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偉抬了抬手,他似乎知道來的是誰,直接道,“是找我的,你直接把他領進來吧。”轉而又對老尹說,“我們還得繼續找,勞煩您加個班,明天我跟你領導說,準你休一天。”


    老尹忙不迭點頭,“沒說的沒說的,您繼續找就是。”


    邱天向許偉投去感激的一瞥,複又低頭開始翻查,她眼睛酸澀,可就連停下揉揉眼睛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門口傳來腳步聲,她自是無暇抬頭,目光在左右手中的試卷冊裏快速移動,像一尊上了發條的機器。


    “就讓她自己一個人這麽找?”


    邱天撚動試卷的手猛地頓住,這聲音多麽熟悉,可此時依稀帶了著惱的語調,讓她一瞬恍惚,逡巡間竟幾分懷疑起來。


    直到他又開口,聲音聽上去冷峻極了。


    “許偉,讓你幫忙你就這麽幫?”


    邱天這才愣怔著抬起頭來,先是看到一個高大挺括的背影,目光頓住,繼而往上,寬厚結實的肩胛上方是男人黑而硬的短發。


    是他迴來了,他怎麽迴來了呢?


    “陸豐年。”她忍不住喃喃。


    陸豐年身形一滯,倏地轉過頭來,眉宇間未消散的寒冰之色,卻在與她對上視線的瞬間消弭殆盡。


    許偉辯白道,“這丫頭說她能認字跡。”


    陸豐年安撫似的衝邱天點了點頭,複又看向許偉,冷猝道:“能認字就讓她這麽一個人找?這都幾點了?”


    許偉摳了摳眉毛,打商量的語氣小聲說,“給哥們留點麵子唄?”


    陸豐年懶得理他,轉而問老尹,“這些試卷你們最後怎麽處置?”


    老尹:“存放個一年半載的,若是明年還高考,就把這些銷毀騰地方。”


    “既這麽著,現在不能拆?”


    老尹為難地瞟了許偉一眼,後者仍在摳眉毛。


    陸豐年俯身把邱天從地上拽起來,“這屋裏這麽潮濕,你坐在地上不涼?”


    邱天先前不覺得,然陸豐年這麽一扯,她還真有些頭重腳輕,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幸好陸豐年堪堪將人扶住,接著扭頭對許偉和老尹說,“既有人能把邱天的試卷頂替了去,說明你們的所謂規矩就是個擺設,既然如此,有必要整這些虛頭?”


    許偉一聽這話,眉頭挑得老高,“這話說得在理嘿,那還等啥?”他打了個響指,衝老尹指揮道,“拆吧,出了事小爺擔著。”


    老尹點頭如搗蒜,“行行行……”


    邱天指著地上的一堆說,“這些是我翻查過的,就不用看了,麻煩各位了。”說著情不自禁鞠了一躬。


    手臂隨即一熱,是陸豐年把她拽了起來,“用不著。”他說。


    “……”


    所謂打開密封也隻需把外麵的牛皮紙頂端豁開,密封線以內就是名字,這迴三人一起找,隻需翻名字這頭就可以了。


    邱天提醒他們不僅要留意她的名字,還要留意有沒有用筆劃掉後更改的名字,二人答應著開始翻找。


    這下子效率快多了。


    一個小時後,陸豐年突然喊她,“邱天。”


    邱天無暇抬頭,隻應了一聲,隨即聽到陸豐年問她,“你寫名字的時候塗改過嗎?”


    邱天手上一頓,放下試卷擠到陸豐年身旁,“沒有……我沒有塗改。”


    陸豐年指著試卷上她的名字,顯然寫得格外倉促而潦草,而劃去的名字卻被塗得很黑很黑,根本辨認不出曾經寫著的是誰。


    邱天趕緊翻開這張試卷,目光被蟄了一下,試卷上方赫然打著34分。


    邱天攥著試卷,手指顫抖,“這不是我的試卷,也不是我的字……”


    恰在這時,許偉那邊也有了發現,“這兒有個塗黑的,改成了於麗華。”


    於麗華?


    邱天隻聽到腦海中“嗡”地一聲,頃刻之間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在遠去,陸豐年已經跑到許偉那邊,兩個男人頭抵著頭使勁辨認那被塗黑的名字。


    過了一會兒邱天意識迴籠,她突然疲憊不堪,聲音帶著沙啞,“豐年哥,最後一道大題,我手誤寫錯了一個字母,b劃去後改成了a,你看看是不是。”


    陸豐年依言翻過去看,隨即迴答,“是,b改成了a。”


    邱天閉了閉眼,又問,“第四題,寫一種解法就可以,我提前做完了題,把第二種解法也寫上了,你看看是嗎?”


    這時老尹也湊了過去,連連點頭,“還真是!還真是!”


    頓了頓,最後一個問題她的聲音更輕,她靠牆站著,朝後仰抵在牆上,“我考了100分……是嗎?”


    陸豐年抬起頭定定看著她,沉聲而溫和地迴答,“是,邱天,你考了100分。”


    作者有話說:


    我想盡量寫得飽滿點,寶子們不要著急,下一章就破案啦~~~咱是未加標簽的爽文,不會憋屈的,即使憋屈也是暫時的哈!~放心!


    第53章


    外麵天快要亮了,邱天仿佛被抽幹力氣一般,始終沒挪動分毫。


    陸豐年走到她身旁坐下,他的肩高一些,她的肩矮一些,兩人挨在一起,邱天幾乎是下意識地靠了上去,然後沉沉、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她什麽都沒說,他也沒開口,可邱天的心卻分明安定下來。


    第二天,招生辦公室。


    辦公人員陸續來上班,一進門就看到辦公桌前或趴或坐的人,老尹衝他們使眼色,故此進來後每個人都是正襟危坐,噤若寒蟬。


    終於,招生辦主任來了,一進門也是一愣,還沒來得及掛出笑臉,許偉已經將那兩遝試卷“啪”一聲扔在他麵前。


    “趙主任,別跟我說你不知道。”許偉冷冷道,“一晚上的時間是不是也套好詞兒了?說說吧。”


    招生辦主任瞬間冒出一腦門汗,支支吾吾地“這個……那個……”


    許偉沒什麽耐性地猛拍桌子,“看來不給我麵子,那我隻能告訴許書記了。”


    “別……別別!”李主任使勁擺手,“我也沒辦法呀……”


    “別特麽廢話,也別拿你們昨晚套好的詞兒搪塞我,醜話跟你說前頭,你要是配合,一切都好說,你但凡有一個字是在放屁,我讓你剩下半輩子都過不舒坦。”


    許偉那張秀氣的臉此時看上去陰惻惻的,令人膽寒,趙主任嚇得差點跪倒,連連道,“沒套話,真沒套話。”


    陸豐年也不耐煩了,皺眉“嘖”了一聲,“直說能死咋的?”


    趙主任認命似的垂下頭,“是縣委辦公室主任……李……李向東。”


    “李向東?”許偉冷笑一聲,“真特麽……”他皺眉抿唇使勁點了點頭,“行行,能耐了。”轉而安排老尹,“今兒別休假了,把人叫來去。”


    老尹點頭答應著,顛顛就要往外跑,許偉又喊住他加了一句,“把人叫全乎,考生還有涉及的人員,全特麽喊來。”


    “哦好。”


    李向東和於麗華都在縣城,趕來是很快的事。


    邱天不認識李向東,對於麗華卻再熟悉不過,此時看到於麗華慘白著一張臉進門,邱天恨不得衝上去薅她的頭發,可理智令她站著沒動,隻是冷冷地看著那張習慣性扮可憐的臉。


    李向東和於麗華就跟商量好似的一起裝糊塗,被說破後,這兩人又一頓狡辯。


    陸豐年聽不下去了,冷聲道,“就讓人死個明白。”


    許偉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隨即安排人來把邱天和於麗華的所有試卷都翻找出來,所有科目,一一比對字跡。


    一直忙活到下午。


    當寫著兩人名字的全部試卷擺在眼前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唏噓——還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於麗華不僅占用了邱天的數學和地理成績,就連曆史和政治也是占用別的考生的!


    “行事挺小心啊。”許偉氣笑了,“以為這麽著就沒人發現?人心不足蛇吞象,就你那34大分,好意思拿人家滿分的卷子替?”


    於麗華嘴唇哆嗦著,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許偉轉而又去刺激李向東,“你是她什麽人來著?哦,想起來了,姑父。”他踱到李向東麵前,語調陰陽怪氣,“行,就算丟了這飯碗,姑父還是姑父,還是一家人,挺好。”


    李向東腿發軟,閃了一下差點摔倒,於麗華趕緊去攙,卻被李向東一把甩開。


    “別碰我!遲早讓你這一家給害死!”


    於麗華一雙含淚的眼睛睜得老大,閃啊閃,閃啊閃,終於滾下淚來,“姑父……”


    “別叫我姑父!”


    於麗華便住了嘴,抽抽搭搭哭起來。


    許偉聽得頭疼,“行了別嚎了,被你占了分的都沒嚎呢,你可真有臉。”


    於麗華這迴連哭都不敢大聲,前一晚還在憧憬著美好的大學生活,誰知隔天竟落得個裏外不是人的境地。


    眼看大學是上不成了,她轉而又擔心這事會影響到自己的工作和剛相親來的對象,心想事已至此怎麽著都得找個墊背的,或許還能來個“從寬處理”或者“不知者無罪”。


    於是她仿若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頭對李向東說,“姑父,咱、咱起先也並不知道,是受人蠱惑。”


    李向東正悔不當初,根本不想搭理她,於麗華便兀自報出人名,“是何佃……”


    話音未落,李向東一聲怒喝打斷,猩紅著眼衝她吼道,“你給我閉嘴!!”


    於麗華猛地噎住,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雙唇哆嗦著,“姑、姑父……”


    雖然於麗華口中的名字沒吐全,可邱天一下便猜到是誰,她試探著補全姓名,“何佃勤?”


    一聽這名字,李向東下意識搖頭,聲音因緊張而低顫,“不是不是!沒有!”


    許偉已經無語得麻木了,手插兜提步直逼李向東麵前,“還不說嗎?”


    李向東萬念俱灰,可仍一個勁搖頭。


    陸豐年翹腿坐在一旁,幾分閑散地出言提醒,“跟他費什麽話,直接報警得了。”


    許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哈,我在這兒費個啥勁,累死了。”扭頭就跟老尹說,“趕緊報案去,就說這兒有個什麽……”他一時想不起罪名,摳著眉毛瞅陸豐年,後者卻懶洋洋翹腿坐著,並沒給他一個眼神。


    還是邱天提了一嘴,“冒名頂替罪。”


    “哦——”許偉拖著長腔點頭,不忘誇讚,“到底是貨真價實的女狀元,啥都懂嘿。”


    那邊李向東眼看著老尹走到了門口,趕緊撲上去攔住,同時扭著脖子對許偉說,“我說,我什麽都說!”


    許偉衝老尹使了個眼色,後者在門口站定。


    李向東臉色灰敗,遲疑間隻剩萬念俱灰,許偉又沒好氣地催了兩次,他才艱難地承認,“是何佃勤……教我這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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