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桑說不出來付蘭悅在養什麽,因為她從來沒見過‘古曼童’。


    但她能從殘存的陰氣中推斷出,那種邪祟的製作方法和夏國傳統的嬰鬼,小鬼都有所不同。


    像錢證之前養的那個嬰鬼,靈魂已經被扭曲了,無論它過再多年,吞噬再多的生氣,都隻會維持嬰兒的形態,變大的隻有體積。


    付蘭悅養的這個‘古曼童’不一樣。


    它被封鎖在寄存物體內的陰魂是可以長大的。


    付蘭悅和她的女兒桃桃都曾說過,她們在夢裏夢到的是一個看起來十多歲的女孩子。


    因著這份不同,顧之桑對這種邪物頗感興趣,甚至想抓一個來研究研究。


    她端詳著付蘭悅的麵相,緩聲說道:


    “你今年三十三歲,以前的過往暫不必說,十年前你和你身邊的先生結婚並誕下一女,現在七歲。”


    “從你的五官和宮位來看,你的年壽位凸起,撐起了你整個鼻子的走勢,這意味著你的事業心重,同時也將自己的事業經營地很不錯。但你山根命門處籠罩著一團陰氣,同樣也說明你之所以沾染上那些東西,也是為了你的事業財運。”


    付蘭悅無話可說,因為顧之桑看得都對。


    她最開始確實是因為經營美容院,才鋌而走險養‘古曼童’。


    顧之桑繼續說道:“除此之外你的麵相中還有一點比較奇怪,你的子女緣正常來說,目前隻有女兒那一條。但我卻看到了另外一條朦朧的親緣線。”


    之所以說那條親緣線奇怪,是因為它是霧蒙蒙一條,像隨時都能被風吹散似的。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顧之桑也有些意外,說道:


    “這意味著那個邪祟是真的把你當成了它的母親,看來你養它很用心。”


    在付蘭悅神情恍惚之時,顧之桑上前一步,將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


    她緩緩閉上眼睛,任由那團肉眼看不見的陰氣鑽入自己的皮膚,下一刻她迴溯了過往的一些記憶片段。


    是屬於那尊‘古曼童’的。


    有記憶的時候,它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母親拋棄的,它的生母是個泰國女人,為了一大筆錢把剛剛出生的它賣給了一個泰國巫師。


    而後它受盡了苦難折磨,被壓縮到一尊小小的泥塑娃娃中。


    輾轉幾次後,它被送給了一個年輕女人。


    一開始的時候它心懷不滿,還入夢嚇唬過對方,但那女人依然每天好好地供奉自己,久而久之它態度也就軟化了下來。


    女人所求的東西不算過分,無非就是財源滾滾,這對於它來說不算難事。


    它清楚地記得,在女人第一次賺到大單的時候,她興奮到直接從祭台上抱起了自己的泥塑,狠狠親了兩口,那一刻它久違感覺到了母親的懷抱。


    第二天,女人迴到家的時候買來了玩偶穿的小衣服,絮叨著:


    ''以後等我有錢了,就能去賣娃娃的店裏讓他們給你定做衣服……’


    ‘媽媽會好好養你的。’


    也就是那個時候,‘古曼童’在心裏叫了她一聲‘媽媽’。


    後來女人的生意做大了,談戀愛也結婚了。


    一開始她的丈夫不能接受自己的存在,但是女人說服了它,還對自己說以後自己就有‘爸爸’了。


    他們真的會給它定做泥塑娃娃能穿的小衣服,每次吃飯的時候還會在桌邊放一個小碗和勺子,它知道那是自己的位子。


    它覺得自己融入了這個家庭,心裏很幸福。


    再後來‘媽媽’懷孕了。


    她會一臉慈愛地撫摸著肚子,給肚子裏的胎兒唱搖籃曲,做胎教。


    ''古曼童’心中有些失落,因為這些關懷是它永遠無法得到的,它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和其他人類孩子不同的。


    但某一天‘媽媽’站在它前麵,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今天去做了b超,以後你就多了一個妹妹,要好好保護她哦。’


    妹妹出生了,是個軟唧唧的小嬰兒,身體和它堅硬的泥塑體不同是柔軟的,和它常年帶著僵硬無聲的笑容不同是會哭鬧的;


    她占據了’媽媽‘越來越多的精力的視線。


    從她出生之後,’媽媽‘再也沒有喊過自己’寶寶‘這樣親昵的稱唿,也沒有時間去為自己定做小衣服,更多的時候還會忘記幫它準備小碗……


    漸漸的,家裏好像沒有它的位置了,媽媽有了別的寶寶。


    它真的好嫉妒。


    ……


    從迴溯中猛然睜開雙眼的顧之桑微微蹙眉,平複了一下稍有波動的情緒。


    她對付蘭悅說道:“你女兒出生的時間是子時之後對吧。”


    付蘭悅點點頭:“是的,桃桃是一點多出生的。”


    當時她生女兒的時候,下午七點多就進了醫院,結果難產一直到半夜才生出來。


    顧之桑道:“那就對了,子時剛過的時候本就是鬼門開陰氣重的時候,她在那個時候出生八字輕,體質陰,又天生左手食指有痣繼承了通靈體質,剛生下來的時候她身體定然很虛弱,是一直能看到鬼物的。”


    “你們再仔細想想。”


    一旁的許生聞言,迴想許久才開口道:“這麽說的話,桃桃小的時候確實容易生病,而且經常躺在嬰兒床上莫名地笑起來,或是睡著睡著覺就開始哭嚎……”


    那時妻子和自己擔心女兒的身體,半夜聽到一點動靜就要夜起。


    他們一開始聽到女兒哭,還以為她是餓了或是拉了,但抱起來沒多久她自己又淚汪汪地睡了過去,紙尿褲裏也是幹爽的。


    但這種情況隻在桃桃出生後的前半年有,他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女兒無緣無故哭笑的情況就減少,消失了。


    他們一直以為那是桃桃出生時身體不好的問題。


    顧之桑點頭說道:


    “她那時不僅能看到,還因為體質特殊很容易招惹孤魂野鬼,對於那些遊魂來說,你們的女兒是很合適的奪舍軀殼。”


    “她的身體虛弱經常生病,其實並非病理性的,而是有陰魂常年盤踞在她的身邊,讓她身體陽氣持續走低。”


    聽到這兒,許生和付蘭悅夫妻二人的臉色都白了。


    “怎,怎麽會這樣?!”


    ”事實的確如此。“顧之桑語氣冷淡,“你們覺得依照你們女兒的身體情況,這麽多年也隻是陽氣弱,身體虛一些都是為什麽。”


    夫妻二人愣住了,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念頭來。


    “是因為付女士你養的那個邪祟,它把你們當成了家人,所以應了你的期許一直在保護你的女兒,讓那些孤魂野鬼不得占據她的身體。”


    恐怕付蘭悅本人都忘了,自己懷孕時隨口說的一句‘你要保護妹妹’。


    但那尊‘古曼童’卻一直記在心裏。


    它到底是個心智隻有幾歲的邪靈,從始至終都不喜歡這個奪走了付蘭悅注意力的妹妹,它妒忌,羨慕桃桃,卻因為付蘭悅的話違背了天性。


    在夫妻倆怔忪的神情中,顧之桑接著說道:


    “你們的女兒之所以大病一場,本質原因也是送走了那個鎮宅的邪物,那些遊魂就鑽了空子,日夜搶奪你女兒的身體。”


    所以桃桃才會大病小病不斷,身體越來越差。


    靈魂都不穩固了,隨時有被孤魂野鬼擠走的危險,怎麽會健康呢?


    尤其是夜晚陰氣重的時候,桃桃在睡夢裏夢到的那些奇怪的長舌頭阿姨,可怖的叔叔伯伯,臉色鐵青渾身濕漉漉的小孩子……都是擠入她軀殼中搶奪身體的遊魂!


    顧之桑:“饒是你背棄了諾言送走了它,它依然沒有離開,而是留在你們的家裏,每天晚上你女兒要被擠得魂魄跑散時,是它在夢魘中趕走那些遊魂。”


    “你女兒沒有丟失魂魄昏迷不醒,你還應該感謝它。”


    顧之桑說完之後全場嘩然。


    這和最開始他們想的‘古曼童’報複完全不同,甚至顛倒了他們的認知。


    大劉看到評論區的質疑,也追問道:“請問桑桑,你是怎麽確定那個東西是在保護桃桃的呢?之前的選手們都沒有看出這一點。”


    “陰氣雜駁混亂,顯然不是一日之疾,也不是衝撞了一個陰魂。”顧之桑說著,目光中露出一絲疑惑。


    “難道這很難看出來麽麽?”


    大劉觀眾們:……


    有被凡到!


    此時付蘭悅再也忍不住了,她帶著哽咽道:“為什麽它,它都不告訴我這些?!”


    自己在夢裏隻能看到的那個‘孩子’神情怨恨,卻從來沒有聽到它解釋過,自己這才會誤認為它在傷害桃桃。


    顧之桑淡淡說道:“它連附著的棲息之地都沒有了,差點灰飛煙滅,還能留在你們家裏,完全是因為心中的執念。這種情況下它也隻能勉強入夢,做不到同你交流。”


    付蘭悅眼睛睜大,不可置信道:“灰飛煙滅是什麽意思?我明明給它找了一戶好人家把它送走了,還給了那家人五萬塊錢,他們保證好了會好好對待它!”


    送‘古曼童’離家本就困難,她對自己養了十多年的東西有深厚的感情,是自貼腰包,找到了一個承諾會好好供奉它的人家。


    那家人自稱結婚好幾年了,都沒能成功受孕,所以想養一個‘靈物’求子。


    她也是千叮嚀萬囑咐,給那尊古曼做了整整三天的法事,才讓對方接走的。


    可顧之桑卻說,那個孩子的本體被毀了?!


    顧之桑勾了下唇角,說道:“那就要問許先生的母親了。”


    節目組請出了許母讓她上場外來,她一露麵,付蘭悅便麵色焦急,追問道:“媽,你到底幹什麽了?!”


    許母有些心虛,“我幹什麽了?我啥也沒做。”


    眼瞧著她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顧之桑便把她做的事情都抖落出來:


    “付女士你覺得為什麽這麽巧,你要送走那個邪祟沒多久,就有一戶誠心來接的人家主動上門?實際上那家人就是許先生的母親安排的,他們隻是個托兒,為的就是盡快把那個東西從家裏的送走。”


    “而付女士你一把它交到他們的手裏,那個本體就被許先生的母親給燒掉了。老太太的身上現在還有燒焦的殘留氣息呢。”


    許老太太本就沒有底氣,此時見自己所做的事情敗露了,反倒更理直氣壯地嚷嚷起來:


    “我燒了怎麽了?我就是找人騙她怎麽了?我還不是為了我兒子我孫女好!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把那歪門邪道的東西重新弄迴家裏,燒了才幹淨!”


    付蘭悅麵色慘白,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她聲音尖利:“你怎麽能那麽做?!”


    “你都有臉弄這些東西,我怎麽不能燒了?就該燒!”


    許生也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然欺騙了妻子,他忍不住怒道:“媽你這件事真的過分了,蘭悅她都說了會送走!還有那五萬塊錢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拿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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