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心中雖早已經做好準備,心知這格格爾公主不是個善茬,但誰也沒料到,居然會長了兩個腦袋。隻見這兩個頭上,臉部都罩了一張金色的麵具,襯托的下巴就跟個狐狸似的。麵具下的屍體是個什麽樣子,我們一時也看不見,隻不過那屍體的頭發散亂,黑漆漆一團糾結在一處,仔細一看,黑發中似乎藏著水,顯得濕淋淋的。


    我們幾人麵麵相覷,都覺得這雙頭女屍太過古怪,馮鬼手便說:“開了這麽多棺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長成這樣的粽子。不管了,趕緊摸東西,大家都留點神。”我們按照馮鬼手的吩咐,撥開了蓋在屍體身上的錦被。那錦被早已經爛成一團,一碰就分成數塊兒,清理了好半天才露出了下麵的屍身。


    首先露出來的是一隻人手,一看見那隻手我就愣了。


    那手上皮肉有些發青,明顯是雙死人的手,但時隔這麽多年,竟然完全沒有腐敗,看來這棺中躺著的,是一具未腐的濕屍。枯骨、幹屍和濕屍,這三種屍體中,以枯骨最常見,幹屍多見於沙漠,而濕屍則十分稀少。


    眼前這雙手,除了顏色不正常,簡直就跟活人沒兩樣。


    豆腐暗暗咂舌,說:“看這手,皮膚還挺好的,也不知長的怎麽樣。”我看了看女屍臉上的麵具,警告說:“小豆,不是讓你站後麵嗎,你怎麽又竄上來了?別添亂,不準去碰女屍的麵具。”這小子我太了解了,該膽大的時候,膽子小的像耗子,該膽小的時候,往往又容易發神經。萬一他看這女屍皮膚細嫩,忽然想玩個人屍情未了,那我可吃不消。


    說話間,我和呂肅一左一右齊齊動手,將女屍上方的爛錦被清理了幹淨,整具屍體赫然也暴露在我們眼前。一瞅見屍體,馮鬼手臉色就變了,失聲道:“怎麽會這樣!”即便是隔著防毒麵具的玻璃罩子,我也能看到他扭曲的麵孔。


    別說馮鬼手,連我的手都有些發抖了,因為我眼前的這具屍體,並沒有穿著殮衣,她身上穿著的,赫然是任鈴的衣服!


    幾乎一瞬間,我們同時就想到一個可能:難道這具屍體是任鈴?


    可是棺材明明是密封的,她怎麽會被放在棺材裏麵?


    根據皮膚的顏色判斷,眼前的絕對是一具屍體,隻是這具屍體出現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讓我們吃驚,唯獨出現在這棺中,卻是匪夷所思。


    呂肅嘴裏嘶了一聲,聲音不疾不徐,目光緊緊盯著屍體的兩個頭顱,說道:“把她的麵具摘下來。”


    麵具靠著額頭的地方,有一個孔洞,古人認為,額頭是靈魂出入的場所,因此留這樣一個孔,就相當於給靈魂留了一個通道。摘屍體臉上的麵具時也有講究,摘麵具的人,臉不能和屍體相對,必須得站在棺材頭部,顛倒過來,才能開始摘麵具。


    據說這樣是為了避免活人和死人的口鼻相對,陽氣相撞,也有說是因為和死人麵對麵,是對於死者的不尊重。像這樣稀奇古怪,又難以說清由頭的規矩,在中國那可是太多了,傳了一輩又一輩。


    我小時候端午節吃粽子,撥開粽葉後,爺爺總會用一根筷子,從粽子頭往下插,插一半再拔出了,留下一截筷子孔,這才能開始吃,我問他原因,爺爺自己也說不上來,隻說他的爺爺就是這麽教的。


    此時,即便不用摘麵具,我心裏都幾乎可以肯定,這棺中的屍體,定然是任鈴無疑,隻是,就算是任鈴,就算是她莫名奇怪,在某種古怪的情形中,被拉入了棺材裏,但她怎麽會多出一個頭來?多出的這個頭是誰的?


    呂肅說完,沒人說話。


    此時,馮鬼手在棺尾,我和呂肅各站在棺材左右,豆腐則在我左手邊。呂肅說完,便凝神屏息,小心翼翼探出帶了摸屍套的手,朝著女屍的麵具而去。我心中一動,也伸出手,朝著另一隻頭顱的麵具而去。


    由於情形過於古怪,我們二人都忘記了摘麵具的規矩。麵具覆蓋在臉上,並沒有固定,很輕易的便被我們掃了下來。


    兩張麵具下麵,分別露出兩張臉。


    上麵的臉是任鈴的,眼球鼓起,死不瞑目,臉上全是青紫,嘴角還留著血跡。原本是個千嬌百媚的小美女,但人死了後,再美也好看不起來,看一眼都心頭發怵。而另一個稍微低一些的腦袋,那張臉卻是蒼白的,目光緊閉,秀氣的瓜子臉流露著痛苦的神色,豆腐失聲叫道:“顧大美女!”


    我實在難以描述此時的心情,顧文敏是我們看著掉下深淵的,又怎麽會出現在這具棺材裏?會不會是我們又中了什麽圈套?會不會眼前的一切,都是如同飛仙壁畫一樣的幻象?不等我想明白,豆腐已經伸手摸了摸顧文敏的脖子,喜道:“還有脈搏,趕緊救人。”


    有道是關心則亂,經豆腐這麽一提醒,我才迴過神來,這才發現,原來並非屍體長了兩個腦袋,而是任玲的屍身壓在顧文敏身上。棺中狹小,之前身上又蓋著錦被,乍一看,還真跟有兩個頭似的。此刻明白過來,我也顧不得多想,心知救人要緊,便也不去管任鈴的屍身,更無暇對她憐香惜玉了,搭住她屍身的肩膀,將她往上一拉,任鈴便坐在了棺材裏。


    棺材下,露出了顧文敏的上半身,一眼看去顯得濕淋淋油膩膩的,就如同剛剛從什麽汙水中被打撈出來一樣,而任玲就坐在她的肚子上。這樣大的動作,顧文敏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顯然已經是陷入深度昏迷了,若再在棺材裏憋上一會兒,沒準兒就和任鈴一樣,要去見閻王了。


    此時仔細一想,我頓時明白了之前棺中的異響是怎麽迴事,八成就是顧文敏弄出來的。


    豆腐見機行事,對任鈴說了句對不住了,手下更粗魯,直接抄著任鈴的腋下,將人從棺材中拖了出來,隨手扔到了地藏王菩薩的腿上。做完這一切,我們四人趕緊將顧文敏從棺木中弄了出來,再一看棺中,除了一床破棉絮,便是空空蕩蕩。


    豆腐嘴裏嘶了一聲,似乎是不信邪,又用手敲擊著棺材底板,說道:“這下麵肯定有洞什麽的,否則顧大美女是怎麽跑到棺材裏來的。”敲擊了幾下,棺材發出沉悶的聲響,顯示下麵並沒有洞窟一類的東西,底板也是完好無損的。


    顧文敏和任鈴是怎麽進入棺材中的,實在是匪夷所思。


    難道是這個棺材自己會拉人?


    而且還專門拉女人?


    雖然這事兒古怪離奇,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救顧文敏要緊,地藏王菩薩像上沒有什麽平整的地方,我們便帶著人順著繩子下去,將人平放在地上。此時也顧不得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了,在她全身摸了一遍,沒有什麽大的外傷,隻有我們之前行動時留下的一些擦傷,並不礙事,看來她之所以會暈過去,應該是之前窒息了。


    呂肅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摘下防毒麵具,甩了甩烏黑的頭發,說道:“唿吸越來越弱,快,給她做人工唿吸。”


    人工唿吸?


    豆腐眼前一亮,道:“嘴對嘴嗎,這多不好意思啊。”


    我說:“去你媽的嘴對嘴,又不是溺水。”說著便沒理會豆腐,開始給顧文敏做胸腹按壓,隻可惜我之前手臂被匕首捅傷,沒兩下便吃不消,傷口處陣陣發痛,隻得停下,對豆腐說:“你來,手別亂放。”豆腐神色挪揄,擠眉弄眼,笑嘻嘻的說:“朋友妻不可欺,放心,不該摸的地方我絕對不摸。”


    正當豆腐那雙邪惡之手朝顧文敏伸過去時,躺在地上的人,猛然咳嗽了一聲,睜著烏黑脆弱的眼睛,慢慢蘇醒過來。豆腐瞠目結舌,隨後眨了眨眼,一副要哭的模樣,嘀咕道:“故意的,顧大美女,你肯定是故意的。”


    我大喜,連忙將顧文敏扶了起來。她此刻十分虛弱,半睜著眼睛,緩慢的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似乎是鬆了口氣,一向清亮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氣若遊絲的說道:“我、我……”一個字沒說完,便又暈了過去。


    呂肅摸了摸她的脈搏,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意,緩聲道:“是昏睡過去了,不要緊,讓她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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