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大學迴鄉政府將情況跟王副鄉長說了。王副鄉長一拍大腿道:“你上當了,據你的介紹,她去年半年不見,又未孕檢,現在又是三月份了,隻怕有八九個月的孩子了。他們說的可能都是假話,是緩兵之計呢。你想,她這麽大的肚子,能到哪裏去,一定還在家裏。事不宜遲,今天晚上就去抓。”接著,王副鄉長通知了十來個幹部,說晚上有重要行動。

    晚上十一點,十幾個幹部乘著鄉政府的芙蓉四輪貨車悄悄地出發了。到東村時已近十二點,全村靜靜的,隻有遠外偶爾傳來幾聲狗吠。離屋還有半裏許,大家都熄了電亮,隻憑著月光悄悄地向房屋移去。這是棟五縫四間的木屋,住著兩戶人家,可能是兩兄弟,王大學記得對象是在左邊。於是就把左邊包圍了。王副鄉長便去敲門,裏麵便傳來女的問話聲。後昌輕聲道:“在家。”王大學被昨天的愚弄所激怒了,走到後門口,用手重重的錘著木門道:“你們已被包圍了,看你還往哪裏跑。”後昌便一腳將門踢開了,幾個人就衝了進去;扯亮電燈,見那婦女果然在被裏,臉對著裏麵,象在啜泣。那男人已起來了,忙道:“她沒有去江西,我今天將她找迴來的,她去了她姐姐家裏了。”這時,王副鄉長也進來了,他道:“不要說什麽了,現在就跟著我們去搞孕檢。要你堂客趕快起來。”“有幾個月了?”王大學問道:“怕有八九個月了吧。”那男人答道。王副鄉長便嚴肅地說:“那就趕快收拾東西和我們一起去引產吧。”那男人便哀求道:“讓我們生下這一個吧,生下後我就去結紮,我可以生第二個的,隻是年齡未到,您罰點款吧。”王副鄉長道:“這個不行的,你生一個計外,要給我們鄉政府和幹部職工政治上、經濟上都要造成巨大的損失呢。鄉政府要損失萬多,我們五個責任人每人要罰兩百元,駐村幹部要罰六百元;而且你能生,別人也能生,那以後如何搞計劃生育?”那男人道:“現在深更半夜了,醫院也不上班的,我明天保證引掉,不要你們來了,若未去引,你們拆掉我的屋好嗎?”王副鄉長道:“我們並不要拆你的屋呢,目的隻是要控製人口,我們應該相信你,但以防萬一,今晚跟我們去鄉政府住宿了,明天帶你去引產,帶足兩百元引產費。”那男人道:“你看我身無半文,半夜三更的我到那裏去借錢?我明天借了錢,保證去引產。”丁專幹則道:“計生辦暫替你墊付,你打個借條,引了產後再還。”其他幹部也催著快些,那男人沒法,隻得要婦人起來。婦人便眼淚汪汪地起來了,尋了衣服和生活用具,跟幹部來到車上。王副鄉長讓對象兩口子坐到駕駛室,自己和幹部一道爬上了車箱。

    車子在晚風中前進,幹部們也有了完成任務以後的輕鬆,又是笑話、髒話連篇,無比快活了。後昌道:“我講個笑話給你們聽聽。”大家便靜下聲來聽後昌講道:“幾年前,某地有個十五、六歲的黃花閨女病了,她那七十多歲的奶奶就帶著好去鎮上看病。醫生把脈後說:‘你有過毛毛(注:方言。孩子的意思。)嗎?’那閨女沒有做聲,顯出害羞的樣子。奶奶有點耳聾,沒有聽清醫生的話,便對孫女說:‘醫生問你的要如實迴答呢,他好開處方的。’於是,這個閨女羞羞答答的低頭道:‘去年還沒有的,今年有幾根根。’”全車箱哄堂大笑起來。就在這樣的笑語喧嘩中迴到了鄉政府。

    第二天早飯後,王副鄉長派王大學、丁專幹、後昌去送對象引產。他們幾人又坐著那輛四輪貨車護送著對象到了鎮醫院。進醫院後,丁專幹要王大學、後昌帶著對象去檢查,他去交款。後昌說他要上廁所,王大學隻好一人帶他們去。原來在引產之前要搞身體檢查的。首先在醫生那裏問了病史,量了血壓,開了血、尿的化驗單,王大學就帶著對象去化驗。由於人多一時化驗不了,就坐下來等候。這婦人又哭了起來,那男人便對王大學說:“隻有你還比較和氣,我就願意跟你說話。你看就要生了,還要引產,不是殺掉一條生命嗎?你要她如何不傷心?將心比心,換成了你恐怕也是一樣呢。”說得婦人更加慟哭,說得王大學也心情沉重,惻隱之心長著,責任之心壓著,最後還是後者占了上風,於是勸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我國人口這麽多,不控製人口行嗎?好歹你還可以生一個,隻是隔一些年月,要什麽緊呢?”那男人道:“計劃生育我不反對,我說搞得好,我們組不搞計劃生育,不要等十年,人口又要加一倍,人平就隻有兩分田了,吃什麽呢。隻是國家既然允許頭胎是女孩的還可生一個,遲是生,早是生,又沒有多人口的,為何硬要定那個條條?還要什麽雙卡?你隻行個好,讓我生了這胎後,保證紮掉。”又挨到王大學耳邊道:“你的罰款我來出,我還給你兩百元的酒錢。”王大學連忙道:“那可不行的,如果能生,你也不需要給錢,如果不能生,你給了錢也沒有用,何況我是不能受賄的,受賄是要受處分的。國家之所以定這個雙卡的規定,一定是有道理的。我想,一方麵是為了優生優育,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推遲人口的增長。如果頭孩還隻有一歲的,能帶得好嗎?還是聽政府的吧,都不吃虧的。否則,鄉政府要受罰,你也要受罰,何苦呢?”這時,後昌、丁專幹也來了。檢查的也輪到了,一查可以引產。丁專幹就去買引產的藥。那婦人就更哭得傷心了,硬不肯進手術室,又經過了半個多小時的規勸,才勉強進了手術室。手術在一樓的右邊,就是搞體檢的裏間房。後昌說,進了手術室不要緊了,他有點事要辦,丁專幹也說有事,他們便留下王大學出去了。可十分鍾後,醫生怒衝衝的出來對王大學說:“你這個對象真不象話,磨了個老半天還不肯上手術台。”王大學於是走了進去,見婦人還在哭著。那男人就將王大學扯到一邊道:“你出去一下,讓我來做一下她的工作,我是下了決心引產的。”王大學就依著出了手術室。十多分鍾後,那男人出來了,說:“我來簽字吧,思想做通了。”原來引產還要家屬簽字的。隻見男人工工整整的簽了自己的名字。王大學見他的字寫得蠻好的,便誇獎道:“你讀了多少書?字還寫得蠻不錯嘛。”那男人謙遜道:“枉讀了幾年初中,字寫得不好。”簽好字後,醫生便跟著那男人進了手術室。隻聽醫生道:“人呢?”王大學聽了,知道出了事,趕忙進去一看,那對象不見了,又趕忙從窗戶跳過去,四處一望,見是醫院的院子,卻哪有人影?王大學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那男人看上去也很著急的,他道:“這個不聽話的家夥,我剛才跟她講得好好的,怎麽又跑了?害了自己不說,還要害這位王幹部呢。”又對王大學說:“別著急,她身上沒有錢的,肯定到附近的親戚去了,我們到那裏找去,肯定能找到。”後昌、小丁沒在這裏,王大學也沒了主見,隻得跟了那男人跑了三、四裏路,來到那男人的一個遠房親戚家裏,親戚說沒看見。王大學在房前屋後尋了,又跟著那人到房裏也尋了,沒有!那男人又帶著王大學走了十多裏,來到另一個親戚家裏,也沒有!王大學開始懷疑這男人在演戲,於是把這男人帶到了鄉政府。此時王大學他們已走了五十來裏路,天也黑了,人已筋疲力盡了,但想到自己的責任,立即帶著那男人來到王副鄉長房裏匯報。王副鄉長和幾個幹部在打撲克。

    王副鄉長聽了王大學的匯報後歎氣道:“你真是個王大學呢!”說得王大學臉瑟瑟的(以後,王大學的雅號就公開傳開了)。王副鄉長對那男人道:“不管她到了哪裏,都限你明天天亮以前找迴引產,不然,連你弟兄及雙方爺娘的屋一起拆掉。”那男人分辯道:“這王幹部清楚的,我也很急呢,曉得她跑到哪裏去了,夜裏要我到哪裏去找?不然,你們派一個幹部跟我去找,免得說我沒有去找的。”副鄉長嚴肅而厲聲道:“我什麽幹部也不派,你去吧,就這麽定了。明天早晨八點以前不見人,我們就集合全體幹部到你家拆屋去,看你們有多少屋拆!”

    那人去後,王副鄉長語氣暖和的對王大學道:“你怎麽三番五次的被他愚弄呢?農村工作是很複雜的,要多長幾個心眼,心慈了是搞不得計劃生育的。”

    迴到房裏,王大學好沮喪好沮喪。蓮花知道後,就默默地給他端來了麵條和洗臉水,安慰道:“失敗是成功之母,以後吸取教訓就是了,氣什麽!”在蓮花的溫情和勸說下,王大學心情略有好轉。

    要知後事,下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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