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陸豐年將她扯進懷裏,“別怕,不要怕。”他低聲道。


    其實事情發生以來,邱天沒有害怕過,她一直清醒而冷靜,然而在依賴的人麵前,她卸掉了所有鎧甲,自然流露出最本能的情緒。


    “我來想辦法。”陸豐年說。


    邱天卻並不想讓陸豐年摻和進來,“不用了,我自己能解決,”她吸了吸鼻子,“其實我知道是誰指使的。”


    陸豐年稍稍鬆開手臂,偏頭看她,“是誰?”


    “我現在還沒有十足的把握確定。”邱天目光轉冷,低聲說,“不過很快就能確定了。”


    她要再試探一次,或者不能算試探,而是明示。


    第二天早上,她在電視台門口攔住了周敏,後者又是踩著點來上班,著急忙慌隻顧著悶頭走路,一抬眸看到邱天,愣了一瞬,緊接著神情便緊張起來。


    她抿住唇,錯開腳步往左走,邱天稍一轉身擋住她的去路。周敏身形一僵,遲疑幾秒又朝右轉身,邱天緊接著又擋住她右邊的路。


    “讓開道行嗎?”周敏隻得開口。


    邱天一聽便笑了,“周敏,這不是你風格吧?你以前對我可不是這態度,不是挺頤指氣使的嗎?躲什麽呀?”


    周敏眼眸顫了顫,不敢跟她對視,“大早上你有病吧?你不上班我還要上班呢!”


    “行,你去上班。”邱天錯開身子,“之所以在這裏攔住你,就是想給你留個麵子,我其實不介意去辦公室談,走吧。”


    周敏邁開的腿猛地頓住,轉眸瞧她,“你……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邱天勾了勾鬢邊的發絲,輕笑道,“聊聊唄。”


    周敏咬唇瞪著她,目光不善,“那你有話快說,別耽誤我時間!”


    邱天暗暗冷笑,心裏那個不夠十足把握的猜想,此時又多了幾分籌碼——她隻不過在語言上稍加威脅,甚至連話都沒點透,而周敏竟然心虛了。


    “借一步說話吧,省得被人聽見不好。”說著邱天往路旁走去。


    周敏遲疑須臾,緊步跟了過去。


    “你到底要說什麽?”周敏四下看了看,接著低頭看表,“都遲到了!”


    “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邱天倚在樹上,不緊不慢地說,“《人物關注》欄目因為反響不錯,台領導尋思讓我再擔綱一個新欄目。”


    周敏唿吸一窒,眼眸霎時瞪大。


    邱天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繼續說,“我這一個欄目就夠累的了,再加一個肯定忙不過來,領導讓我推薦人選,最好是有經驗的,我這一想,咱學校以前多少佼佼者啊,不過,若說近水樓台的……還就你一個。”


    頭幾天台裏是有風聲要籌備一個新欄目,這個周敏是知道的,隻是這個欄目竟然也打算讓邱天主持?還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不過周敏稍有些懷疑,領導會讓邱天推薦人選?那可能嗎?可轉念一想,邱天現在可是電視台的紅人,應該多少有些話語權吧?再不濟到時候再讓自己家裏幫忙出出力通通關係,這事兒不就成了嗎?


    “那你……是什麽意思?”周敏問。


    “我這個人不喜歡紛爭,遇事盡量化幹戈為玉帛,舉報信的事雖然算不上大事,可是卻像蒼蠅似的膈應人……”


    邱天聲音一頓,定睛看向周敏,隻見她後背倏地挺直,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邱天輕笑一聲,繼續說,“隻要舉報信的事告一段落,我樂意推薦你去新欄目當主持人。”


    “真的?”周敏眼中閃光,手緊緊攥著。


    “當然是真的,隻是不知那舉報信……”


    “我來想辦法!”她脫口而出,又即刻閉嘴。


    邱天勾唇一笑,刻意沒深究她過於篤定的神情和語氣。


    “那多謝你費心。”


    當天,意見箱裏仍有幾封舉報邱天的信件,然而第二天就一封都沒有了,第三天,第四天一切風平浪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迴到家,陸豐年再度提及這事,邱天歡天喜地摟住他的脖子,“我已經解決了!”


    陸豐年一愣,“解決了?怎麽解決的?”


    邱天正滿滿的傾訴欲無處釋放,便把自己怎麽設計周敏,怎麽套她話的過程一字不漏地告訴他。


    陸豐年聽得一愣一愣的,但最後仍難免擔憂,眉心擰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她再找你麻煩怎麽辦?”


    “能找我麻煩的人首先得腦子夠用,這女的顯然不是個,蠢唿唿的,一忽悠就禿嚕。”


    邱天說的沒錯,周敏這一波表現等於默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想來以後她也不太敢故技重施了。拋開這些不提,此時的周敏大概還正做著白日夢,妄想著邱天推薦她成為一名主持人。


    另外,冷主任那邊也知道了這事的蹊蹺,邱天後來拿著那些信件去找過他,通過比對筆跡不難發現,寫信的就是固定的那幾個人,每天投遞,措辭鮮有變化,字跡時好時壞,極有可能是左右手交替著寫的。


    既是有人惡意舉報,那這事倒也不用過於放在眼裏,況且經過邱天的一番忽悠,舉報信更是一封都沒了。


    再說上期節目中邱天自剖經曆,讓她一夜之間成了無數人的榜樣,一個出生於偏遠山區的孩子,卻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向萬人矚目,這情節簡直不要太勵誌。


    這事在邱天看來算是告一段落,然而周敏卻日漸焦灼起來,她天天用渴求的目光看著邱天,可邱天卻像接受不到信號似的,再未正眼看過她。


    台裏始終沒提籌備新欄目的事情,周敏很快就知道自己被騙了,可因為心虛,她一時間不敢對邱天發難,然而沒想到,邱天又主動找上了她,直接表明立場。


    “上次跟你說,我喜歡化幹戈為玉帛,其實是騙你的,其實我這個人吧,心眼特別小,從來都是有仇必報。”


    周敏神情一緊,咬唇看著她,“你想幹什麽?”


    邱天笑了笑,壓低聲音道,“別緊張,我隻是告訴一聲,舉報信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隻要你以後別搞這些小動作,我自然不會讓第三個知道。”


    頓了頓,她聲線一轉,低沉陰冷道,“若你再敢搞東搞西,我一定不會像這次一樣跟你好商好量。”


    周敏嘴唇顫了顫,眼中一片愕然。


    這件狗血的舉報事件已經了結,邱天和周敏的交集仍在,兩人是同事,每天的見麵避無可避。出於一種直覺,她仍能從周敏眼中看到不甘的小火苗,不過料她短時間內也不敢做些什麽。


    隻是邱天沒想到,新年來臨前一頓新婚宴,她竟然在單位意外的地方和周敏碰麵了。


    第98章


    這天周日,邱天在家休息,陸豐年一大早又去了榮昌新地。


    臨近晌午,鬱嶺南過來說要在附近參加一個喜宴,她自己去沒意思的,非得拉著邱天和她一起。


    邱天不好駁她的麵子,心道反正自己也沒什麽事,便收拾一番和鬱嶺南一起出門。


    飯店確實離家不遠,兩個路口便到,車抵達飯店門口後,鬱嶺南囑咐司機一會兒先接續衛東再過來接她們,說完兩人提步走進飯店。


    這飯店規格不低,從裏到外都顯得貴氣十足,鬱嶺南拉著邱天的胳膊挎在自己臂間,昂首朝貴賓席走去。


    還沒走到,就有個塗脂抹粉打扮雍容的胖女人迎過來,“續夫人,您可來了,都等著您呢。”話落看到鬱嶺南身旁的人,閃著精光的小眼霎時一亮,“哎喲!這位不是那大美女主持人嗎!?邱天!邱天是吧?”


    邱天一聽這聲咋唿,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不出所料,整個宴會廳的人都翹首看過來,邱天隻得忍著尷尬向眾人頷首問候。


    鬱嶺南揚著下巴笑,“是,我兒媳婦邱天。”


    胖女人趕緊招唿兩人落座,周圍的議論聲雖小了許多,可短時間內仍未平息。邱天麵上端著平靜,心裏卻一陣不虞,早知道這陣仗,鬱嶺南怎麽勸她都不會來的。


    這邊屁股還沒坐熱,身旁有人擠了過來,是個溫軟女人的聲音。


    “鬱姐……”話音一頓,溫軟的聲音微轉,“你倒是過來啊,都是同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邱天愣了愣,隨即轉頭看過去,這一看不要緊,正正對上一雙羞惱不堪的眼睛。


    是周敏。


    靠。今天這熱鬧湊的。


    這時周敏被一把推到她麵前,旁邊的女人臉上堆著笑,湊到鬱嶺南跟前說話,“鬱姐,您說巧不巧,我家老周跟續先生是同事,我閨女跟你兒媳婦是同事。”


    周敏擰著身子惱火道,“媽,你跟人說得著嗎?”


    鬱嶺南笑容平淡,轉而上下打量起周敏來,“那是挺巧,周敏是吧,挺乖的姑娘。”


    被點了名的周敏身形一頓,她媽搡她一下,“還不叫人。”


    周敏不情不願問了聲好。


    鬱嶺南點了點頭,客套而程式化話地問,“長這麽漂亮,也是主持人吧?”


    周敏母親歎了口氣,“哪兒啊,本來不是有個機會嘛,誰知後來不知怎麽的,就給別人頂去了。”緊接著她又開始誇邱天,“跟邱天一比,我們家小敏沒得看。”


    無端被親媽貶低的周敏登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又不好走開,隻能硬撐著站在旁邊。


    邱天笑了笑,作為被恭維的當事人,又是晚輩,她不好說什麽,鬱嶺南卻絲毫不謙虛地說,“我兒媳是優秀,不聲不響就成了主持人,乍一從電視上看見她,我都沒敢認。”


    周敏和她媽媽聽到這話俱是一愣,後者訕笑一聲,“邱天個人素質多強啊,放哪兒都能出人頭地。”


    鬱嶺南自是極滿意自家兒媳婦,笑著攥著她的手,對周敏母女說,“行了,咱別在這兒喧賓奪主,新娘新郎要敬酒了,咱快入席吧。”


    周敏母親這才領著周敏離開。


    鬱嶺南和邱天重又坐好,鬱嶺南問她,“我看著那姑娘好像不大高興,你倆關係不好?”


    邱天暗暗哼笑一聲,心想何止是不好,沒打起來算不錯了,可嘴上卻隻道,“隻是普通同事,不太熟。”


    鬱嶺南點了點頭,“她爸爸在你續叔手底下工作,她還有個哥哥,也想進你續叔單位,走你續叔的關係,這不,你續叔沒鬆口。”


    邱天一愣,合著這家人走關係有癮?怪不得剛才這麽殷勤。


    邱天餘光朝周敏那一桌瞥去一眼,見她端端坐著,身體儼然格外僵硬,反觀她媽媽則像個花蝴蝶一樣,頻頻含笑逢迎,偶爾跟鬱嶺南對上視線,隨即舉杯諂笑。


    “剛才我生怕她開口讓幫忙找你續叔說好話,問題是他家大兒子屬實不像個樣,招貓逗狗的。”


    鬱嶺南低聲絮語,邱天有一搭沒一搭聽著,時不時還得附和其他人的寒暄和誇讚。


    喜宴自古以來就是這樣,說是宴會,實則全是人情,更何況是這等規格的婚宴。邱天全程維持著得體的笑容,別說胃口,她連口水都喝不下去。


    終於熬到尾聲,鬱嶺南讓邱天去門口等著,她要去趟衛生間,邱天籲了口氣走出飯店。


    等了一會兒,鬱嶺南還沒出來,倒等來了周敏,她似乎在找人,一出門便四下張望,冷不丁看到邱天,神情凝滯幾秒,接著卻迎著她走過來。


    邱天不禁挑眉,心想這人在單位每天見麵都恨不得躲她八丈遠,這會兒反倒主動過來了,難不成是想繼續剛才在宴會廳裏的尬聊?


    邱天倒也不懼她,微微挑眉,隻等著瞧她葫蘆裏賣什麽藥。


    周敏在她麵前站定,倆胳膊肘子一抱,“當初你怎麽就好意思說自己沒走關係?”


    邱天眉心微蹙,“好不好意思我都沒走關係,怎麽了?”


    周敏麵色乍變,手猛地從臂膀上鬆開,“要不是因為婆家,你能稱心如意?說出去誰信?”


    邱天終於明白她為何猖狂,合著是以為自己抓著人短了。


    “你愛信不信,我家沒你家那種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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