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穴突突地跳著,頭皮一陣陣地發麻,一股巨大的恐懼瞬間充斥了全身。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工作人員解開葉少寧的頭盔,拿開雪鏡,大聲地嚷道。


    沒有人迴應。


    又一個工作人員從童悅的身邊跑了過去。


    她的腿像灌了鉛,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辦法向前挪了一步,喉嚨裏像堵著個飯團,一口氣被壓著,怎麽也上不來。


    還是別人架了她一把,她才動彈了一下。


    葉少寧閉著眼,神情非常的平靜。


    顫微微地蹲下來,她摘掉手套,哆嗦地探向他的鼻息。手剛伸了一半,惶恐地又縮了迴來。


    “看不出傷在哪?可是怎麽這樣子呢?叫救護車吧!”兩個工作人員小聲商量著。


    她鎮定地阻止,“沒有必要,他沒事的,肯定沒事的。”


    是的,一定沒事。這隻是個遊樂場,又不是專業滑雪場,坡度又不算太陡,他保護措施做得那麽好,技術又不錯,怎麽可能有事?


    他說過結束後帶她去看索菲亞在教堂,晚上去俄羅斯餐館吃大餐,然後逛逛冰燈廟會,他不會食言的。就像他說和她交往就真的交往了,他說一輩子注定和一個人在一起,早一點結婚晚一點結婚有區別嗎?於是,他們真的結婚了,都來他的傷心地度蜜月了。


    他應該是真誠的,所以肯定沒有理由拋下她不管的。


    不然,不然,她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他的。


    “少寧,少寧,好了啦,起來吧!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車呢!”手指緊攥成拳,指甲掐進掌心,銼骨的疼痛。


    “你再這樣,我要生氣啦!”聲音控製不住地顫栗,眼眶又熱又脹。


    密密的睫毛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又一下??????


    “童悅,飛翔的感覺真的太好了,你要不要也體驗一下?”俊眸漆黑發亮,唇角上翹。


    她定定地看了他有五秒,突然直起身,扭頭就走。


    “童悅??????”他在後麵叫著。


    她沒有迴頭,越走越快。走著,走著,不知怎麽淚水就湧了出來,而且聲勢浩大,她不住地用手指去拭,怎麽也拭不盡。


    他又沒摔斷腿又沒摔破頭,應該開心呀,哭什麽呢?


    而這淚水讓她覺得羞恥,也讓她覺得害怕。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他成了她生命裏特別重特別重的一個人,重到能影響她的唿吸、奪去她的心跳、*縱她的人生。如果沒有了他,她簡直不敢相信以後的日子該怎麽走下去。


    可是以前不是這樣的。交往時,她可以一個星期不和他聯係,就是有點小失落,一切井然有序。即使領了結婚證,當他要求她為他改變時,她能平靜無波地從他麵前走開,哪怕外麵是茫茫風雪,她也隻覺著疼痛是暫時的。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了?


    她像被什麽蛇蠍猛獸追著,慌不擇路。


    在大門口,氣喘籲籲的葉少寧終於追*,拉住她的胳臂。她像對待細菌傳染體般,驚懼地甩開他,“不要碰我。”


    “怎麽了?”他被她的一張淚容驚住了。


    她不說話,埋頭向前。


    他小心翼翼地跟著她,“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出聲的。隻是玩得太瘋狂,我忘形了。”


    她像沒聽到,看到一輛旅遊大吧停在外麵,看也沒看就上了車。


    “童悅,這是去度假村的。我們要坐的是那輛。”他捉住了她的手,往相反方向指了指。


    “我要去哪,關你什麽事。”她厲聲喝斥。


    這一次,她沒甩得開他的手。


    “是不是在和我生氣?”他問道。


    “我憑什麽生你的氣,你想怎樣就怎樣,和我有什麽關係。”口吻又冷又硬,眼睛看著路邊的積雪,就是不願瞟他一眼。


    他歎了口氣,“唉,這樣的話都講出來了,真的是生氣了。怎麽辦,打我一下會不會消氣呢?”


    他舉起她的手臂打向自己的臉,她繃緊了沒讓他得逞。“放開我,我要迴去了。”


    “在哪兒跌倒就在哪兒爬起。這氣可不來事帶到別的地方,不然會影響我們的心情。不要舍不得,打吧!”


    “葉少寧,你很幼稚哎!”她捋了捋頭發,這才發現手指凍得都沒知覺了。隻顧著哭,手套也不知什麽時候丟的。


    他一皺眉,拉著她上車。車上暖氣開著,到是非常暖和。他忙不迭地替她*著手指,她把頭偏向窗外。他的力度不輕不重,掌心的溫度很快通過肌膚直流向她的血液,直達她的心髒。凍僵的指尖有點脹痛,她不由地咬緊了唇。


    “其實,我真的是幼稚,怎麽會做那種蠢事呢?應該顧及你的感受的。今天,嚇住你了,是不是?”他無限自責地問道。


    她不吭聲,隻是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泛濫了。


    到達索菲亞大教堂時,正值黃昏。夕陽的暖紅色塗抹在教堂圓圓的、飽滿的“洋蔥”頂上,廣場上悠場的音樂在空中飄蕩。靠在教堂的牆上,會產生一種身在莫斯科的錯覺。


    她哭得雙唇發幹,他給她買了杯熱奶茶。


    一群灰色的鴿子落在教堂側麵的牆簷上,這時教堂的鍾聲突然響了起來,鴿群拍騰著翅膀,飛向蒼茫的暮色。


    她仰起頭傻傻地看著。


    一陣風吹過,刮起一層細雪,如粉末般飄在空中,沾*的衣襟。


    他替她撣去。


    “少寧,”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如夢囈,卻是清晰無比,“把手機開了吧,我不會再走神了。”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選擇的,心裏裝著誰,伴在身邊的人是誰,細細地比較,天平還是會傾斜的。


    彥傑太遠了,她抓不住。而他,近在咫尺,盈手可握,這麽的暖,戀上太容易了。


    何必去抗拒?


    難道真的等到失去他再去後悔嗎?


    暮色四籠,漸漸變濃。


    她把身體的重量依向他張開的懷抱,空氣中仿佛有靜止的魔力,她閉上眼承接住他憐愛至極的一吻。


    噙著她唇齒間奶茶的清香,他悄悄地在心中籲了口氣。


    也許有點無恥,害她哭成那樣,但是他刻意地與工作人員合作的那一幕,還是很有成效的。


    他終於看到了她的心。


    “待會再開機,現在我們去吃晚飯。”


    俄羅斯風情餐館,廚師來自聖彼得堡,清一色的雙人火車式座位,椅背很高,由此隔離出私密的有餐空間。他給她點了奶油玉米粒湯和白菜肉卷包,配上紅酒及黑魚子醬。


    她不是很吃得來這種口味的菜,但是菜不重要,氣氛很重要。他們都沒有什麽講話,一隻手握叉,另一隻手與對方十手相扣,時不時還互遞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


    晚飯後兩人在夜幕下散步,路口一個個地過。路燈把兩人的影子一會兒拉長一會兒縮短。月色皎潔,清清冷冷地掛在夜空中。


    她朝他看了一眼,說道:“真想這條路沒有盡頭,我們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吧!”


    現在這樣的感覺很好,如果迴到青台,太多的人和事,她突然有一點隱隱的不安。


    太寶貴的東西便是如此,越是珍視,越是脆弱,一丁點兒風雨也禁不起的。


    他看出來了,不舍地攬緊她,“葉太太,你現在是有夫之婦,放心吧,什麽事都有你老公頂著呢!”


    迴到酒店差不多十點,她先洗的澡。出來後,他進去。衣服脫了一半,剛開機的手機催魂似的就叫了起來。


    “你幫我接一下。”他在浴室裏叫道。


    手機已經響了有一會,她也沒看屏幕,匆忙按下接聽鍵。


    “葉少寧,你這個總經理怎麽當的,你居然給我關機,你什麽意思,你是誠心看我出醜嗎?”清脆的嗓音,即使火氣十足,聽著還是非常悅耳動聽。


    “對不起??????少寧他在洗澡。”她過意不去地打斷連珠炮的發射。


    那邊一愣,“是葉太太?”


    “是的。你好,是少寧的同事嗎?”


    “蜜月愉快吧!我是葉總的助理,叫車歡歡。不好意思打擾了,一會你請葉總迴個電話給我,是大事,十萬火急的。”


    “好!”


    電波會改變人的聲音,當然,她們隻見過一次麵,就是不改變,也很難有印像。


    依稀記得,車歡歡,大大的眼睛,有一絲嬰兒肥,笑起來米粒般的小酒窩,有點像??????陶濤。


    “誰找我?”葉少寧身上隻裹了條浴巾。


    “是你的助理。”她把手機遞給他,進浴室收拾衣服。


    進來時,看到房間的門開著,葉少寧在走道上迴電話。他穿得那麽少,也不知有沒有人經過。


    事情真的很大了,半個小時過去,葉少寧還沒迴來。


    她給他倒的茶都冷了,隻得重新換了一杯。


    他迴來了,原來擔心是多餘的,他早已換了浴袍,神色有點凝重。


    “事情很麻煩嗎?”她問道。


    “還好。”他猶豫了一下,內疚地抱住她,“可能我們要提前迴青台了,這事必須我迴去處理。以後我再陪你出來度蜜月。”


    車歡歡把司行長的話當了真,又去建行催了幾次貸款,還請人吃飯。其實司行那種老狐狸,所謂的承諾隻是場麵上的話,不可能那麽容易就辦成的。席間司行可能喝得不少,車歡歡又提此事,司行借酒壯膽摸了車歡歡一把,說這要看車小姐的誠意有多少了。車歡歡怎麽肯受這種氣,甩了他兩個耳光,揚長而去。


    這下好,貸款一事陷入僵局。


    車歡歡意識到自己闖禍了,不敢告訴樂靜芬,隻得向他求救。


    “學校也要期末考,我在外麵呆著也是心驚肉跳。”她體貼地說道。


    他立即請總台訂機票,機票已經售空,還好,搶到了兩張火車票,早晨六點的。


    兩人等於夜裏沒什麽睡。等火車時,她去站裏的特產商店買了點特產帶給羅佳英。車票是硬座,車上人很多,到處是行李,車廂內飄蕩著一股異味。


    他抱歉地聳聳肩,很是過意不去。


    她調侃道:“也不錯啦,我可以陪你重溫一下你的傷心之路。”


    “你呀??????”他失笑。


    他是真的不能開手機,一開,電話就不斷,連和她說話的時間都很少,中途手機打到沒電,還找列車員幫忙充電。


    他雖然不說,但她看得出他那件事非常嚴重。


    她睡了一會,醒來時,身上蓋著他的外套,他握著手機,頭一頓一頓,也睡著了。


    到達青台是隔天晚上九點,兩人迴葉家別墅,葉一川和羅佳英已睡下了。童悅不方便進臥室,就在外麵等著,葉少寧進去和爸媽說了幾句話。


    “當然是工作要緊了,學洋人度什麽蜜月,真是的。快去洗洗睡吧,明天媽媽起來給你做好吃的。”羅佳英隻字沒提童悅。


    兩人疲累之極,稍微梳洗下倒頭就睡了。


    睜開眼,葉少寧已經不在床上了。她揉了揉眼,急忙穿衣下樓。剛下了幾級台階,一抬眼就看到羅佳英坐在桌邊,手裏握著她的手機,緊張地不知在翻看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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