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是個謹慎的人,第二天便尋了個高地,觀山斷水。爺爺對於古代哀牢國的葬俗並不了解,因為哀牢後期嚴重漢化,墓葬遵循漢朝葬俗,史書所記載的哀牢葬俗,已經是漢化之後的葬俗,而小哀牢由於未曾歸漢,因此保留了自己獨特的葬俗,而這些,並未被記載入史冊,因此寶象女王的王墓會不會遵從風水學,爺爺不能肯定。


    大山聚靈氣,小山出精怪,爺爺觀望山形,發現此地乃是個大吉之地,群山綿延入臥龍,細數之下,為九龍盤踞之態,龍頭聚成一團,各自朝天,中間仿佛拱衛著什麽。那巨耳王墓,距離此處遠遠隔著一條龍脈,在當時未通公路的條件下,得有七天六夜的形成。爺爺盯著其中一條龍脈,心想:這條山龍的盡頭,便是巨耳王墓,乃九龍拱衛之地,如此看來,古哀牢選擇葬地,也是有一定規律的。


    當然,這個規律並非一定指風水,其實風水風水,蓋兩層含義,一是從玄學角度觀無形之風,看無形之氣,二是從地理角度,舉個例子,就算不懂風水的人,也知道土質稀疏潮濕的地方不能住人或者葬人,這就是最基本的風水雛形。


    風水,先要學會看有形,然後才能看無形。


    雖說不理解傳統哀牢的葬俗,但古哀牢是個多民族國家,因此也是個多信仰國家,一部分人信仰佛教,還有一大部分人則信奉當地的薩滿,由於薩滿是個原始宗教,因此各地的形式都不一樣,不過在葬俗上,則遵循人神分離的做法。


    寶象女王的墓雖然不遵循風水術,但從宗教角度來說,巨耳王墓在龍首,那麽寶象女王的墓,則很有可能位於龍尾,而此時,那條龍尾隱約可見,就在山後雲煙飄渺處。爺爺有了結論,眾人當即置備幹糧火具,收拾妥當便進山,過程不必贅述,約摸兩日,四人到達了龍尾處。


    此時,觀山斷水,望氣發墓之術已然無用,便隻能用傳統的看土法。


    眾人根據山上的土石結構,大致推斷出了幾個適合墓葬的地方,花了三天時間用洛陽鏟定位,到地三天中午時,馬潑皮拔出洛陽鏟,忽然喜道:“有了。”爺爺奔過去一看,卻見從十來米深的土層中,帶出來無數漆黑的木屑,木屑隱隱發紅,看來曾經有過漆色。


    爺爺聞功不算好,馬潑皮卻深諳此道,將洛陽鏟橫在鼻子前麵,閉上眼細細嗅了一番,再睜開眼時,說:“氣鬱而味滯,色赤而帶黑,下麵有墓,不下一千八百年。”一推算,和哀牢國存在的曆史時間也大致相同,眾人打起精神,立刻開始打盜洞。


    在這深山之中,也用不著做土望風,四人甩開膀子幹,十來米深的盜洞,也不過片刻功夫。


    這墓是個石墓,沒有墓磚這些東西,頂部是用塊狀的石頭封起來的,眾人挪開石頭,下麵立刻吹上來一股暗風,那會兒盜墓工具還比較原始,爺爺打著軟鐵皮製的手電筒往裏麵一瞧,猛然驚了下,說:“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墓。”卻見下方沒有墓室,也沒有墓道,而是一個筆直向下的深洞,一眼望不到底,四周的洞壁上,橫亙著很多鑲嵌入石壁的木頭,一眼望去,如同洞壁上長了刺一樣。


    時隔一千八百多年,那木頭有些已經斷裂,有些兀自完整,皆呈四四方法的形狀,距離爺爺他們最近的,朝上的那一麵,在手電筒的照耀下,隱隱約約散發著異光。爺爺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一時看不清是什麽東西在反光,卻聽瘦雞子顫聲道:“哎喲媽呀,是寶石,那木樁子上麵鑿出了凹槽,裏麵放的全是寶石!”聽聲音,已經是激動的不行了。


    爺爺大驚,心說,相傳古哀牢國盛產寶石,看來不是假的,寶象女王已經薄葬都有如此陣仗,也不知那巨耳王墓深處,會是何等的景象。


    爺爺那時候對錢財已經不是太看重了,他是個本分的老實人,當初盜墓,也是被白老四脅迫的,後來遇上鬼厙之麵的詛咒,再加上親族遭難,奶奶逝世,爺爺覺得那是自己盜墓的報應,因此已經決心不再因錢財而倒鬥,這會兒見了諸多寶石,雖然眩人眼目,但也沒有心動。


    他對眾人說:“這豎洞墓,或許就是古哀牢國的墓葬形式,想必寶象女王,應該放在這洞的最底下。”


    瘦雞子心眼兒多,朝下一張望,豎洞深不見底,黑漆漆的,如同怪獸張開的嘴,一股陰風從下麵吹上來。壁洞上除了木樁子,便沒有攀登之物,雖說帶了繩索,但看樣子,繩索的長度也肯定不夠,如果要下到深處,最後勢必要徒手在木樁子上攀登,一個不留神就會摔的粉身碎骨。


    與其如此,何不將近處木樁子上的寶石取盡,便是這些寶石,變賣之後所得,尋常人一輩子也花不完,何必再冒那個險下到墓底?他這麽一想,便將這個主意提了出來,爺爺心裏不樂意,如果是我,當時遇到那種情況,肯定一腳就將痩雞子踹開,讓他有多遠滾多遠,別在這兒來動搖人心,但爺爺是個和氣的人,心想:他說的也對,若這三人不願意,我也隻能自己下去一探了。


    馬潑皮雖說是個鑽錢眼的人,但撇開錢不說,為人卻是十分仗義,早就得知爺爺並非單為錢財而來,便罵徒弟說:“你個賴貨,算什麽蔥,敢跟你師父我的老哥這麽說話,信不信我一腳就把你踹下去,現在就摔死你。”


    仇大愣是個老好人,見師父罵師弟,連忙護著瘦雞子,說:“師父消氣,師弟不會說話,您別動怒,我們下去,陳伯伯要辦什麽事兒,我和師弟聽從吩咐。”馬潑皮聞言,這才滿意,對爺爺說:“老哥,小孩子不懂事,別跟他們計較,我們這便下去吧。”


    爺爺心中感動,點了點頭,四人固定好繩索,將繩子扔入洞中,當即順著繩索而下。


    這繩索足有二十五米,尋常的墓裏,怎麽著也夠了,但卻沒成想遇到這個豎洞墓,頓時就短了一大截。眾人下了二十多米,眼見繩索到頭,下麵的洞卻依舊不見底,爺爺身體發力一蕩,身形在空中晃蕩,用腳踩了踩旁邊支出來的木樁子,發現木樁子保存的挺好,撐住一個人沒問題,於是說:“咱們接下來就得靠身手了,一個個來,我先打頭陣。”


    畢竟這三人是陪著自己來範險的,爺爺是個厚道人,當仁不讓的在前麵趟雷,爬上木樁,在刺一樣的木樁間輾轉騰挪,試探著尋找最結實的木樁,馬潑皮等人則順著他的路線走,一時也安然無恙。


    小心翼翼的又下了十米左右,爺爺腰間別著手電筒,隱隱已經可以看見,洞下顯露出一些灰白色的東西,似乎就要到底了,誰知就在此時,仇大愣忽然驚叫一聲,粗啞的聲音驚破了這座千年古墓的安寧,卻聽他道:“師父,那裏有個人!”


    人?


    爺爺驚了下,抬頭往上看,他之前顧著趟雷,因此心神專一,也沒有四處張望,那仇大愣卻有功夫到處看,便發現了不遠處的木樁子上,赫然趴著個黑乎乎的東西,那模樣,像是趴著個小孩兒。


    爺爺一抬頭,燈光也聚到了一處,因此看的更加清楚了,仔細一看,果然是個小孩兒。


    不過那孩兒實在驚悚可怖,整個人被綁在木樁子上,已經變成了幹屍,眼窩處沒有眼珠子,卻是一對兒紅寶石鑲嵌其中,嘴巴大張,也是塞了塊紅寶石,**在外的屍體上,星星點點的墜了寶石,看樣子是用來陪葬的童屍。


    在人殉這一點兒上,幾乎是全世界都存在的,這實在是個很奇異的現象,幾千年前,各個部族、各個國家、各個洲,有些隔著山,有些隔著河,有些隔著海,並無來往,但在墓葬這一方麵,卻是驚人相似,都以墓葬居多,大部分都會有棺材,古代的權貴王侯,要活人陪葬這一點,也驚人的相似。


    這是一個讓所有人都費解的謎團。


    爺爺看到那具被寶石塞滿的童屍,歎了口氣,心裏可憐這孩子,轉而又想起了家裏的孫子,也就是我,一時間心裏滿是痛惜和慈愛,就在這種複雜情緒交織之時,漆黑的洞裏,忽然傳來了吱呀聲,卻是眾人腳下的木樁子難以長久承重,赫然出現了斷裂的跡象。


    眾人隻顧著觀察那可憐的陪葬童屍,一時矗立過久,惹來這場災禍,再想反應時,哪裏還來的及,木樁子霎時斷裂,四人身體懸空下墜,時不時便被下方的木樁子撞一下。好在已經快到底,又有木樁子做緩衝,眾人雖然從高處墜落,卻沒有傷及性命,但在落地的那一瞬間,還是摔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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