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的太監將聖旨念完,身後太監們便將金、布匹、雞鴨魚肉甚至大米等賞賜一一搬進了陳策的院落。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陳策。


    皇上這是什麽意思啊?人家賞賜要麽官爵,要麽金銀田地賞賜,要麽金腰帶銀腰帶之類的,最不濟口頭嘉獎也好。


    賞賜雞鴨魚肉之類的算咋迴事?倫文敘從未見過這種賞賜……關鍵這還真是天子用聖旨賞賜的。


    頗有種殺雞用牛刀的錯覺。


    不過仔細去想想,皇上這些賞賜定是花了心思的,知曉陳策需要什麽,才會如此賞,這更說明皇帝對陳策的重視!


    倫文敘剛才還低聲和寧知君說皇帝可能要降罪陳策,猜測是因為陳策和張家國舅官商勾結。


    皇帝不降罪張家國舅,但遷怒別人卻未嚐不可,可現在……額,真是賞賜陳策的啊!


    聖旨上說陳策對戶部商稅改革有功,他做了什麽?怎麽就插手戶部商稅改革的事了啊?


    倫文敘想不明白,怎麽也想不通。


    寧知君和蘇菡梅等女子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陳策,很明顯陳策又一次讓他們震驚了。


    陳策接了聖旨,那群宮內太監便行禮告辭。


    望著呆滯的倫文敘,陳策提醒道:“倫大人,你印章掉了。”


    倫文敘:“啊?哦。”


    他低頭,這才發現國子監賞給自己被自己視若珍寶的印章掉地上了,這次是真掉地上了,剛才實在太震驚了,以至於印章掉了都沒發現。


    倫文敘嘴角剛蹲下身去撿印章,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想到剛才自己自吹自擂國子監賞給自己的印章多麽珍貴,就不由得有些尷尬。


    陳策盯著眾人看了一會兒,眾人不解的也盯著陳策看。


    “你們還有事嗎?”


    陳策終於忍不住開口,剛才不是說好要走的嗎?


    這一刻眾人才反應過來,忙不迭道:“哦,沒事了。”


    陳策點點頭,道:“那我就不送諸位了。”


    “請。”


    等眾人神色複雜的離開陳策的小院,院子裏終於恢複了寧靜。


    陳策將皇宮賞的東西歸置好,生活必需品賞的比較多,他吃不完,等吳娘子迴來送給他點。


    皇帝既然給了這些賞賜,看來秦尚書那邊的商業試點改革成功了,最起碼商稅肯定收入不菲,這是好事。


    讓上麵的人知道商業對大明的重要性,他們才會重視商業的發展。


    陳策迴到書房,坐在太師椅上在思考,西南的情況基本已經穩定,接下來就等著王守仁一行人前去西南。


    這四人是陳策親自舉薦的,未來西南能否改革成功,西南的土司能否徹底歸心,全部在這四個年輕人身上,他們將會麵對更大的壓力……咳咳。


    陳策止不住開始咳嗽,手帕上的鮮血有些淡褐色,他額頭上全部都是汗,強撐著身軀去廚房洗了臉,又漱了口,迴到臥房躺在床上,歇息了好長一會兒,才感覺舒緩了一點。


    傍晚時分,吳娘子迴來了,見陳策院子沒點燈,好奇的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陳策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她輕聲道:“陳公子?陳策?你沒事吧?”


    陳策迷茫的抬眸,書桌上已經被吳娘子點了燈,陳策疑惑的道:“我睡了多久?”


    吳娘子搖頭道:“我不知道啊,我才迴來,見伱房間沒有燈火,來的時候你就趴在書桌前睡著了,房門也沒關。”


    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怎麽就睡過去了。


    “對了,今天宮裏賞賜了許多菜肴,你拿點過去,太多了,我一人吃不完。”


    ……


    第二日一早,北平下了雨,雨勢越來越大。


    正陽門外的涼亭內,一行送別的人正在涼亭內送王守仁四人西行。


    暴雨越來越大,小吏胥吏和軍士們時不時詢問王守仁等人是否出發。


    但四人的目光都朝著正陽門那邊凝望著。


    不多時,王務弼才道:“來了,來了。”


    雨幕中,一名身穿青衫的年輕人,身軀挺拔,撐著雨傘走來。


    等陳策進入涼亭後,王守仁幾人才發現陳策的臉色並不好看,好像病了一樣。


    唐寅有些心疼,他知道陳策一直身軀抱恙,能活多久都是個未知數。


    唐寅欲言又止,陳策卻率先開口道:“抱歉,我來晚了。”


    眾人紛紛搖頭。


    陳策盯著四人,語重心長的道:“此去西南,你們四人肩負重任,我知道西南不好治理,這很考驗你們處理事情的能力,不必太操之過急,也不要急著做出政績,先從治人著手,一切熟悉了再緩緩圖之。”


    “你們的時間還很長,還很多。”


    “伯虎、希哲,你們還是舉人,到了那邊別忘了課業,抽空還是要看書。”


    “正潤,你資曆尚淺,若有不懂的可以問伯安。”


    王務弼點頭道:“好!”


    陳策最終將目光放在王守仁身上,語重心長的道:“伯安,去吧,西南是你的證道之地,終有一天你會開悟的,你會創立一門新的學說,會讓整個天下為你震動!”


    “隻有在苦厄的環境,才能讓你不斷地去思考去格物,才能讓你思想開拓,才能讓你……成聖!”


    自孔孟之後,從沒有人敢有這個理想,成聖……這是多少文人夢寐以求的事,可自孔孟之後,真正做到的有幾個?


    王守仁不是沒想過,隻是這話一直藏在心中,因為他知道,他對任何人說出這番話,都會被認為是笑話,是大言不慚。


    沒有人會理解他,相信他,但陳策卻直言不諱的說他可以!


    唐寅眼含熱淚的看著虛弱的陳策,沉聲道:“老師……保重身子啊!”


    “我還可以喚你一聲老師嗎?”


    唐寅不知道他會在西南待多久,他也不知道下一次他如果迴來,還能不能見到陳策。


    他真擔心這次一別,將會是永別。


    陳策微微笑了笑,對唐寅道:“可以的,隻要你願意……我一直都為你驕傲著。”


    唐寅別過頭,眼眶紅潤,鼻頭一酸,淚水漸落。


    “去吧,諸位一路平安!”


    四人紛紛撐著雨傘,走在雨幕中,上了馬車。


    陳策站在涼亭內,凝望著四名年輕人踏上了西南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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