清理,過不了多久屍體腐敗,就會爆發瘟疫,到時候這裏就會變為一座死城!十字軍老爺們當然不會“屈尊降貴”地親力親為收拾他們自己創造的爛攤子,所以項工作隻能落在奴隸們的頭上了。


    好在阿比迪斯念在奴隸營裏奴隸人數眾多、難以管理的事實,調派給了裏昂五百名士兵,以更好地管理以及應對可能出現的暴動。


    裏昂從來沒有過類似的經曆,卻也隻能被“趕鴨子上架”,他帶領著五百人進駐到奴隸營中。


    裏昂硬著頭皮,用簡單粗暴的方式開展工作:他命令十字軍士兵從營房中驅趕出一千名奴隸,平均分為五組。再找來一張阿克港的地圖,然後開始下命令:你們幾個,帶著第一組人手,去清理城東這塊區域。你們幾個帶著第二組,負責城南。三組負責城北,四組負責城西。最後一組,在遠處空地上挖坑,準備填埋屍體。如果有不配合的,可以適度使用暴力!


    然而,讓裏昂沒有想到的是,事情沒有遇到任何阻力,極為順利地進行了下去。那些從營地裏出來的奴隸們看到倒斃在街道上的屍體,第一反應不是戰栗和恐懼,而是欣喜異常。他們紛紛表示原來壓迫自己的人死掉了,現在願意為解救他們的“十字戰士”效力。沒過多久,已經陸續有奴隸們將殘破的肢體放在手推車裏運送到城外了。


    所謂萬事開頭難,裏昂想到過需要殺掉幾個人才能迫使奴隸們屈服的情況,可那僅存在想象中,根本沒發生,這讓他非常詫異。此時,裏昂覺得已經有必要了解一下這群被束縛的奴隸了,他們的所思所想對於未來的管控極為重要。於是裏昂親自帶人,走入奴隸營的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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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營地極為簡陋,一排排木質板房便是奴隸們世世代代的住宅,而無法遮風擋雨的生鏽鐵欄,便是他們的門窗。


    裏昂慢慢地從兩排板房之間走過,仔細觀察鐵欄裏那些麵黃肌瘦、衣不蔽體的活人。是活人啊!那些人從一出生便被打上奴隸烙印,他們的眼神空洞,十字軍士兵們的陌生麵孔甚至沒有讓他們多看兩眼。那是對於生活的極度無望,對於生死的極度漠視。是什麽讓他們變成了這個樣子?


    他看到,蓬頭垢麵的孩童因饑餓而瘦骨嶙峋;他看到,年老體衰的的老人因疾病而咳嗽不止;他看到男男女女被關進同一間板房,卻習以為常……


    至此,裏昂對於奴隸們的服從也就釋然了:他們還有什麽可失去?事情還會變得更糟嗎?不會了,曾經的壓迫者死去,換一批人來對於他們來說沒區別。


    可裏昂不想這樣下去,他不忍再看到奴隸們的慘狀,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一開始他想到自己應該下令將這些奴隸全部釋放,以便讓他們去過他們自己的生活。可馬上他就自我否定了這主意,姑且不說被放走的奴隸會被會阿尤布王國的人抓迴去,光是近在身後的十字軍戰士們就不會同意,畢竟他們不是自己的私兵。裏昂又想著要去請求阿比迪斯給奴隸營裏的可憐人以更好的待遇,卻想到即使是十字軍的境遇也不見得有多好。他還想要立刻組織這些奴隸進行自救爭取他們的自由,可想到阿克港內的士兵們剛進行完一場屠殺,這樣做無異於自尋死路。


    最後,裏昂不想了,他覺得空虛且無力。奴隸們的慘狀在他的腦海裏揮散不去,他決定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從長計議。


    “等到那些奴隸將城市清理幹淨了,便立刻將屍體掩埋起來,然後帶他們迴到營地裏去。記住,盡量不要虐打他們,更不要無故殺害。哪怕少了一個,都是對我們遠征事業的重大損失,是對聖光的褻瀆!”說完,裏昂便走進自己的房間將門關好。


    他當然知道憑借幾句話不可能長久地抑製住十字軍士兵們的殘暴,可借用聖光的名義,應該會有一點幫助吧?至少能將這個夜晚堅持過去。


    裏昂的房間原本是奴隸營看守們住的,這裏雖然一樣簡陋,可好歹算是一個獨立的空間。裏昂一進屋,便坐在書桌前,找來紙筆,想要製定接下來的計劃。他想要改變奴隸們的現狀,可條件改善的前提是要完成阿比迪斯交給自己的恢複生產任務。如果自己做不到,奴隸們就會成為十字軍眼中的無用之人,到時候他們的下場一定很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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