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窗玻璃剛現白色,鄉長就在走廊上大聲地喊道:“起床囉,起床囉!”王大學便趕緊穿衣起床。他想,下鄉不能係領帶的“昨天因隻有他一人係領帶就感覺有些不自在)。洗漱後便去食堂吃飯。路上,他抬頭望望天空,夜明星還在閃爍,又是一個晴朗的天氣。來到食堂,隻見齊刷刷的人在忙碌:拿碗筷、盛飯、占座位、說笑、罵人。原來,為了上班齊整,突擊期間由公家出資統一開餐。中飯到村上去吃。遠的便自帶米、油、菜;近的由食堂送飯。飯後便浩浩蕩蕩的準備出發。

    對於稱謂,在鄉下也是比較講究的。凡是有職務的,一律隻喊姓,而把職務作為名了。如黃書記、諶鄉長、張委員。職務名稱超過三個字的,便省略其中一個或幾個字,隻剩一個或兩個字作其名了。如稱辦公室主任,就稱某主任或某辦;稱某片組長就稱某組長。對於副職,如副鄉長,就丟掉副字。正副職同姓時,為區別,正的就隻稱其職務,如鄉長、書記;副職就帶姓稱唿,如王鄉長。過去有過職務,現在沒有職務了,仍以職務作其名而稱之。過去現在都沒有職務的,便可直唿其名了。老一點的,便加個“老”字,如老李或李老。這些雖沒有上級的紅頭文件,但是約定俗成的,一般違反不得,否則會招來發怒的白眼。王大學所在的組,其執行組長由王副鄉長兼任,副組長則是一個姓李的中年人,稱老李。

    來到操場,隻見有拿著索子、扣子,有人拿著斧頭、鋸子、杠子。王大學不明白,搞計劃生育拿這些東西幹什麽?便去問一個中年人。這個中年人說道:“你不知道嗎?這叫‘一根索子,兩根杠,計劃生育打勝仗’。到時你就知道了。”

    王大學又向組員瞄了一圈,有兩個女同誌,但未發現那雙發異光的眼睛,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他們的目的地有三十裏路程,幸好可以乘車。車是鄉政府的芙蓉牌四輪貨車。除鄉長坐駕駛室外,其餘人爭先恐後的上了車箱。上得車上,有的男子漢故意把身前的男同胞往女同誌身上擠,並說:“你愛嚐新鮮的。”被擠的人說:“莫把我那東西折斷了。”另一個說:“恐怕進去一節了呢。”大家便哄笑起來。女的羞紅了臉,便移到邊上去了,大概她還是個黃花閨女吧。王副鄉長突然道:“今天我們這個組肯定要打大勝仗。”有人問:“為什麽?”他道:“你們不知道?我們鄉唯一的大學生分到了我們這個組上呀!”老李便建議道:“我建議就由王大學生當軍師。”大家齊聲說:“好!”羞得王大學滿臉通紅的說:“不敢當,不敢當,我是來當學徒的,還望大家多多關照呢。”一個說:“你怎當不得?曆來的軍師都是知識分子呢。我們這裏隻有    你是大學生,軍師就非你莫屬了。”王大學連連說:“不行的,不行的。”這時王副鄉長命令道:“出發!”於是,司機啟動車子,在搖搖晃晃中向目的地開去。

    一路上,仍然說著各種笑話、髒話。不知誰提議道:“要龔主席來一個。”其他人也附和著。於是,被稱為龔主度的清清嗓子,先聲明道:“這裏沒有外人,我隻說給內部人聽,不能外傳哦。”王大學向龔主度望去,見他是個四十開外年紀,一米七左右的個頭,較胖、寬臉、平頭的中年人,站在車的最前麵。王大學在腦海中記了一下,他要很快熟悉這些人。又聽大家說:“保證不外傳。”龔主度便認真地講起故事來:“從前有兩姑嫂上街迴家。嫂子因急著要迴家做事,便匆匆往前趕,當然無時間東張西望。而這個小姑隻有二八年紀,走路是一蹦一跳的,眼睛是左顧右盼的。她突然看見一個男子漢在溪坪裏屙屎,她雖看得滿臉通紅,但看到了一個怪事。你們說是什麽怪事?”他賣起關子來。這時隻有車的隆隆聲,大家張著耳朵聽著,連兩個女同誌也一樣。其中一個道:“是什麽怪事?”龔主度道:“我也不知道。隻見這個小姑跑步趕上嫂嫂問道:”嫂嫂,你看怪不怪,那裏一個男子漢蹲在溪裏屙屎,胯裏還撐了一根棍子。‘這嫂嫂想了想,不便直接說出來,便道:“妹子,那不是棍子,那是根肉筋。’‘什麽?有六斤呀!’姑娘很吃驚,‘沒有,沒有!’她否定說。”大家哄笑起來。那個女同誌說:“龔主度就隻知道講這些壞話,好話沒聽你說過。”她並不臉紅,大概是個堂客們吧。而我們的王大學,雖然幾天前還是個教師,但這樣的語言,這樣的故事,幾個教師聚在一起時也是講的,所以他也聽得入耳,並是喜歡聽的。這時一個男士道:“莫打岔,讓龔主度說下去。”龔主度便繼續道:“那嫂嫂見這個小姑這麽不懂事,便生氣的說:‘我說那是肉筋呢,你說有六斤;那不是肉筋,是*****!‘什麽?有斤把呀!沒有,沒有!’小姑仍然不相信。這時嫂嫂真的發了火,她用手指一下姑娘,又指一下自己下身,提高聲音道:‘你真蠢!那不是*****,那是止癢的!’這個小姑才信服道:‘三四兩的,差不多,差不多。’”這時,大家笑得前仰後翻了。而龔主度卻若無其事的把故事結束了。

    經過個把鍾頭的顛簸,終於在九點鍾到達了目的地東村。幹部們也停止了說笑。他們先來到支書家,支書已得信,村幹部都聚在這裏早餐。王副鄉長用眼向村幹部一掃,問道:“村專幹怎麽沒來?”支書答道:“她走親戚去了。”

    等村幹部早餐後,鄉長跟村幹部講明了今天的來意,然後研究具體方案。這個村有十八個處罰對象,其中多胎的有七個,計外二孩的有九個,計外一孩的兩個;有五個處理對象:沒有按時去結紮的三個,未按時去引產的兩個“已逃跑)。”任務很重,必須再分組行動,不能離得太遠,要能互相唿應。“

    於是鄉長把人員(包括村幹部在內)分為兩個組,編為一二組。一組由鄉長親自帶領,在村的左翼行動;二組由王副鄉長帶領,在村的右翼行動,兩組同時從村的上頭向下頭橫掃。各組明確一名聯絡員,一有情況,及時聯係。一點鍾吃午飯,留一個老同誌幫支書夫人做飯。分配完後,鄉長將王大學介紹給村幹部,村幹部表示熱烈的歡迎,認為這說明組織上對貧困鄉還是比較重視的,有了大學生,看能否把我們鄉改變個麵貌?王大學被編在王副鄉長這個組。又在一聲“出發!”的命令中,兩班人馬分左右兩路向各自最遠的對象開進。

    這裏單說二組的行動情況。

    路上,為了打破寂寞,免不了又要說些笑話,龔主度也在這個組,有人提議要龔主席再來一個,龔主席說,現在一方麵是在工作,另一方麵是在村上,到處有群眾,還是嚴肅些好,王大學在心裏很讚成。一些人就拿女同誌開玩笑——為了工作需要,防止女對象借上廁所之名而逃跑,每個組配了一個女同誌。“柳霞,你走起路來為何有點蹣呢?是不是昨晚被李老師戳狠了呀!”一個中年人對他前邊的女人說。原來那個不怕羞的女人叫柳霞。“好俊的名字,可惜人不很漂亮。”王大學在心裏道。隻見被稱為柳霞的弓腰到田裏掏水迴身灑向中年男子,並迴敬道:“後兒,你腦殼上有這麽多水,是不是昨晚鑽你堂客的洞鑽多了?”王大學問旁邊人道:“那中年人叫後兒麽?”“他叫張後昌,是水管站站長,他們稱唿慣了的。”就這樣快快樂樂、嘻嘻哈哈的來到了一農民的家裏。

    這是棟四縫三間的木房子,裝了左邊的一間,算是臥室和廚房吧,另兩間空著,卻到處堆有柴火、木料、家具什麽的,很亂。幾隻雞在地上尋著什麽吃——恐怕是從未掃過的,地上有很厚的雜屑;一頭四十斤左右的地方花豬搖頭擺尾的在階基上走來去,似乎也在尋找著什麽;有兩條小木凳和一條長條形木凳擺在左頭。房屋看樣子足有二十年了,還是這個樣子,可見主人不很寬裕。

    進得屋裏,幹部們有的四處走動瞧瞧——王大學後來才知道,這是必要的序幕,目的是尋找足以抵罰款的物質,最好是容易變錢,又容易搬動的東西,如豬、牛、貴重點的家俱等等;有的尋座位;村幹部則去找主人。

    主人還在火炕房裏吃早飯——鄉下冬天的早餐是很晏的,見有這麽多幹部來了,顯得很緊張,但還是笑著一手拿著碗筷,一手搬著凳子,嘴裏說道:“屋裏很髒很亂,請坐,隻是坐髒您的屁股了。”

    村幹部叫主人坐下後說道:“春前,據查,你於九0年三月非法生了第三胎,根據上麵精神,要進行清理,按規定處你一千元,通知已於昨天送到你堂客手裏,你準備好了錢麽?不然,就要兌現了。”春前哭喪著臉說:“村長,我違了法,是該處的。我六個人吃飯,隻有三個人的田土,一年要買一兩千斤糧食;山裏沒有出息;我身體又不好,不能外出搞副業;幾天前給我嶽父做生日也是借的錢,信用社已有千多元的債了,再借他也不肯了;親戚又都困難。村長,請你跟他們說一說,減輕一點,我隔幾天搞到錢了送去行嗎?”王副鄉長說:“不行的!我們鄉政府決定集中時間,集中人力物力,為的是速戰速決。要說困難,誰沒有困難;如果你也講困難,他也講困難,我們還突擊什麽?現限你二十分鍾想辦法,超過時間,我們就兌現了。”

    王大學很同情這個農民,這個農民講到可憐處,也心裏也是酸溜溜的,便試問道:“王鄉長,二十分鍾,是否太少了?”王副鄉長沒有答話,龔主席把王大學扯到一邊,輕聲道:“你剛搞農村工作,你不懂的,要少發言,跟著大家行事就是了。”

    那個春前卻走到王大學麵前求道:“隻有你咯樣的幹部很有良心,請你幫我求求情,你看我這個樣子,一棟屋起了十幾年了,還隻裝了一間屋,如果我有錢,這屋還是這個樣子?你看我的小孩,衣穿得稀爛,大的十三歲了,隻讀了兩年書,困交不起學費,就未上學了。要我二十分鍾搞這麽多錢,不是霸蠻麽?請你幫我跟鄉長說一下吧,”他簡直把王大學當作了他的希望。王大學不知所措時,聽王副鄉長厲聲道:“昨天就給你發了通知,難道隻有二十分鍾麽?還不拿錢,兌現就隻有你吃虧了。如果你態度好,積極拿錢,數量上還可以考慮;否則一分不少。”並站起來對幹部們道:“各位幹部注意,做好兌現的準備。”春前又走到王副鄉長麵前哀求道:“我是實在沒有辦法,請你行行好,高抬貴手,我交一百元好麽?”王副鄉長軟聲道:“計劃生育是大事,是擋不住的,也沒有什麽情麵的,你隻有積極兌現,才可得寬大處理,但寬大也有個限度,你講一千元的罰款,一百元做得到麽?”

    春前的堂客也來講哀求話。這時附近的農民也來了,也幫春前說話,說春前如何如何可憐,人家是吃大米飯,他吃的還薯米飯;人家的孩子在上學,他三個孩子都在家裏呆著。但鄉長態度堅決,看看時間已到,便命令幹部動手兌現。

    於是幹部們自覺的兌起現來。有的拿索捆了豬的後腳,有的尋找值錢的東西,有的到房中去抬家俱。王大學也跟著到房中搬家俱。房中很亂,隻有一張床,床上的被子、床單很髒。一張三屜書案,上麵堆滿了鏡子、亮壺等雜物,灰塵滿桌仿佛很久未抹了;還有一張兩門衣櫃。“這是女主人的嫁妝吧?”王大學心想。進來的幹部立即清理起來,將床上的被子等滾好放到地板上,桌上的東西、衣櫃裏的衣服——都很破舊,一概堆放到地板上,再一樣一樣的往外麵搬。不到半小時,所有較值錢的東西都集中到了禾場坪裏:三屜書案折價伍拾元;兩門衣櫃折價捌拾元;木床折價伍拾元;一台風車折價壹佰元;那頭小豬折價壹佰貳拾元,共計肆佰元整。

    王副鄉長便將春前喊來道:“現在我表個態,你這些東西折價肆佰元,還差陸佰元,如果你拿現金就捌佰元結案;如果不拿,所欠的陸佰元就隻有拆屋了。”春前在幹部們搬家俱時就已六神無主,這時聽說要拆屋更是七神不定,眼淚潸潸而下。

    村主任將春前喊到一邊道:“你講實話,你現在手中有多少錢?”春前答道:“有貳佰元,是昨晚跟妹夫借的。”“那你趕快再借肆佰元來,他剛剛賣掉一頭叁佰斤的豬,手中有錢,我替你去求求情,還少罰一點,不然的話,拆了屋,損失就大了。”村主任替他出了個主意。春前顫聲道:“那就聽你的。”於是他趕緊借錢去了。

    村主任便走到王副鄉長麵前說:“還限二十分鍾,春前借錢去了,那是靠行穩的。我以村上的名義替他求個情,再少一點;他違反了計劃生育,是該罰的,但他確實很困難,拿不出這麽多錢的。”王副鄉長便將他喊到一邊輕聲說:“我們已替你們村幹部考慮了的,你可以講貳佰元的價錢。”村主任想到王副鄉長說的與自己想的吻合,便連聲說:“那好、那好,感謝鄉長。”不到二十分鍾,春前果然將陸佰元錢送到村主任手中。就這樣大約用去一個小時,結束了一戶處罰對象。

    第二戶是一個懷孕四胎舉家聞風而逃的對象。她本是九0年生了第三胎後去結紮的,但由於輸卵管粘連嚴重,隻紮了一根,還有一根沒有紮到,所以今年又懷了孕。王副鄉長帶領幹部們又向第二戶出發了。

    路上,村主任介紹道:“這個對象生了三個女,也屬處理對象,但他堅持要生個崽,去年十二月份兩口子就逃跑了,三個小孩兩個由媽媽帶著,一個送到外婆家去了,豬也賣了,生活也很困難,是老欠帳戶,隻有一間半紅磚屋,是前年跟他哥哥合夥起的,屋裏幾乎沒有什麽家俱。”

    沉默片刻,王副鄉長表態道:“一方麵限兩方的父母拿押金,限期找迴。這次上麵說了,計劃生育上可以株連父母兄弟姐妹。”又問道:“他的嶽父在哪裏?”村主任答道:“就在本村竹灣組。”“那好,今天兩方都可兌現。”王副鄉長繼續說:“另一方麵,要拆屋,紅磚不好拆,先把門板,天上的瓦、橫條通通拆掉。這樣的對象不嚴懲,群眾是有意見的,計劃生育是搞不下去的。”

    王大學插嘴道:“找雙方父母,怕不合法吧?隻有我國的封建社會就有一人犯法株連九族的規定,現在怕不行吧!”王副鄉長退到王大學身邊語重心長地說:“王成龍同誌,這裏沒有外人,我跟你講,農村工作不比你們教書啊!是非常複雜的。你們教的對象是非常單純的學生,我們工作的對象是非常複雜的群眾。大部分群眾是聽話的,但也不能排有狡黠、刁蠻,甚至敵視政府的人;其次是工作的特殊性。比如計劃生育吧。上麵壓得那麽緊,工作上實行一票否決,你不知道‘一票否決’吧?就是說到年終考核,盡管你其它工作搞得非常出色而計劃生育沒有達到縣裏的考核目標,就把你一年的工作都否決了;不能評先進,不能發獎金;名次每退一位罰你鄉政府一千元,每出現一個計外的,罰五個責任人,即書記、鄉長、人大主席、計策專幹、抓計生的領導:計外一孩或二孩每人罰款貳佰元,多孩每人罰伍佰元。更重要的是,計劃生育是不搞不行,非搞不可啊!你是教書的,懂得中國的現狀,現在十一億多人口,將近占世界的四分之一,而土地僅占七分之一,吃飯也成問題,生活如何提高?就拿我們鄉來說吧,五十年代,我們鄉隻有七千人,有田四千畝,人平五分多田,現在達一萬六千人,隻有四、五仟畝田,人平隻有三分多田,盡管由於科學種田,產量增加了,生活也有所提高,如果人口少,生活不是更要好些麽?如果人口再增加一倍,人平隻有一分多田,人民吃什麽?”“我們村,解放初期隻有四百多人,人平五分多田,現在有九百多人,加上修公路毀了些田,人平隻有兩分多田了,90%的人要買米吃。”村主任插話道。王副鄉長停了一下,拿出煙來,遞一根與村主任後再遞一根與王大學,王說他不會抽的,但偷眼看了一下煙盒,是“35”煙“即三角五分錢一包的常德煙)。”王鄉長的生活也不高哦。“王大學心理想。王鄉長點燃一支煙後繼續道:“所以,計劃生育非搞不可了,不搞有亡國、亡民族的危險,這點多數群眾也是理解的。可是,計劃生育之所以是天下第一難事,難就難在群眾多子多富、傳宗接代的封建思想太重;難就難在由於生產條件差,需要男勞力挖土擔薯、養老送終的思想重;難就難在攀比思想重,張三富裕些罰了陸佰元,李四困難些隻罰了叁佰元,張三就有意見,他就要告你,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叫‘不患貧,而患不均’嗎?難就難在貧困戶多,有些農戶所有家產不足三四百元,他不在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對他不起作用。譬如,我們現在去的的這個對象,沒有值錢的家俱,間半紅磚屋,是不好拆的,所以他無憂無慮的跑了。你想,我們不采取非常手段,能行嗎?他們生下來就是第四胎啊!株連,也是從實踐中總結出的經驗。現在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叫‘世上隻有媽媽好,找到媽媽就跑不了’,多數婦女,處罰男方父母她不心疼,處罰她的父母,就心疼了,所以,把責任加到雙方父母身上,加到其兄弟、姐妹身上,就能起到好的效果。這就是複雜的農村工作。你剛來,有些看不慣,看不慣,但不要亂發言,尤其當著群眾的麵,他會占你的空子的。搞一段時間,你也就習慣了。唉,都有計劃生育這麽硬朗就好了。”

    王大學聽得頻頻點頭,又頻頻搖頭,對於農村工作的複雜性,他有過思想準備,有過理性的思考,也看了一些如《農村黨支部》一類的書,但與今天的實際相比,尤其與王鄉長的一番“教悔”相比,是相差甚遠了。難道關心群眾的疾苦是這樣關心的嗎?為群眾辦實事是這樣辦的嗎?王大學心中留了個疙瘩。

    他們邊說邊走,不知不覺的來到了山腳,又上了約五百米的山坡,便到了第二個對象家中。這是一棟四縫三間土木結構的紅磚樓房,地麵凹凸不平,牆壁沒有粉刷,天上一半木皮一半瓦,且到處有如星星一樣的漏水眼。左邊間半是哥哥的,門上一把鎖,可能是上山去了;右邊間半則是這個工作對象的,門上也是一把鎖,則是逃跑了。

    王副鄉長安排村主任將其父母找來開了門。大家進屋一瞧,隻見地上長了綠,鍋裏起了黴;對麵牆壁下一張陳舊的觀音坐蓮碗櫃裏撲有十幾個飯碗;火坑邊放的幾條高矮大小不一的板凳上有了厚厚的一層灰。進得沒有地板的房中,也是簡陋得可以:一張兩把梳的舊木床上沒有了被子;一張三屜舊書案上有幾個亮壺;一口舊扁桶內有幾十斤稻穀;此外就別無它物了。一點破舊衣服用補了很多補丁的布袋裝著掛在樓角上。果然不上三百元的家產“除房屋外)。

    王副鄉長跟其父母道:“你兒子媳婦到哪裏去了?”其父母道:“他們說搞副業去了,但一直沒有信,也不知道在哪裏。”王副鄉長嚴肅地說:“你媳婦九0年非法生育第三胎,是這次清理處罰對象,根據規定,要處一千元;現在又懷孕第四胎跑了,真是無法無天,根據上麵的規定要株連雙方父母、兄弟、姐妹。鄉政府的意見是:第一,多胎的處罰,我們今天破產兌現;懷孕逃跑處貳百無逃跑費,責令父母找迴,今天雙方父母各拿伍百元,限五天時間找迴,超過五天,押金變為罰款,再限五天,再拿押金五百元,就這樣限下去,一直找迴為止。你們去準備錢吧,限你們在一個小時內送到這裏。如果我們拆你崽的屋,瓦要不要?不要,我們就掏掉了。”並命令大家道:“開始行動!”

    老人哭著說:“我確實不知道地址啊!我到哪裏去尋呢?天啊!我磨了一代磨二代,七十多歲的人了,還受咯樣的氣。咯位幹部——哦,我也不曉得是書記,還是鄉長。”村主任道:“這是王鄉長,主管計劃生育。”老人繼續道:“王鄉長,兒子犯了法,是該處的,你抬他的家俱也好,拆他的屋也好,我都不管。他們也沒有給我們倆老一粒糧食,沒有送過一根柴,我們自身難保,也幫不得他們啦,現在還要替他們帶兩個小孩,您就行行好吧!”王副鄉長仍然嚴肅地說:“計劃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產生的一切問題是第二位的。這是上麵的規定,我們隻能執行,你唯一的辦法就是籌備好押金。我告訴你,這是押金,不是罰款,隻要你把兒媳婦找迴來了,就退還你。所以,拿了押金後,要趕快與你兒子嶽父一道想辦法找迴來,否則損失就更大了。”說完,王副鄉長帶頭拆屋去了。村主任也對兩位老人陳說了利害關係,他倆隻好顫巍巍的去了。

    不到兩小時,天上的椽皮、橫條,地上的木門通通拆了,連同幾件家俱都抬到了公路上,裝上了那輛四輪車。這樣,幹部們拿來的索子、鋸子、杠子派上了用場,王大學也就佩服安排的周到了。

    下午一點,押金送來了,幹部們又處了一戶對象後便到支書家吃午飯。此時的王大學腰酸腿疼起來,一路上,大家仍然說說笑笑,無比快樂。

    這一組到支書家時,那一組已在吃飯了。會合後,互相通報了情況,工作都比較順利。那一組遇到一個對象大吵大鬧,被他們扣了起來,狠狠地訓了一頓,並加罰了貳百元,也就把事情平息了。經濟收入也可觀,現金和物質,兩個小組有四千多元。

    飯後,有的幹部找地方躺下休息,王大學也找了根長條凳躺下;有的則打撲克,下象棋。他們的精力是那麽的充沛,有永遠使不完的勁,王大學非常羨慕。

    下午兩點半又開始行動,到下午五點收工,隻剩下三戶未處理了,收入八千多元。這天的工作,可以說取得了偉大的勝利。

    迴鄉政府的路上,盡管都顯得有些疲勞,但說笑話,講痞話,是他們的天性。幾個年輕人硬要龔主席講一個,好象小孩要求母親講故事一樣的強烈。龔主席沒辦法,隻好又講了一個。現在時間比較清閑,不妨讓讀者也聽一聽。從前有一個土財主,很有財產,但生了個蠢崽,就稱為蠢兒。財主請了一個最有名望的先生來教化兒子。這個蠢兒雖蠢,但先生的話是百依百順的。一晃兒子已到十六歲。財主憑自己的家財倒給兒子娶了個美貌的妻子。洞房花燭夜,美人兒是彩服高掛,白玉全展,想引誘男人來愛撫。但蠢兒不懂,他鑽進另一頭被孔就唿唿的睡著了。使得美人兒哭了一通宵。蠢兒看著堂客這麽哭,就問她的原因,她就是不說。蠢兒就來問先生。先生問他和堂客睡了覺否?他說與堂客是一人睡一頭的。先生就帶著嚴肅的口吻說:“今晚你同床不同枕,明天我罰你一百擔筍,濕筍不要要幹筍。”蠢兒怕罰,這晚就主動跟堂客睡一頭,美人兒開始高興,可蠢兒一倒下就象豬一樣睡著了。美人兒認為嫁了這麽個呆子,又哭了一晚。蠢兒問原因,她還是不說。蠢兒將情況告訴了先生,先生又嚴肅地說:“同枕不對吥(方信:親嘴兒。),罰你一百擔穀,差穀不要,要好穀。”蠢兒怕罰,這晚就跟堂客親起嘴來,美人兒開始也高興,可她剛剛撩起那點性,蠢兒就唿唿的睡著了。美人兒又少不了哭了一夜。蠢兒找到先生說:“先生,對吥也不奏效的。”先生仍嚴肅的說:“對吥不打樁,罰你一百擔糠,粗糠不要,要細糠。”龔主席剛講完這句,柳霞插嘴道:“龔主席,你肚子壞了呢,怎麽屙一路的穢物,很臭的。”後昌道:“你不是也撩起了那點性吧,也要打樁呀,這裏有現剩的樁呢。”“誰稀罕你那臭東西。”“不要說了,聽龔主席講下去。”一個青年

    大聲說。柳霞笑道:“你堂客又不要,這是畫餅充饑,你晚上會睡不著的。”後昌道:“你可憐他,今晚就陪他一晚嘛。”柳霞對道:“我是堂客們,他是黃花崽,不相配的。隻有你中學那個妹妹正合適。”“我都不要,現在還是聽龔主席講出味些。”那青年說。於是龔主席繼續說道:“這蠢兒對打樁可不懂,先生要他問堂客。這晚,他跟堂客親嘴後,就問如何打樁的事。美人兒便便捏住了蠢兒的那東西,蠢兒就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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