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漆黑冗長,蘊含著最寒冷深邃的黑暗,他孜身一人,在那孤寂蕭然的黑暗中,漫步長行...


    他本以為一輩子都要這樣度過了。


    可後來,畫麵變了。


    那暗無天日的孤寂之中,忽地一束耀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她那樣的炙熱明媚,熱情似火,義無反顧的衝他奔赴而來,衝破了無盡的黑暗,衝散了蕭索的淒涼。


    她說,


    【我不想離開大人...】


    她還說,


    【我會乖乖陪伴著您...】


    他還記得她明媚璀璨的笑容,純淨誠摯的黑眸,清澈,又迷人。


    可是...


    他怎麽看不清了呢...


    眼前緩緩升起的霧障將那抹俏麗的身影漸漸隱藏,那瑰麗明豔的臉龐也漸漸遠離,漸漸模糊了...


    隻聽她嬌媚一笑,轉身走向了迷霧之中。


    重重迷霧之下,她的身影愈漸朦朧...


    不...


    說好了不會離開...


    別走...


    他冷漠的麵容似有鬆動,緩緩伸出手,試圖抓住那抹俏麗的身影。


    然而,他悲哀的發現,那身影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而他,卻仍在原地徘徊。


    他奮力的想要掙脫,掙脫這種束縛著他的未知阻力,卻發現,無論他多麽激烈的掙紮,多麽奮力的反抗,自己都還是穩穩的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那抹身影逐漸消失...


    不...


    不...


    明明說好了的...


    明明說好了的!


    他眉間翻湧著憤怒,冷峻的麵容被怒意掙破,剛毅的臉頰迸發出生機的色彩——


    “不!”


    他猛地張開雙眼,充滿著憤怒與悲哀的深邃黑眸定定的盯著漆黑的閣頂,那上麵的古老掛燈,雕刻著遠古的圖騰,包含著滄桑,盡是歲月的痕跡。


    那是神蕪幽還沒修補過的。


    他恍然一瞬,而後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懊惱的坐起。


    身下正是她奮力雕刻而出的床榻,鑲嵌著昂貴典雅的寶石,昏暗的燈光下,柔和的月光顯得格外惹眼,順著錡窗傾灑進來,映照在潤澤的寶石之上,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他身手,摩挲著那可最大最圓的黑曜石,這是他帶著她一起去尋的,晶瑩水潤,通透明亮,就如同她的眼睛一般,撩人心懷。


    他忽然想去看看她了。


    想要前幾日站在她的床榻前,看著她睡眼惺忪的慵懶模樣,如此乖巧,活像隻慵懶的貓兒。


    那在見到自己時徒然轉變成的流光溢彩叫人不禁心生歡快,甚是愉悅。


    想到此,他不禁勾了勾唇角。


    隨後起身,下床,走去。


    她從前所設的結界,於他而言,如同無物,久而久之,便也不再設了。


    一路通暢,一路怡然,內心竟隱隱有些期待...


    隻可惜,滿腔的熱情,終究是錯付了。


    那空無一人的房間,冰涼無溫度的床榻,無不都在告訴他一個事實——


    她,不見了。


    他眉頭微蹙,第一反應是她又在殿外忙碌了,於是便直接轉身走向殿外。


    月黑風高,寒風陣陣,四周靜謐無聲,寂寥的有些詭異的荒涼...


    紋繡的玄袍任寒風吹打,咧咧作響,如此細微的聲音卻在這種深沉冷寂的夜色中尤為惹耳,徒增了一股肅殺的冷寒之意。


    殿外,沒有她的身影。


    他微蹙的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冷峻的麵容上隱隱免得陰沉,他的身上正散發著一種駭人的冰冷氣息,讓本就寒冷的空氣,更加冰寒徹骨了。


    自妖印被隱沒後,她的妖氣就變得很微弱了。


    他斂眸稍稍查探了一下,下一瞬冷冽的目光驟然迸射而出,那深邃的眼眸似淬了冰一般,叫人忍不住心底發寒,毛骨悚然。


    並不是沒有她的妖氣,恰恰相反,四周,都是她的妖氣!


    他踏出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循著她的氣息搜索,綠植,花草,白兔,麋鹿...


    整個魔刹殿,所有有生命的物種上都殘留著她的妖氣,不多不少,恰好能叫人分辨不出她的真身。


    結果就是,整個魔刹殿,裏裏外外,都沒有她的身影。


    以往見著他就四竄逃命的靈獸此刻卻異常的陷入沉沉的昏睡,周圍安靜的異常,詭異的異常。


    他如墨的眼眸微斂,暗藏著破濤洶湧,緩緩掃過那些植被,忽地在一處停滯下來,目光一頓。


    “嗬...”


    他忽地勾唇笑出了聲,那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冰冷,在這般詭譎的氣氛中,更披上了一層危險的外衣。


    他上前,緩緩伸出手,寬大的手掌慢慢覆上一朵淺紫色的花,它盛開的絢爛,如夢似幻,粉色的花蕊處正不停的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異香。


    “哢嚓。”


    他倏地折斷一朵,湊到鼻尖,那極淡的香氣似又魔力般,叫人意亂神迷,恍惚勞累...


    下一瞬,隻聽“嗖”的一聲,幽藍的火焰倏地乍起,焚燼了掌心的生機。


    就是這東西,她勞心費神,沒日沒夜研究出的新物種,成了助她逃離自己的最大助力。


    這東西費時費力,如今長勢如此茂盛,想來,是一直在照拂著吧?


    她,


    那個口口聲聲說會陪伴著他的人,


    原來,


    從始至終,


    一直在想著逃離。


    嗬...


    騙子。


    真是,好得很呢!


    他眼中的怒意翻湧,此刻盡是勾出了一抹笑意,笑得薄涼,笑得悲哀,笑得諷刺,笑得充滿了冷意。


    逃?


    她又能逃到哪兒呢?


    這整個魔域的結界,都是出自他的手,而魔刹殿的結界更是苛刻到唯有他與陵遊二人才能通過。


    所以,她是去了哪兒呢?


    他那如墨色般濃重的漆黑之下閃過一瞬暗芒,濃密的睫毛之下暗流湧動。


    -


    南域境內,魔煞殿——


    心情愉悅的陵遊正翹著二郎腿,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拋起個大飽滿的葡萄,斜倚著坐塌悠哉悠哉的吃著。


    這天魔城進貢的黑金葡萄就是好吃,甜而不膩,軟滑滋潤,汁水蜜人。


    描金的黑靴不時的悠哉晃動著,嘴裏一邊吃著甜美的葡萄,一邊還哼起了小曲兒。


    自那天迴來以後,他的心情一直很好,好到那些魔兵都以為魔君被奪舍了,又是憂慮又是擔驚受怕的,戰戰兢兢的好幾天。


    如今好不容易放下心來,卻忽地感受到一股鋪天蓋地的威壓驟然襲來,那裹挾著磅礴氣勢的魔氣如烏雲蓋頂般死死壓在了他們的心頭,霎時驚顫了他們剛剛平靜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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