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理解我此時此刻的恐懼,即便已經豁出拚命的決心,眼前詭異的場景,也駭的人渾身虛軟。晦氣彌漫的棺木中,惡臭令人作嘔,而我眼前就懸浮這一顆破破爛爛的人頭,身下,一具無頭屍正拿著我的打火機。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我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如打鼓一般的心跳聲,眼前的人頭並沒有張嘴,但那陣若有若無的說話聲,卻依舊在我耳邊響起,不停的問我:你是在找它嗎?


    人們常說嚇死人,嚇死人,我向來仗著自己膽大,從來不信人能真的嚇死,但這一刻,我覺得自己真的嚇的血液都停頓了,渾身無法動彈分毫,便見那顆人頭緊貼著我的麵門,惡臭撲鼻而來,那雙綠油油的眼珠子,如同會蠱惑人心一般。


    我被它盯著,先是恐懼,緊接著大腦就有些遲鈍下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手已經不受控製,竟然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直到脖子處傳來劇痛,我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心知自己是著了粽子的道。硬粽子撲人,常以蠻力屍毒傷人,而鬼魂善於蠱惑人心。我沒想到這具棺材裏,不僅有硬粽子,而且還有軟粽子,此刻我被它操控,掐著自己脖子的手越來越用力。


    正常情況下,人是不可能掐死自己,或者憋死自己的,但現在顯然不是什麽正常情況,我很快就覺得自己肺裏發脹,窒息的感覺讓人胸腔仿佛要炸開一樣,大腦更是突突直跳,意識恍惚間,我猛然想起了棺材蓋上雕刻著的人形,它們都保持著一個古怪的姿勢,將雙手放在脖子上。


    當時我們還推測,這是不是某種奇怪的儀式,現在看來,這九具棺材,分明是為我們一行人準備的!難道那玄學方術,真有如此奇妙,讓那徐福在兩千多年前就預料到會有今日,因此在棺蓋上刻下了人形的圖案?


    但緊接著,我又覺得不對勁。這裏的棺材隻有九具,但我們分明是十個人,倘若徐福真有如此神算,又為什麽會單單少了一幅棺材?


    難道說,這意味著我們十個人中,有一個會活下來?那麽剩下的九個人呢?是不是都會像我一樣,在棺材中遭遇這驚魂的一幕,然後自己掐死自己?我想到了顧文敏,又想起了豆腐,這一刻我沒心思去想其它人,唯一的念頭就是,如果真的非要死人,我希望他們能活下去。


    或許是我強烈的求生意誌起了作用,我感覺自己逐漸奪迴了身體的控製權,而那顆人頭,依舊貼在我臉上,這會兒,在強烈的恐懼過後,我的大腦反而更加清醒,或許是人的應激反應,不僅清醒,而且也更為敏銳。


    在奪迴身體控製權的一瞬間,我的第一反應便是一拳打出去,那人頭估計沒料到會如此,發出了一聲怪嘯,被拍到了棺材板上。


    我想到了桃木驅邪的傳說,也顧不得有沒有用,立馬脫下了爺爺給我的桃木手珠,在那東西又飛上前來時,猛的將桃木手珠往它破裂的嘴裏一塞,那串伴隨我二十年的桃木珠,便就這樣塞入了它的嘴裏。那一瞬間,這顆人頭仿佛有表情一樣,臉上的爛肉扭曲了一下,緊接著,我身下的屍體,拿著打火機的手也砰的垂下,如同遭受了什麽重擊。


    我心說有門兒,看來這招有用,沒準兒鬼壓棺已經給破了,不管怎麽樣,隻有先逃出棺材,才能找到對策。當即我又試著頂了頂棺材蓋子,沒想到這次立刻就頂了起來,我大喜,也顧不得其它,立刻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將棺材蓋往旁邊一頂,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棺材裏翻了出去。


    當身體接觸到堅硬而冰冷的地麵時,我不由得鬆了口氣。這兒會,整個墓室裏漆黑一片,我的打火機落在了棺材裏,裝備包雖然在身上,但手電筒也不知滾到哪裏去了,豆腐等人也消失的無隱無蹤,四下裏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安靜的隻能聽見自己的唿吸聲。


    即便已經爬出了棺材,但那陣惡臭依然縈繞不去,沒有防毒麵具,那陣味兒無所顧忌的鑽入人的鼻子裏。


    我心知豆腐他們很可能命懸一線,也不敢耽擱,想起裝備包裏還有頭燈,連忙去翻裝備包,將頭燈摸出來往頭上一帶,打開開關,頓時射出了一道光柱,將漆黑的墓室照亮了。我的眼前,依舊是之前的墓室,唯一有所不同的便是,九具棺材中,隻有一具是打開的,其餘的都是嚴絲合縫。


    我咽了咽口水,往棺材裏一望,立刻便覺得胃裏翻騰,可惜我已經吐不出什麽東西了。隻見那棺中赫然躺著一具幹紫的無頭老屍,屍體上布滿了屍油,棺中還有些滑膩膩的屍液,我的防毒麵具就被侵泡在屍液裏,已經不可能再使用了。


    而那顆人頭,這會兒在強光下看去,血紅發紫,顯得更加駭人恐怖。它裂開的嘴大張著,裏麵便是我那串桃木手珠。這珠子早在迴湧河文棺墓中,就已經救了我一次,在河底遭遇嘼貓時又救了我一次,現在已經是第三次救我了,好在爺爺高瞻遠矚,給我留了這個一件寶物。


    我心知以後恐怕還有很多地方用的上它,自然不可能讓它一直塞在人頭的嘴裏,便想出了辦法,決定將這屍體毀去。除了無頭屍外,極刑屍也無法起屍,我便忍著惡心,從棺中摸出之前丟失的匕首,迅速將人頭的眼珠子挖了出來,又割耳去鼻,斷了屍體的四肢。


    雖說我膽子大,但殺雞殺魚、宰豬砍羊的經驗有,這麽解剖屍體的經驗可還是頭一迴,為了抓緊時間救其餘人,我也隻能咬牙去幹,根本沒有時間讓我惡心恐懼。做完這一切,也不過兩分鍾時間,我身上已經全是屍油,有多狼狽可想而知。


    我不敢耽誤,立刻從那人頭嘴裏取出了手珠,觀察它果然沒有再起屍,當即摸起棺材中的打火機點燃。


    這屍體上布滿了油脂,一點之下,立刻就燃起了熊熊大火,我這才放下心,再也不理會這棺材,連忙挑著最近的一具棺木,準備把棺材撬開。我這裝備包裏所攜帶的全是倒鬥工具,用棺材撬子發力撬棺蓋,一撬之下,棺材便開了一條縫,我沒想到這麽順利,順手一抹頭上的汗,反而將屍油蹭到了臉上。


    我也顧不得這些,連忙將棺材蓋推開,裏麵立刻露出了一雙人腿,穿著登山靴,緊身的戶外服,不是顧文敏是誰。再往上看,她的雙手正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顯然已經不行了,一看見我,眼睛立刻瞪大,顯然是在求救。


    我已經有了經驗,這會兒也顧不得溫柔了,立刻將顧文敏從棺材中抓了起來,準備先將她拉出棺材再說。誰知才拉到一半,顧文敏身下又出現了一雙手,猛的扣住了她的肩膀,反而將她往下拉,和我爭奪起來。


    或許是受到我的幹擾,顧文敏奪迴了身體的控製權,不停的咳嗽,一邊眼淚汪汪的咳,一邊想從棺材裏爬出來,但那扣住她肩膀的一雙手,力大無窮,死死扣著她的肩頭骨,顧文敏疼的嘶嘶抽涼氣,情急之下,她說:“把它的手砍下來。“


    對啊。


    我怎麽沒想到這茬兒,匕首是現成的,而且是機器人四個分配的裝備,砍起骨頭來跟砍豆腐似的。我心下暗爽,心說操你媽個王八粽子,老子這就砍死你。誰知不等我動作,旁邊被我推開的棺材蓋,竟然自己開始合攏,眼見著就要將我的手卡住了。


    顧文敏眼中濕潤,說:“別管我,快放手。”這會兒就是再砍對方也來不及了,如果我不及時撤手,棺材蓋子就會直接卡過來。這麽厚重的材料,直接將我的雙手卡斷都不是難事。


    千鈞一發間,我猛的將腿一抬,死死抵住了卡過來的棺材蓋。那棺材蓋子力道極大,我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棺材蓋子上,立刻就爭奪不過顧文敏身下的大粽子,一時間,顧文敏又被拉的躺迴了棺材裏,粽子的手也瞬間卡住了她的脖子。


    直到這時我才發現不對勁,那雙手和我所見到的粽子不一樣,並不是布滿屍油的幹屍,而是一雙慘白的,布滿屍斑的手。我反應過來,顧文敏身下的,應該是具新鮮粽子。果然,這麽一看我便發現,顧文敏身下的應該是具男屍,那服裝我們之前見過,和島上那幾個扶桑人的造型一模一樣!


    但這會兒,我全身的力道都在對抗那重如千斤的棺材蓋,哪裏還有功夫去救顧文敏,一時間不由得眼中灼熱,渾身熱血直衝腦門兒。


    該怎辦救她?該死,我隻恨自己沒有三頭六臂,隻能眼睜睜看著顧文敏在棺材中掙紮。


    就在我幾乎呲目欲裂之時,顧文敏猛的停止了掙紮,我心裏咯噔一下,以為她要斷氣,誰知就在這時,顧文敏修長的雙腿忽然抬起,旋即張開,各勾住了棺材的兩邊,我霎時間明白過來,她這是要拚著最後一口氣,想借助雙腿的力量,從棺材裏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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