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樓前臨正陽大街,後依通濟渠。


    入夜之後,燈紅酒綠,滿樓紅袖。


    朱厚照今日本打算偷偷摸摸的來青樓瞧瞧,當初穀大用對他說過青樓後,他就一直掛念在心。


    他也之前也試著詢問過陳策,不過小老弟對此興趣好像不大,並且也不準許自己私下過來。


    但少年心性就是如此,你越是不讓他做什麽,他就越是好奇。


    於是今晚他帶著劉瑾來了。


    今晚慶春樓的花魁恰好出麵唱曲,於是朱厚照便打算去聽一聽,想看看這慶春樓花魁和宮裏的女子有什麽不同,為什麽會讓這麽多男人如此激動。


    不過卻被龜公給擋住了。


    想見花魁的人那麽多,整個青樓那麽多男人豪擲千金也沒能見到,你說見就見的嗎?


    想要見慶春樓花魁,不僅要有財還要有才才行,你以為你是唐寅啊?想見花魁就見花魁?


    朱厚照憤憤不平,比才就比才,他自詡自己學問也不差。


    不過慶春樓裏麵今晚卻來了幾個高手,聽那群儒生的口吻,好像是京畿四才子,雖然沒有吳中四大才子那麽出名,但在京畿也頗負盛名。


    京畿四才子來了三個,分別是蔡全芳、許鳳和張廷用,在儒生口碑中最厲害的李圭還沒到來。


    三才子見到朱厚照如此沒禮貌,便嘲諷他小小年紀毛都沒長齊,見了花魁姑娘做什麽?


    朱厚照說聽曲,一時間引起哄堂大笑。


    朱厚照哪裏知道這裏的烏煙瘴氣,天真的以為見到花魁就是真聽曲的,被嘲諷的莫名其妙,可他也不懂這裏麵的門門道道,於是就去讓劉瑾搬救兵了。


    在陳策趕來的時候,朱厚照和三名才子已經劍拔弩張的開始比試起來了,雙方約定作詩比試高下,輸了的叫對方一聲爹。


    三才子的詩才自然不低,又早有準備,做出來風花雪月的詩朱厚照哪裏會。


    對方是縱情風月的老手,做的詩都很應景,你讓朱厚照做一些立誌報國之類的詩詞,他還可以,做什麽風花雪月的,他就兩眼一抹黑了。


    陳策終於在此時姍姍來遲。


    聽聞了其中過程後,便無語的拉著朱厚照道:“你無聊不無聊,小孩子啊?還和別人比這個?輸了還要叫爹,虧得你想得出來。”


    你的皇帝父親要知道你在外麵拿這個做賭注,迴去不給你一頓毒打?


    陳策在王務弼府上和京師四才子有過一麵之緣,不過那已經很久了,陳策隱約記得他們的名字,卻不認識人。


    但他此時還是拱手和對方賠禮道:“家裏小兄弟一時興起,今日權當開個玩笑,諸位今日的消費我買單,全部。”


    “比試就作罷了,本就是尋歡作樂,大家就不必當真了。”


    按理說陳策這番話,已經足夠給對方麵子了。


    朱厚照縱然心裏不樂意,但剛才被陳策教訓之後,竟有種犯錯的孩子樣子,也不敢反駁陳策。


    蔡全芳冷笑道:“能來這兒玩的,誰還差你一頓酒水錢?”


    陳策蹙眉,剛才還支持京師三才子的食客們,此時卻紛紛倒戈,幫著陳策道:“蔡公子這話就不對了。”


    “大家剛才起哄,也是玩個熱鬧,何必當真?”


    “就是呀,文無第一,真要比起來,孰好孰壞誰說得清呢?”


    眼前這蔡公子在陳策眼中根本不夠看的,為人處事方麵幾乎是被吊打的存在。


    陳策剛才說了,今日他買單,買全部,在場的人可不都是你們三個這麽好鬥,人家更在乎自身的利益,這一場酒水下來不少錢,別人都要買單了,你蔡全芳還不退一步,多少有點不上道了。


    蔡全芳脾氣也上來了,哼了一聲,道:“文無第一,得比一比才知道高下!”


    “我們的詩已經做出來了,閣下快作詩吧?不然就叫我一聲爹!”


    朱厚照氣惱道:“小老弟,你,你快作詩。”


    陳策對朱厚照道:“你惹的禍!我還沒批評你呢,誰讓你來這種地方來了。”


    朱厚照支支吾吾,但臉上不服氣,惡狠狠的看著蔡全芳。


    陳策淡淡的道:“這位公子,非要鬧得如此難看才收場麽?”


    蔡全芳冷冷的道:“如果我說是呢?”


    陳策哦了一聲,微笑道:“作詩而已,風花雪月的詩是麽?”


    蔡全芳還沒開口,外麵忽然又走進來一名公子,他忙不迭來到陳策麵前,急忙道:“陳公子,我這位小兄弟不懂事,不懂事,你莫要和他一般見識。”


    “我替他賠罪,輸了,我們承認輸了,這開口叫什麽爹不爹的,作罷,你看可以麽?”


    別人不認識陳策,李圭可是對陳策太熟不過了。


    在王務弼府上那一次,徐經就對李圭說過陳策的逆天才華,幸好剛才來得及時,不然陳策真要開口,蔡全芳三人一定要老老實實對著朱厚照叫一聲父親。


    那丟人可就丟到姥姥家了,以後京畿四才子可就徹底沒臉拋頭露麵了!


    “大哥,怎麽了啊。”


    蔡全芳不服,還沒比試怎麽就認輸了?


    李圭低聲在他耳邊耳語道:“你忘了當初我們在王務弼府上為難唐寅的場景了?”


    “你真忘記他是誰了?”


    “你確定要逼著他開口?”


    “人家現在給你留了麵子,他真要開口作詩,你是不是真要開口叫爹?”


    “多大人了啊?還做這種小孩子無聊的事?”


    蔡全芳此時猛地想起來了,他忽然記起來陳策是誰了。


    許鳳和張廷用也記起來了陳策是誰,是當初王府那個妖孽!


    “趕快道歉!”李圭板著臉訓斥。


    蔡全芳趕忙拱手道:“陳公子,剛才是在下衝動了,實在不好意思,鬧著玩兒,我們認輸了,賭注作罷,你看可以嗎?”


    朱厚照剛要開口,被陳策惡狠狠瞪了一眼,便也不再說話。


    陳策笑道:“嗯。”


    蔡全芳又拱手對朱厚照道歉,並且表示願意讓朱厚照去見花魁,他們輸的心服口服。


    朱厚照此時興致全無,擺手道:“算了。”


    陳策對李圭頷首,然後帶著朱厚照朝外而去,對劉瑾道:“你去我家取銀子來,今晚的單我買了。”


    這話,引起整個慶春樓的食客雀躍歡唿。


    好一些人甚至紛紛猜測陳策的身份,更多的人忍不住感慨,今日算是見識了什麽叫低調的富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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