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新年的氣氛還在持續,百姓都在家中過年,故而各大酒樓的生意都是頗為冷清。臨著湖水,有一家酒樓喚作“紫雲閣”,平日裏最是熱鬧,此時卻也門可羅雀。


    此時卻見一位身材頎長的男子領著一眾隨從來到這酒樓喝酒,隻見他眉目纖細,右額一縷發絲微卷,長眸輕挑,悠悠緩緩,便是一杯酒下肚。


    此人正是張天阡!原來他與父親等一行人在大年初一到了潼川府的家,正是那“不思府”。他與父親平日都在大都城住,這邊的家倒是沒來過幾迴,更沒有多少人知道他們在四川還有住所。而那日從馬車上下來的男子便是陸尹琮無疑了。此時,他在家中百無聊賴,便和小廝們來到酒樓飲酒。


    這閣樓上零零星星幾個醉客,看起來都是潦倒落拓。張天阡自顧自飲酒,想起如今自己終將昔日勝過自己多次的敵人給抓來了,心中無比愜懷。望著宛如平鏡的湖水,心境十分悠然。正喝得高興處,隔壁桌子忽地一聲高叫,卻將張天阡唬了一跳,酒杯裏的酒也是濺出了幾滴。


    張天阡來時隔壁桌還是無人,不知何時來了個落魄書生,寬大的青布衫衣裳甚是破敝,滿臉的風塵之色,現下又仿似喝得一塌糊塗,樣子更是潦倒邋遢。卻見他咕噥著不知什麽言語,大聲喝道:“小二,小二!取筆墨來!”然後半眯著眼睛斜斜看向張天阡,麵頰喝得通紅無比。那小二把筆墨放到桌上,卻見他一把抱起了盛墨的小碗,抓過了筆,踉踉蹌蹌走到牆壁旁,喝道:“這壁上他媽的都沒地方寫了!”張天阡想他是個文人,這一聲“他媽的”未免突兀得好笑。好不容易尋了個大的空白處,隻見那書生在牆上龍飛鳳舞起來:


    幼年便知似海仇,


    韃兒登高怎忍受?


    卻看大都人頭滾,


    教他銷骨血橫流!


    張天阡一看此詩,心頭微微一驚,這首詩真是反得不能更反了!而且旁人的詩都是如蠅之小字,他的字大得教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況且這人書生打扮,寫出來的詩卻充斥著草莽氣息,毫無文采可言,此情此景當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但張天阡也無意尋事於他,便裝作沒看到,又喝起酒來。


    誰知那人不識好歹,擎著個酒杯來迴晃來晃去,口中大聲念著這四句反詩,猛地,那人踉蹌到張天阡麵前,醉得步伐不穩,惺忪著雙眼問道:“這詩寫得好不好?你說……”他打了個飽嗝,一股酒氣,大聲道:“卻看大……大都人頭滾,教他……教他銷骨……血橫流!”張天阡微微冷笑,並不搭話,那人大急:“你怎地不說話,你怎地還笑話我?”旁邊的一個小廝上來將其扭到一邊去,那人用力掙開,跑到天阡麵前,一個不穩,杯中酒都盡是傾在天阡的衣衫上。


    張天阡心中怒氣升上,心想今日你自來惹我,若是不讓你進了大牢掉了腦袋恐怕你夜不能寐!於是右腳一勾,要把那人勾倒,誰知那人竟然靈活異常,輕盈避開,口中大叫:“你幹嘛還打我!”天阡大怒,喝道:“不把你送進大牢你不知道大爺的厲害!”右手反出抓其肩,那人一個迴身,又是似乎於不經意間避開,抓起了撂在桌上的筆,飽蘸了一大口墨,口裏大叫:“我知道達官爺的厲害了!達官爺!達官爺饒了我罷!”張天阡長鞭未帶,隻是揮起拳頭向他打去。而那人左歪右倒,看似醉態不減,可就是不讓天阡抓到。


    卻見張天阡變拳為掌,掌法飄忽奇快,身子異常的輕盈。忽地,左掌搭上那書生肩頭,右掌劈風,疾如暗夜驟現的閃電,猛地打在那人前胸!可那人前胸忽地後縮,張天阡的手掌隻是輕輕碰到了他的衣衫,可他卻仿佛受了重傷一般,歪歪扭扭地站立不穩,似乎踉踉蹌蹌地還挽了一下天阡。張天阡甩開他的手,怒道:“把他給我送到大牢裏去!”一個小廝把他扭在身側,欲帶走扔給官府處理。那人口裏隻是連天價兒地狂唿:“達官爺!饒了我罷!達官爺!”聲音裏還帶著哭腔。張天阡恨道:“你自來惹大爺,活該倒黴!”他氣唿唿地又待坐下,隻聽身後清亮亮的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官爺請饒了這個可憐書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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