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麽?”桑貝一掌的汗,第n次地問童悅。


    童悅搖頭,隻是花香嗆鼻,她有些吃不消。她從末見過這麽多的花,化妝台放著捧花,屋子裏是一籃一籃道賀的鮮花。數九寒天,一朵朵*芬芳,那價格想著都心疼。


    五點起的床,禮儀公司的車已在樓下等了。昨晚她睡在家裏,其實隻是躺了一會,晚上還和葉少寧去書香花園看了看。他送她迴來的,沒有上樓。在漆黑的樓道裏,他抱抱她,吻了吻額頭,輕歎道:“真的要嫁給我了嗎?”


    “難道你想退貨?”一*處下來,她發現他特別喜歡她向他撒嬌。


    “寶貝都來不及,舍得嗎?”


    他晚上要迴別墅睡,家裏還有些事要處理。那邊也布置了間新房,就是他以前睡的房間。


    她第二次去葉家,羅佳英約了人在家打麻將。沒起身招唿,懶懶地抬了下眼,“童悅,給我們削盤水果,擠條熱毛巾。”


    她放下包,進了廚房,削了蘋果、剝了橙,一片片用牙簽戳著端上來,熱毛巾擠了四條,一條條遞過去。其他三人忙道謝,羅佳英連個笑意都沒丟過來。


    她整理好房間,告辭時,正是吃晚飯的辰光,羅佳英熱情地挽留幾位麻友吃飯,對她的招唿隻是嗯了一聲。


    雪夜的晚風,拂在臉上,刺刺地痛。


    她嗬嗬凍僵的手,打開君威的門,暖氣開了好一會,手指才能自如地動彈。


    迴眸處,葉家燈光燦爛,笑聲不斷。


    淩玲主動要求做她的伴娘,喬可欣也丟來了橄欖枝,補充一句:那天我會素顏陪襯你。


    她婉言謝絕,說早和桑貝說定了。


    那時桑貝還不知這事,她做了很多工作,又是扮可憐,又是搞利誘、威脅,桑貝才勉強同意。


    讓桑貝妝扮成一代妖姬,她絕對不讓人失望。但是伴娘,一向粗線條的桑貝心裏格外忐忑。


    桑貝也是五點多到童家的。


    彥傑開的門,愣了半天才迴過神,撇撇嘴:“你這裏做伴娘還是做保鏢?”


    桑貝低頭打量著自己,小心翼翼地問:“這樣不行嗎?”


    她是真正的素顏上陣,連頭發都染迴了本色,一身煙灰薄昵套裝,手中搭了件大衣,看上去像正要奔赴某個嚴肅的會場。


    “湊合。”彥傑嘴角抽 搐。


    桑貝這二十八年中,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


    童悅誇獎她的打扮扮非常大方有個性有創意,絕對沒人撞衫,這才讓緊繃的桑貝稍微放鬆了些。


    其實,葉少寧和她都沒準備找伴郎伴娘,婚禮非常傳統的。但在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裏,她需要一個人前前後後的陪在身邊,為她提長長的裙擺,為她拿手袋。往日在人前表現非常得體的錢燕今天突然變得謙虛了,不管什麽事問她,她都體貼地建議:這個應該問問你自己的媽媽。


    沒有人通知江冰潔。自從她跨出童家那一天,她放棄義務,也放棄任何權利。


    童大兵拄著拐杖走到窗邊,說道:“新年新氣像呀!”


    天空碧藍如洗,東方泛出層層疊疊的霞光,樓下的樹靜如淑女,積雪在晨光中是那麽潔白晶瑩。


    這確實是青台冬日少有的晴朗天氣。


    童悅穿上大衣下樓,出門前忍不住迴了下頭,彥傑倚在房門前,雙手插在褲袋中,神情淡淡的,隻一雙俊眸幽深如子夜。


    童悅昨晚到家就睡了,他房裏亮著燈,不知是在上網還是在看電視。


    木板不隔音,她聽見周董大著舌頭的歌聲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怎麽隱藏我的憂傷,失去你的地方,你的發香散得匆忙,我已經跟不上,閉上眼睛還能看見,你離去的痕跡,在月光下一直找尋那張思念的身影,我想對你說,不敢說的愛??????


    “不行,我還是緊張。”桑貝重重閉了下眼,站起身,“我去外麵透口氣,一會就迴來。不然我快撐不住了。”


    “去吧,去吧!”她輕笑。


    桑貝隨性慣了,很少這樣受拘束。兩人在美容中心呆了大半天,泡花澡,洗頭發,然後化妝、換衣、修指甲。她沒吃午飯,婚紗卡腰,怕顯出小肚子。桑貝是緊張得一口吃不下。


    替她補妝的小妹告訴她,賓客已陸陸續續到了,新郎在外麵大廳裏迎接客人,非常的帥氣。


    按羅佳英的說法,婚前新郎不能見新娘,不然不吉利。


    實中的同事過來和她打招唿,一起拍了幾張照。趙清手上捧著一對憨態可掬的布偶,她忙道謝。


    趙清詭笑著湊到她耳邊:“你別會錯意,份子錢我早出了,這是替別人代送的。”


    她接過布偶,裏麵賀卡上英氣的字跡,她非常熟悉。


    這個李想,難道是筆誤?把“新婚快樂”寫成了“新年快樂”。


    小妹吃力地又從外麵搬進一個超大的花籃,“酒店老板送的。”


    她和葉少寧來試吃菜時,酒店老板親自作陪。席間,聽葉少寧與老板聊天,原來兩人是舊識。這家酒店是香港恆宇集團的子業。恆宇也是做房地產的,業務遍布全球,是中國地產業的龍頭老大。現在的董事長叫裴迪文,恆宇的首席設計室就是世紀大廈的設計師遲靈瞳。據說遲靈瞳欠樂靜芬情份,偶爾為她接一兩個項目。裴迪文怎麽包容這件事,童悅不清楚。但童悅從老板熱情的態度中看出,恆宇似乎有挖角之意。


    葉少寧卻表現出恰到好處的距離,不親不疏。


    童悅看著花籃,目光飛快地在屋內屋外巡睃了一遍,呃,泰華沒送禮籃。不僅是沒送禮籃,好像泰華的員工也沒見一個。


    葉少寧在泰華很沒人緣嗎?


    葉家的親戚見著了。青台市委書記蘇曉岑抱著外孫晨晨和老公葉一州早早就來看過她了,葉少寧的堂妹葉楓和妹夫夏奕陽也一同來的。


    這一家可都是大名人。真正的名人反到是非常親和的,蘇曉岑笑道:“少寧把童悅的照片給我看時,我一下就看出童悅內外俱秀,和老葉說,我們葉家的孩子們有福了,有這麽一位優秀教師,以後教育不要費心。”


    “最先得益的是我們家的晨晨。晨晨,快叫舅媽。”葉楓搶聲說道。


    “舅媽好!”晨晨有其父風範,溫和俊朗,正經八百。


    “嫂子,我搶在哥前麵結婚,你沒怪罪吧?”


    一邊的夏奕陽寵溺地瞟了眼妻子,清咳一聲,“主要責任在於我,但是我妹結婚也比我早,所以真要追究,會沒完沒了的。”


    眾人大笑。


    童悅看看他們,一張臉羞如桃花般。


    “小悅,你老公好像很喜歡孩子。你可要努力了。”桑貝從外麵透氣迴來,嘴巴上沾了點餅屑,手裏還握著一塊點心。


    童悅遞給她一張紙巾,挑了挑眉。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叫聰聰,他抱得舍不得放,一直在那孩子臉上親來親去,新郎佩花都被那孩子扯歪了。”


    “小女孩?”


    “嗯,像洋娃娃,和她媽媽像一個模子鑄出來的。”


    哦,應該是陶濤家的小公主,她記得葉少寧提過那孩子叫聰聰,愚人節出生,左修然反其道而行,給公主取名叫聰聰。


    “你要不要吃一塊?”桑貝張開手掌,“我餓得快吃不消了。”


    童悅搖頭,“我想去下洗手間。”


    桑貝把餅扔進嘴裏,拍拍手,替她提起婚紗的裙擺,“走吧,外麵現在沒人。我看客人都到差不多了,再過一會婚禮就該開始了。唉,我發誓我以後要是結婚,一定不讓人這樣折騰。”


    “你那位怎樣了?”夜色迷人雖然掛的是桑貝的名,但出資者另有其人。那人童悅沒見過,她隻知道桑貝被那人降服了。


    “大概在哪裏泡妞吧!要不然,就是在攀岩。”


    那人有兩大愛好:美女與攀岩。桑貝不算美女,怎麽會和那人扯上的,童悅想破了頭,隻能說愛情從來就是莫名其妙的。


    “小悅!”洗手間外麵站著一個人,堆起怯性性的笑意,不敢置信地看著童悅。


    童悅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冷凝了,她想轉身折迴,腳卻紋絲不動。


    “我??????我去那邊等著。”桑貝認得這江冰潔,眉頭蹙蹙,看看童悅,避到不遠處的窗邊。


    “你來幹什麽?”童悅定了定神。


    “你爸爸給我電話,說你今天結婚。我看過新郎了,很不錯的小夥子。小悅,你眼光很好。”


    “比你好,對不對?”童悅*抖個不停。


    江冰潔黯然地低下眼簾,苦澀地笑道:“怎麽和我比呢?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那時候真的是鬼迷心竅??????”


    “那你後悔過嗎?”


    “你有新媽媽了。”江冰潔喃喃低語。


    “我爸爸有這樣的資格,難道你希望他一直等你嗎?”童悅閉上眼,害怕淚會控製不住的奔湧而出。


    “小悅,我已經在承受苦果了,你??????別說了。給你!”她遞過來一個首飾盒,“這是我的心意,龍風手鐲,龍鳳呈祥,祝你們幸福美滿,恩愛到老。”


    “需要我說謝謝嗎?”


    童悅睜開眼,咄咄地瞪著她,任由她的手懸在半空中。頂燈的柔光灑下來,皮膚像被灼傷了,一陣陣地刺痛。


    江冰潔歎了口氣,蹲下身,把首飾盒放在地上,默默離開。


    “拿走你的東西,別以為這樣就可以彌補你所帶給我們的一切,我不要,我不要。”


    江冰潔緩緩迴過頭,“小悅,我現在這個樣子了,除了送件首飾,其他還能給你什麽呢?”


    淚,決堤而下。


    “快去補個妝,別把眼睛哭腫了。”江冰潔溫柔地一笑,匆忙奔向樓梯。


    樓道上,車城提著一個花籃拾級而上,不經意地抬了下眼。


    那兩道目光,像把刀,突地把他劈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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