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毒從何來?鼻中又從未嗅得香氣,虞心影委實百思不解,莫名其妙!:就在她惶惑萬分之際,忽然聽得隱隱有絲竹衰樂聲患,靜室附近,也有人走動。


    虞心影知道這是聞人俊、賽伯溫等,在替她安撐葬禮,遂暗暗叫苦地欲待睜目觀看。:槽了!不僅四肢無法轉動,連跟皮也睜不開來。


    虞心影萬般無奈,隻得甘冒各種指責地出聲唿救。


    常言道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道是:“屋漏偏遭連夜雨,行船又遇頂頭風”竟發現嘴舌發僵,喉音已失。


    這一來,虞心影除了心中明白,雙耳能聽以外,筒直成了個活死人,所差的隻是尚未殮棺入土而已。


    轉眼間,天已大亮.聞人俊與賽伯溫雙雙人室,賽伯租神色淒然地,向榻上這位“紅葉令主”抱拳祝禱說道:“虞令主芳靈默鑒,魏老婆婆於昨夜臨去之時,曾囑務須準備棺木,今晨為虞令主舉行隆重葬禮。


    “如今,魏老婆婆一去不歸,聞人兄既不便違背老婆婆意旨,又不敢久瀆虞令主的遺靈,遵摔領‘玄冰凹’中所有人物,恭行大典,奠祭芳魂,以使你人土為安了。”


    說完,便聽得沉重腳步之聲,知是命人將棺木抬進室內。


    虞心影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連眼皮都不能睜,隻好乖乖認命,聽人擺布。


    棺木在榻前放下,賽伯溫便以異常悲淒的語調,向四名使女,緩緩說道:“你們好好把虞令主的遺體,移進棺中,我們便要去往‘玄冰凹,內,舉行祭奠了。”


    四名使女,應諾-聲,果然立即把虞心影抬進棺內。


    可憐,虞心影有口難言,身又不能動彈,根本無法作出任何一種動作,來表示自己未死。


    人-入棺,衰樂又奏,虞心影覺得連人帶棺,被人抬起,緩步往室外走去。


    她心中好不著急,為什麽魏老婆婆竟仍不迴轉?看來自己難逃脫這場慘遭活埋之禍。


    走到“玄冰凹”的廣場之上,抬棺使女,便步上一座臨時搭建的小小平台。


    在這平台之上,先已置有一口棺木,也未封棺,其中盛殮的即是“哈哈秀士”曹夢德。


    賽伯溫微-揮手,命使女們退下平台,獨自站在虞心影的棺前,神情誠懇地低聲祝禱說道:“虞令主,人生難合壽天,似有定數,想不到以你的曠代功力,絕世姿容,竟於轉眼之間,便告委化。桐棺痤玉,黃土埋香,舊交如夢,情何以堪?賽伯溫心碎之餘,以一夜光陰,手製此棺,借表微忱!人間天上,兩意如通,敦請虞令主的芳魂精爽,鑒此區區便了。”


    祝禱完畢,轉身走下平台,便請聞人俊主持祭禮。


    聞人俊知道賽伯溫因對虞心影癡戀頗深,心情定極沉重.遂想早點結束這場祭禮,使虞心影人土為安,免得賽伯溫睹狀傷懷,更多痞觸。


    故而,這場祭禮,雖頗隆重,也頗簡單,聞人使率領“玄冰凹”


    內所有人物,恭行奠祭以後,便為虞心影、曹夢德二人,封棺入穴。


    基地雖已擇好,但賽伯溫臨時忽然認為應該等魏老婆婆迴來,親手灑土封穴,比較恰當。


    聞人俊也知道這位“白發殺人王”,性如烈火,太以難纏,遂點頭同意,把兩口棺木,暫厝在墓穴近旁的一個山洞之內。


    眾人紛紛散去,隻留下一名弟子.在棺旁守護。


    虞心影聽得眾響皆寂,不禁搖頭苦笑。


    這搖頭苦笑,本是一種意識上的動作,但不可思議的事兒,居然發生,意識上的動作,竟成了實際舉措。


    所謂“實際舉措”,就是虞心影的那種身不能動,眼不能睜,口不能言的症狀,突然消失!


    怎會知道症狀消失?便是由於虞心影這下意識的搖頭苦笑。


    她搖頭.頭頸居然可以隨意轉動。


    她苦笑,喉間居然可以笑出聲來。


    虞心影在棺中驚奇欲絕,但卻把那位奉命守棺,麵忽然聽得棺中有人發笑的弟子,嚇得半死。


    這名弟子,對著棺木,呆然瞳跟之際,虞心影在棺中也睜開了一雙妙目。


    因為她先前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跟不能睜。如今既可搖得動頭,笑得出聲,她自要試試是否也睜得開跟。


    眼皮動處,妙目雙睜,看清了自己果然是躺臥在一口質料上佳,異香都人的棺木以內。


    虞心影身已能動,口已能言,眼已能睜則下一個動作,便是她要試探她是否能夠提聚真氣內力。


    一口真氣提處,覺得不僅毫無滯意之感,反而充沛異常,虞心影遂雙手齊分,猛力一震。


    這一震,把口上佳棺木,震得四分五裂,那名嚇破了膽,嚇掉了魂的“玄冰凹’中弟子,也被碎木裂腦,屍橫就地。


    虞心影一躍出棺,仰天透了一口長氣,恍疑適才種種,全是夢境。


    她轉身凝勁,揮掌疾落,向旁邊那口曹夢德的棺木劈去!


    因虞心影疑是夢境,遂想看看這位“哈哈秀士”.是否已歸劫數。


    “砰”然一聲,棺蓋硬被劈裂,虞心影伸手揭去碎木,向棺木中注目看去,不禁秀眉緊蹙。


    她那口棺木,似是虛虛幻幻的夢境。


    他這口棺中,卻屬明明白白的事實。


    “哈哈秀士”曹夢德躺在棺中,頭顱碎裂不堪,死狀十分淒慘。


    虞心影看得始而驚,繼而悲,再而疑,終而莫名其妙。


    人生當真如場戲,自己昨夜今朝之間,似乎粉墨登台,唱了一出精彩好戲。


    這出精彩好戲的男女主角,自然是“哈哈秀士”曹夢德,與“紅葉令主”虞心影。


    幾名重要配角,則是“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千麵劉基”賽伯沮,“屠龍手”聞人俊等。


    如今似是鑼鼓已停,戲曲已終,紅毯毹上,一片淒涼,台下也觀眾齊散,一片寂寞。


    但主角之一的“哈哈秀士”曹夢德,卻永遠再發不出他那“哈哈”狂笑之聲,長眠棺內.對他所飾演的腳色,作了最忠實的貢獻。


    虞心影怎不茫然?她弄不懂這位專門師法曹盂德的曹夢德,既已蓋棺,卻得到了什麽定論?


    是他負了天下人,還是天下人負了他呢?


    曹夢德的戲劇生活,已告永遠休止,不論他善惡如何,在自己的感覺裏.他畢竟總是一位有血氣的性格演員。


    自己呢?


    自己的戲劇生活,似是僅經小體,如今又在開始。


    從半部戲文中,自己所扮演的,究竟是主角?是配角?是喜劇?抑是悲劇?


    這些問題,已足使虞心影為之茫然,但還有-項使她更茫然的大問厘。


    這大問題就是誰是目前這場虛虛實實.真真幻幻,悲悲喜喜,文文武武,極為精影的戲劇導演?


    虞心影有一半懷疑是“千麵劉基”賽伯溫。


    還有一半懷疑是“青幡仙客”衛涵秋。


    懷疑賽伯溫之故是因自從這位“千麵劉基”,進入靜室探看之後,自己才全身受製,幾乎慘被活埋。


    懷疑衛涵秋之故是因所有新舊交遊之中,隻有這位“青幡仙客”,宛如天際神龍,不時隱現,其蹤跡舉措,無法捉摸。


    這兩項懷疑的因由,均有相當道理,但卻有另外兩項因由,使虞心影無法確認賽伯溫或衛涵秋.定是這場精彩好戲的幕外導演。


    若是“千麵劉基”賽伯溫,則他導演稿出這場有悲有喜,有驚有險,精彩好戲的用意何在?


    除了精神失常的瘋子以外,任何人這樣做法,必有深刻用意。


    但賽伯溫智計超人,精明透頂,誰也不會相信“千麵劉基”竟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瘋狂人物。


    賽伯溫既非瘋子,又忖度不出如此做法,對他有何好處然他那導演的嫌疑,便慢慢的減輕,甚至消失。


    衛涵秋呢?


    衛涵秋是有用意的,他極可能如此做法。


    因為,這樣一來,會把自己逼得無法再在“玄冰凹”內,與這此新交人物相處,而可能迴到“閻羅別府”的舊交“紅葉七人盟”


    方麵。


    但他們兩人,恰好條件相反,賽伯溫是惟一進入靜室,曾在自己身邊,逗留甚久之人,他具備了實際可能,卻缺少了虛無用意。


    衛涵秋則在這段過程中,從未出現,更從未接近自己,他具備了虛無用意,而缺少了實際可能。


    虞心影不想還好,這一層層推想之下,直把她想得心中矛盾叢生,胡裏胡塗地如墜雲山霧罩。


    她正自煩惱萬分,“玄冰凹”內,也鬧得天翻地覆。


    首先入耳的是“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的狂怒叫罵之聲。


    跟著入目的是慘被撕成兩片的直淋淋人屍,向空中飛擲。


    然後便起了一片亂哄哄的嘈雜聲息,仿佛是有許多人蜂擁著“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向這墓地走來。


    虞心影本來是個紅人,如今卻成了黑人。


    因為暗中導演那人的手法太高,使她這位演員,表演得太以逼真,業已死成鐵定,絕對無法再以活人麵目,再與聞人俊等相見。


    虞心影困擾萬分,尤其在時機匆迫下,她無法解決困擾。


    既然無法解決,隻好暫時躲避。


    她乘著那片亂哄哄的嘈雜人聲,尚在峰角之後,未曾轉出之際,一擰纖腰,電閃飛遁。


    她是遠遁,不是近藏,因無論是“白發殺人王”魏老婆婆也好,“屠龍手”聞人俊也好,均係絕頂高手,萬一被他們發現自己蹤蹤,卻以何顏相對?


    虞心影氣急敗壞,一路飛馳,等到馳出“玄冰凹”範圍,卻忽然瞥見前麵峰腳下一片小鬆林間,站著一條青衣人影。


    這人是個青衣俠士,好蕭灑的風神,他……他……他不是“青幡仙客”衛涵秋麽?


    “青幡仙客”衛涵秋是謎般人物,既似雲中孤鶴,又如霧裏神龍,除了偶麵在他高興時,自行露出一鱗半羽以外,休想發現他的半絲蹤矗……


    如今,這隻孤鶴,這條神龍,這位“青幡仙客”既然在此,虞心影自想和衛涵秋來個徹底長談,把一切的心中疑慮問個清清楚楚。


    就在虞心影閃動嬌軀,如飛撲向衛涵秋時,這位“青幡仙客”,卻似已有發覺,抬起頭來,對渴欲與他長談的“紅葉令主”,微微一笑。


    若是微笑迎人,自然極好,但衛涵秋這微微一笑,不是相迎,卻是告別。


    因為他微微一笑以後,伸手向山壁間,指了一指,便即飄身閃沒在那片小小鬆林之內。


    虞心影見這“青幡仙客”衛涵秋,竟不與自己交談,又複悄然溜走,不禁氣得柳眉倒剔,連連頓足。


    衛涵秋既走,虞心影自然不必再趕向峰腳。


    但她才一轉身,意欲走向別處,卻忽然想起衛涵秋閃人鬆林之前,曾向山壁間伸手一指。


    這一指之意,是在壁間留語,還是遣下什麽東西,要自己往取?


    虞心影想到此處,疑懷雄釋,隻好再度轉身,仍向“青幡仙客”衛涵秋適才出現的峰腳馳去。


    距離尚有數丈,虞心影因目光極銳,業已看出石壁上鑄有五個大字,及許多小字。


    小字尚難看清,那五個大字卻是:調寄虞美人!


    “虞美人”本是詞牌名稱,但“青幡仙客”衛涵秋此時卻係一語雙關,也蘊有向“紅葉令主”虞心影這位美人兒,寄語之意!


    故而,虞心影一見這“調寄虞美人”五字,芳心中便暗欽衛涵秋好不狡獪。


    人到壁下,注目細看,那些小字,果然正是一闋“虞美人”詞!


    這闋“虞美人”詞,果是為虞心影這位美人兒而作,寫的是:爭名奪利何時了,劫難知多少?


    化身千億太悠遊,銷魂最是曾見死人羞!


    芳顏玉體均猶在,因甚心腸改?


    且從舊友訴衷腸,何必長依白發殺人王。


    這闋“虞美人”詞,上半闋的第一二句,隻是感歎武林爭名奪利,大劫將臨,尚無其他意義。


    但第三句“化身千億太悠遊”,卻令人費解,是誰化身千億?


    是不是衛涵秋夫子自道?


    最妙的是第四句“銷魂最是曾見死人羞”這句“虞美人”詞,真把這位“虞美人”,看得紅生雙頰,滿麵嬌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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