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特助狠狠地閉了一下眼,然後再慢慢睜開。他的視力沒有出錯,在周一的晨會上,企劃部的部長正在作工作匯報,葉總明顯地開小差----盯著手機傻笑個不停。


    發現葉總異常的不隻他一人,在座的其他幾人同樣驚到眼睛脫眶。


    企劃部長匯報完畢,滿懷期待地看向葉少寧。那張被歲月洗禮過的額頭,立刻布滿黑線。


    傅特助清咳一聲,恭敬地問道:“葉總,你覺得這個項目可行嗎?”


    “呃?哦,九州建築公司在同行業裏口啤不錯,能考慮長期合作,但是暫時不需要承諾太多,我們先簽一個工程,看看質量再簽訂長期合約。”葉少寧擱下手機,掃視一圈。


    原來走神的是眼睛,耳朵什麽也沒錯過。


    傅特助摸摸鼻子,能做到總經理之職,果真有點特異功能。


    晨會結束,傅特助隨葉少寧迴到辦公室,告知一天的行程。才說了兩句,陸曼麗進來,後麵跟著四方建材公司的總經理。


    “把四方的資料一會帶過來。”葉少寧迎上前,與總經理一起步向會議室。


    檔案小妹非常能幹,所有的資料按拚音的先後秩序排列,一下就找到了。傅特助拿著資料看了看,經過辦公桌時,發現葉少寧的手機擱在桌上。


    他瞟過,走了幾步,朝外看了看。其實他真沒這麽小人過,但是好奇心大過一切。手機對於葉少寧來講,隻是聯係工具,他連短信都很少發。忙的時候,他還會替葉總接聽電話。


    他非常熟悉這支手機,裏麵的電話簿裏有幾人,排號第一的是誰,有幾個隨機小遊機,容量多大??????


    所以他覺得詭異呀,這麽一支普通手機,葉總有必要傻笑成那樣嗎?


    屏幕是暗的,手指一觸摸,屏幕亮了。


    上帝!佛爺!觀世音!傅特助緊按著心口,生怕脆弱的心髒一不小心會碎裂。


    葉總居然用這樣的圖圖做手機畫麵-----一個大肚子女人倚在一個笑得陽光燦爛的男子懷裏,當然,就露了個肚子,而且那肚子,男人還溫柔地用雙手捂著,其他令人瑕想的部位都遮得非常嚴實。隻是啊,不得不用到“驚豔”這個詞,這張照片比***過的婚紗照美百倍。首先,女人清麗,男人俊朗,還有那笑容,是從心底裏自然而然流淌出來的,真是此情脈脈、彼愛款款。


    換作他,也要傻笑得像白癡。


    “傅特助?”身後傳來陸曼麗的聲音。


    他一驚,手機差點從掌心滑落。


    “葉總在等你呢!你剛剛在看什麽?”陸曼麗擰著麗眉,狐疑地看著他。


    “沒??????沒什麽?”


    “我才不信。”陸曼麗一下搶過手機,也是一怔。“應該不會隻有這一張吧!”


    她嫻熟地翻到文件夾,打開,嘩,一張張照片按次跳了出來。


    都沒穿禮服,隻是尋常家居裝。單人照有幾張,側麵的,正麵的,孕婦漂亮成這樣,真讓人羨慕。多的是雙人照,男人有蹲,有彎腰,不管啥姿勢,都是滿臉幸福。


    “這是誰?”陸曼麗臉稍稍變色。


    傅特助把手機搶過來,放迴原先的位置。


    “還能是誰,葉太太唄!”


    “他不是離婚了嗎?”


    “離婚就不可以複婚?”傅特助攤開雙手,“何況這麽漂亮的老婆,又懷了寶寶,哪舍得離呀!”


    “舍不得就別離呀,真是把無聊當有趣。”她無由地討厭上這種不懂珍惜不知足的女人。


    傅特助嗬嗬一笑,“這是人家夫妻的情趣,咱管不著。走,開會去。”


    會議結束,葉少寧送客人下樓,一看時間,都快午餐了。“傅持助,我下午還有什麽安排嗎?”


    傅特助抱著文件夾,看到葉少寧已把車鑰匙抓到手上了。“沒有什麽特別、要緊的事,其他的事,我會打電話向葉總匯報。”有一個後勤方麵的會議,那個挪到明天吧!


    “那行,我和童悅約好有事,這裏就辛苦傅特助了。”


    “應該的。葉總確實應多多陪童老師。”把以前從指尖流失的時光搶迴來。


    葉少寧淡淡一笑,人還沒出門,就開始打電話了。


    傅特助側身目送,說不羨慕是假的。唉,什麽時候,他也修得這麽一位集智慧與美麗於一身的嬌妻呀!


    黑色的奔馳出了市區,疾行在鄉間公路上。路邊的小河畔,蘆花飄絮,一株株柿子樹上,掛滿了像紅燈籠般的柿子,草木泛黃,落葉隨風揚起、落下。


    秋色如此迷人,童悅開了窗,深吸一口氣,“少寧,你最近上班有點混呀,對得起恆宇給你的薪水嗎?”


    “怎麽,不喜歡我陪?”騰手把滑落的毯子拉上,蓋住她的*。


    “喜歡,但要以大局為重。你除了是我老公,還是恆宇的總經理呀!”


    “挺深明大義呢,嗯,不虧是童老師。我沒有怠慢工作,陪老婆的時間我是硬擠出來的。”


    她笑靨如花般俏,“我其實很開心啦,剛剛那樣講,是為了讓我的內疚感減*。你看,我做了壽司,泡了茶,還帶了水果和牛肉幹。”


    這是拍懷孕寫真換來的,他答應帶她到野外野餐。


    不記得有沒有野餐過,隻是看著電視裏情侶手牽手去爬山、在溪邊露營、坐在樹下野餐,就有點向往。


    她現在時間這麽大,可以滿足下自己了。想一個人坐車出來的,被他一口拒絕。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出行,但她必須妥協,和他一同去影樓拍懷孕寫真。


    她有點怕鏡頭,一聽攝影師要求,她就不會笑了,手腳笨拙如機器人。攝影師沒轍,苦笑著說你們在家什麽樣,就什麽樣吧!


    是他親自給她換的衣服,胸部豐滿太多,穿抹胸時,他看了又看,那身子下麵的紗裙也是,每一個折,他都理了兩篇。


    他那天穿了件粉色的襯衫,袖子挽著,沒係領帶,下麵是淺灰的休閑褲,頭發也沒上摩絲,抱著她時,他說:“你想看哪就看哪,隻當站在家中的陽台上。”


    她慢慢放鬆,攝影師越怕越讚。問能否用一幅櫥窗廣告,他一臉沒得商量。照片取迴來,有一張放大了,就掛在書房。


    她啼笑皆非,“人家書房都掛山水畫或書法,才顯高雅,你這樣子算什麽?”


    “我喜歡就好!”


    車挨著一處柵欄,慢慢停下,躍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般的果園。樹葉還沒凋盡,地上鋪著鬆鬆軟軟的一層,枝頭上還有些密集,或黃或青,但是這些完全可以忽視,把枝頭壓彎的累累果實,才是真正的主角。


    空氣裏,蘋果的甜香悠然飄蕩,唿吸不由地放緩,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醉了。


    “咱們青台的蘋果,可是全國有名,個大,甜脆,而且長得俏。”葉少寧微笑扶著看傻了的她下車。


    她聽說過,這品種還是從日本引進的,許多省都有栽種,但隻有青台的最好,因為青台的水好、土好,這是青台人的驕傲。每年收獲的季節,許多人都會買上幾箱,送給至親好友。


    “植物園裏的菊花也開得不錯,遊客那麽多,擠著沒意思,我想你可能更喜歡這裏。”他從車裏又拎下了食籃。


    她咽咽口水,指著頭頂上一顆紅中帶點白的蘋果問道:“我可以吃嗎?”


    “可以呀,隻要你吃得下。”他一踮腳,給她摘了下來。果園邊就有溪水,清淋淋的,她洗了洗,就這麽連皮啃咬著。


    這種感覺,和在家裏用刀削了皮,再切成小片,用牙簽戳著吃,是完完全全不同的。


    他寵溺地把幾根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她的耳後,叮嚀她吃慢點,他不會搶的。


    果園裏,遊客們都在幫著果農摘果子,笑聲陣陣。蘋果一筐筐整齊的排放著,然後再逐一裝上車,運進城裏。


    她行動不便,摘了幾顆,就直喘,隻得瞧著中意的,指揮他一會兒這一會兒那。


    正午的陽光從樹枝間漏進來,蒸發得泥土也有了溫度。兩人依著一棵大樹坐下,吃了壽司,喝了茶,倦意不知覺爬上來。


    他攬過她,讓她枕著臂彎睡,張開手掌作傘,遮住漏下的斑駁的光線。


    臂彎如此的軟,陽光如此明豔,風如此和煦,空氣如此甜美,她暈暈的,所以冒出了一句傻話。


    “你為什麽從沒懷疑寶寶有可能不是你的?”那時候,她鐵了心要與他離婚,又和蘇陌同去上海,自然的就會往這方麵想,不是嗎?他卻接受得那麽理所當然。


    “誰像你那麽笨?”他想彈下她的頭,沒舍得,隻射了枚眼刀過去。


    一個守身如玉的二十八歲女子,感情上肯定要求很高,哪會那麽隨意?


    她抿嘴輕笑,“我確實是有點傻呀,不過,是你演出太逼真,我無法不相信。”


    “哼!”


    “特別是從雲南迴來,一到家,她在廚房做飯,氣氛那麽融洽,我簡直像走錯了門。你陰陽怪氣的,晚上還主動送她走,迴家後,襯衫領子上有一個口紅印。”想到這些,胸口還有點悶悶的。


    “巴巴地追到麗江,卻看見老婆和別的男人手牽手離開,鞋帶鬆了,那男人還矮下高貴的身子為她係,你心裏是什麽滋味?”


    “你也去雲南了?”她瞪大眼。


    “下了飛機,又上飛機,那一路,真的是心寒如冰。她是自己去我家的,你碰巧遇上。我沒有維護你,是我氣得心都顫,你看上去沒事人似的。搶著送她迴家,一是你累,二是怕她對你胡言亂語。那個唇印,是她下車時的一個惡作劇,我沒留神。在外麵抽了很久的煙,不想迴家。迴到家怕忍不住盤問你,而你不管說什麽,我都不想聽。”


    “少寧!”她抬起頭,吻上他的唇,“對不起,我該和你說彥傑的事。其實那時我特別想依賴你,可是感覺你摸不透。在北京那次,我曾經想說起,你整夜在陽台上站著,我看著你,你是不是牽掛她?”


    “說牽掛有點重,不放心是真的。我以為這樣一來,她必然會死心。但擔心她會做傻事,她若做傻事,我倆之間永遠都會有個陰影,再也不會幸福。後來聽到她和樂董平安迴到青台,我才舒口氣。”


    “是呀,我倆總是擔心這,擔心那,你晚一步,我退一步??????幸好,我們還有機會。少寧,她??????現在好嗎?”


    “每個人都有自愈的能力。像你,從小到現在,那麽多事發生在你身上,別人光看都覺得心戚戚,你怎麽能走下來?其實換到他們身上,他們一定也能活下來。所以不要擔心別人。”


    “嗯!”如此開誠公布地聊起往事,心中的千千結是完完全全打開了。


    從前,她如驚弓之鳥,而他,太溫和太內斂,才漸行漸遠。


    在婚姻這所學校中,不可以跳級,不可以耍小聰明,一切都得踏踏實實,才能走得更遠更久。


    在果園呆到黃昏才迴青台,總感到心裏麵柔得暖融融,不太想迴家,嚷著吃太飽,要去海邊走走。


    他給她穿上自己的外套,把車開到海邊。


    海堤上,三三兩兩的人,悠閑地散步,今天是月初,天空沒有月亮,依稀看得見幾顆星星。燈塔上的燈已經亮了,現在它已經光榮退休,隻是作為風景,每夜屹立在海中。


    他讓她走在裏麵,自己靠近海的那一端。


    風從海麵吹來,與浪花同步,卷起了她的衣衫,她輕輕依向他。


    “如果冷,我們就迴家,今天出來夠久了。”他將她圈進懷中。


    她低著頭,不說話,嗅著他身上暖暖的氣息。


    “怎麽了?”他托起她下巴。


    “沒有什麽,隻是突然---想吻你。”說完,她就閉上眼,手搭上他的肩,輕輕舔咬著他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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