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家麒飄身縱下“八駿飛車”,舉袖拭去滿腔淚痕,向東方剛說道:“東方兄,這就是我義母!”


    東方剛施禮說道:“晚輩東方剛,參見喬老前輩!”


    喬賽喬含笑擺手,示意免禮。


    穀家麒又向義母說道:“東方剛兄是南海少林靜禪上人高足,也是‘邛崍三絕’之一!”


    喬賽喬聞言笑道:“靜禪上人昔年是我方外知交,但已有甚久不見,像他那樣清苦修為,難道塵緣還未滿嗎?”


    東方剛躬身答道:“他老人家功行早滿,隻因有樁心事未了,致稽正果,尚未西歸!”


    喬賽喬“哦”了一聲.目注穀家麒笑道:“我迴轉‘小孤山’以後,盼咐手下拆去業已修建得即將竣工的七寶樓台.重新築造了幾間茅屋,作為救你義父脫險以後,與他謝絕紅塵,共度殘餘歲月之用!”


    穀家麒聞言,知道義父義母受此嚴重打擊以後.性情業已大變,居然名心漸泯,道心漸生。


    不由又覺傷感,又覺高興地,抬頭看了那輛裝飾得異常華貴的“八駿飛車”一眼!


    喬賽喬會意地笑道:“麒兒是不是對我已然建茅屋,不住七寶樓台,而仍把這輛‘八駿飛車’,裝飾得非常華貴之故,感覺有點詫異嗎?”


    穀家麒目注義母,微微一笑。


    喬賽喬又複說道:“因為這輛‘八駿飛車’,是你義父心愛之物,來時既乘它來,去時自應保持原樣的接他迴去!”


    說到此處,忽又傷感起來,長歎一聲,淒然說道:“但我在救你義父脫險,把他接迴‘小孤山’後,即將毀去這輛太嫌招搖的‘八駿飛車’,連你也不許乘用呢!”


    穀家麒見義母一麵說話,一麵已以雙眼濕潤,遂急忙岔開話頭笑道:“義母,今天才隻七月十三,距離‘中元鬼節大會’,尚有兩日,你老人家怎的提前趕到?”


    喬賽喬微笑說道:“我獨居‘小孤山’,雖然整日為你義父陷身地獄之事,憂慮得凋殘綠鬢.老去紅顏.卻還能夠苦苦忍耐!但越到了接近‘中元鬼節大會’之期,便越是懸念異常,終於忍不住地提前趕來,想與你義父早點見上一麵!”


    東方剛眉頭微蹙,接口說道:“歐老前輩身入‘黑地獄’,一切行動,可能均受控製,‘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曾經聲言‘黑地獄’中,不到七月十五,決不接待外客,故而喬老前輩想與歐老前輩提前相見之念……”


    喬賽喬聽到此處,點頭接口說道:“我也知道這樁心願難以實現,甚至到了‘中元鬼節大會’之上,是否可以看見麒兒的義父?還說不定呢!”


    穀家麒聞言,急忙說道:“義母放心,等到‘中元鬼節大會’,一定可以見到義父,因為義父業已被派表演一項娛賓節目!”


    喬賽喬訝然問道:“你義父要在中元鬼節大會上,表演什麽娛賓節目?”


    穀家麒劍眉雙挑,冷笑說道:“黑地獄那幹狠毒魔鬼,決定義父下手,要把水中萍‘七劍分屍’!”


    喬賽喬因知水中萍是穀家麒的紅妝密友,聽得眉梢緊聚,又複問道:“麒兒這等說法,難道水中萍姑娘也落入了‘黑地獄’人物的魔掌以內!”


    穀家麒目射xx精光.恨恨說道:“豈但水中萍業已陷身‘黑地獄’,連她師傅‘冷香仙子’聶冰魂,可能也遇害而死!”


    喬賽喬簡直大出意外地,失驚說道:“連‘冷香仙子’聶冰魂,也被‘黑地獄’中的人物害死了嗎?”


    東方剛憤憤說道:“黑地獄的鬼蜮手段,委實無孔不入.除了聶仙子遇害以外,還有‘西風醉客幻影’南宮漱石,‘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文武卜賭’四大,以及端木淑姑娘,穀兄,及晚輩等,均已身中劇毒!”


    喬賽喬神色突變地,急忙伸手為穀家麒診察脈息.並皺眉問道:“麒兒,你當真也已身中‘黑地獄’奇毒了嗎?”


    穀家麒笑道:“義母不要著急,我與東方兄、端木姑娘等,雖中奇毒,並無大礙!”


    說完,遂把別來經過,對喬賽喬詳加敘述。


    喬賽喬仔細聽完,既對“黑地獄”人物的心機手段,感覺驚憤!又對獲得一靜神尼、梅窩處士、“散淡居士”司馬超這幹絕世奇人的助力.感覺安慰!


    遂自“八駿飛車”以內,取出一隻玉碗,遞與穀家麒,含笑說道;“麒兒,替我去找一碗潔淨仙泉!”


    穀家麒去尋來泉水,喬賽喬又以兩粒靈丹,化入泉水內,立時碗中水色一片墨黑!


    穀家麒訝然問道:“義母,這是什麽靈丹,有何用處?”


    喬賽喬淒然一笑答道:“這是染發妙藥.我要把這滿頭白發染黑,恢複我的綠鬢朱顏!”


    一麵說話,一麵手持角梳,蘸著碗中黑色藥水,一梳一梳地,梳在自己飄蕭白發以上!


    這種染發妙藥,果然靈驗無比,白發一經著水,立成墨黑!


    穀家麒弄不懂義母的染發用意,隻好與東方剛默然相看,不發一語。


    喬賽喬像是猜透穀家麒心意,淒然微笑問道:“麒兒,你大概會認為我既已鶴發雞皮,何必還要這等矯揉做作?”


    穀家麒感覺對於義母這種問話,不太容易迴答,遂在略一沉吟以後,陪笑說道:“義母若能仗持藥力,恢複綠鬢紅顏,自然是好!”


    喬賽喬搖頭苦笑說道:“麒兒,你在武功方麵,雖已略有成就,但對於世道人情,卻仍差得太遠!我自己哪裏會想恢複什麽綠鬢朱顏?這染發整容之舉.還不全是為了你的義父?”


    說到此處,喬賽喬的飄蕭白發,業已染成了滿頭烏雲,又黑又亮的悅目無比!


    她看了穀家麒一眼,緩緩問道:“麒兒,你義父忍辱含羞,自投‘黑地獄’之舉,是否為了苟全性命?”


    穀家麒濃眉雙挑,應聲答道:“我義父一身傲骨,豪氣淩雲.怎會苟全性命?他老人家忍辱偷生,不肯自盡之舉,隻是為了不使義母與我傷心,並給我們一個拯救他老人家的機會而已!”


    喬賽喬點頭說道:“他為了不使我們傷心,而忍受莫大恥辱痛苦,自投‘黑地獄’,我們自然也應竭盡所能,不使他在身體痛苦以外,再增加絲毫心靈痛苦!”


    穀家麒想起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在“黑地獄”內,被人差役忍辱偷生的意料之中情狀,不禁一陣心酸,滿眶熱淚!


    喬賽喬繼續說道:“倘若我不設法以藥物之力,暫時恢複綠鬢紅顏,則在‘中元鬼節大會’以上,讓你義父看見我已變得雞皮鶴發地老醜不堪,豈不使他傷心欲絕?由七月十五直到明年五月初五的一段光陰,怎能活得過去?”


    穀家麒聽到此處,忍不住英雄虎淚,滾滾而流.把胸前儒衫,濕透了好大一片!


    東方剛也傷感得陪同灑淚不已!


    喬賽喬自懷中取出一方香巾,一麵替穀家麒拭淚,一麵輕拍他肩頭,柔聲說道:“麒兒,你不要哭,我希望‘七劍神君’歐古月及喬賽喬所調教出來的義子佳兒,決不向敵人垂淚!”


    話音方了,丈許以外的樹影之中,傳來端木淑的清脆笑聲說道:“伯母說得對,英雄有淚不輕彈,會須痛飲仇敵血!穀兄不要哭了.我來替伯母梳頭整發!”


    隨著語音,一條輕盈倩彰,飄墜“八駿飛車”之前,正是“羅浮山妙香岩潮音洞”中,跟隨一靜神尼,學會“旃檀心法”.提早趕來的端木淑!


    喬賽喬被端木淑的絕世風神所驚,向穀家麒訝然說道:“麒兒,這位姑娘,就是你所說的‘海雲庵主’一清大師衣缽傳人,又複名冠‘邛崍三絕’的端木淑嗎?”


    端木淑聞言知道自己真實行藏,已被東方剛揭破,遂看了東方剛一眼,向喬賽喬躬身斂衽含笑說道:“南海普陀‘海雲庵主’門下弟子端木淑,參見伯母!”


    喬賽喬拉著端木淑的手兒,仔細端詳幾眼,嘖嘖讚道:“賢侄女真是一朵秀絕武林的曠世仙葩,根骨資質既屬上上之選,又有一清大師那等高明人物,自幼悉心調教,無怪比我麒兒,強得多了!”


    端木淑被喬賽喬誇讚得玉頰飛紅,微笑說道:“伯母不要對侄兒如此謬讚,我穀世兄英姿挺拔,又獲喬伯母及歐神君兩位絕代名家,撫養教導,才是秀邁群倫的一時俊……”


    穀家麒不等端木淑說完,便即笑道:“端木世妹……”


    四字才出,東方剛蹙眉插口說道:“像‘穀世兄’,‘端木世妹’這等稱唿,又覺生分,又覺拗口!你們兩位先代便是通家至好,如今又複意氣相投,幹脆以‘淑妹’‘麒哥’相稱,不僅親切得多,叫起來也較順口!”


    穀家麒俊臉微紅,但怎肯放棄這種機會?遂順著東方剛的話頭笑道:“淑妹,你‘潮音洞’之行如何?那隻‘翡翠鼢’,可曾蒙一靜神尼賜借?”


    端木淑頗為大方地,也自改口笑道:“麒哥哥,你大概猜想不到.我師伯不僅肯借,她老人家竟索性把這隻綠老鼠,送給我了!”


    說完.自袖中取出那隻色澤翠綠,形狀可愛的“翡翠鼢”來,遞給穀家麒,含笑說道:“這就是‘翡翠鼢’,麒哥哥替我抱著,我來替伯母梳頭整發!”


    穀家麒接過“翡翠鼢”,看了兩眼,微笑問道:“淑妹,這‘翡翠鼢’形狀雖極可愛,但真能克製‘黑地獄’鬼蜮所用的奇異劇毒嗎?”


    話音剛了,忽然驚叫一聲!


    端木淑正在手持角梳,為喬賽喬仔細梳整滿頭烏雲,聞聲微笑問道:“麒哥哥為何驚叫,是不是被綠老鼠咬了一口?”


    穀家麒苦笑說道:“這東西委實靈異.它大概發覺我身蘊劇毒,遂不等招唿地.自動在我臂上,咬了一口!”


    端木淑笑道:“它本來不會自動咬你,定是為了你適才對它天賦克毒奇能,表示懷疑,才略為顯些本領,給你看看!”


    穀家麒伸手撫摸著“翡翠鼢”那一身極為可愛的茸茸綠毛,微笑說道:“淑妹說得不錯,除我突然被咬,嚇了一跳以外,這臂上咬處,不但不痛,並還涼颼颼地,頗為舒服!”


    端木淑一麵為喬賽喬整理發髻,一麵笑道:“麟哥哥,你索性凝神調氣,靜坐行功,把那絲涼意,流轉周身,以期收效更廣!‘中元鬼節大會’之上.‘幽冥主宰’與‘黑心張良’司馬庸,便是用入口封喉的斷腸毒酒饗客,你也可以暢飲無礙的了!”


    穀家麒把“翡翠鼢”遞與東方剛.微笑說道:“東方兄,這‘翡翠鼢’既有如此靈異,你也請它咬上一口.早作準備才好!因為你嗜酒如命,每飯無酒不歡,必須有恃無恐,方可在‘中元鬼節大會’以上,開懷暢飲!”


    說完,便如端木淑所言,閉目靜坐,行功調氣!


    東方剛伸手接過“翡翠鼢”,向端木淑含笑說道:“我記得‘散淡居士’司馬超曾經說過‘翡翠鼢’一次不能咬過四次,並須讓它將養半月,否則難免大傷元氣……”


    話音未了,濃眉一蹙,也被“翡翠鼢”在左臂近肩之處,咬了一口!


    端木淑笑道:“東方大哥放心,我在初入‘潮音洞’時,便已被它咬過,如今雖因預防中毒,仍須請它再咬一次,但連同伯母在內,恰好四人,並未超過這隻綠老鼠的能力限度!”


    喬賽喬見自己頭發已由端木淑梳好,遂取出一條絲帶,勒在額間.用力一紮,臉上皺紋,俱告消失大半!


    端木淑略一端詳,又替喬賽喬在絲帶以上,加了一條絲巾,半罩烏雲,風姿益顯綽約,使這名驚寰宇的巾幗奇英,恢複了綠鬢紅顏的昔日光采!


    喬賽喬整容完畢,把端木淑拉坐身旁,含笑問道:“賢侄女來時,你師伯一靜神尼對‘中元鬼節大會’之事,有何指示?”


    端木淑笑道:“我師伯無甚明確指示,隻向我打了四句禪機!”


    喬賽喬頗感興趣地繼續問道:“什麽禪機?賢侄女無妨說來給我聽聽!”


    端木淑秀眉微蹙,嫣然笑道:“佛家禪機偈語,總是費人思索,其意在可解而不可解之間!我師伯說的是‘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鬆柏不凋,金剛不壞’!”


    喬賽喬聞言,略一揣摩,忽然臉上微現喜色地,含笑說道:“你師伯的‘大乘神數’微妙異常,她這‘見怪不怪,其怪自敗,鬆柏不凋,金剛不壞’四句偈語之中的第三句‘鬆柏不凋’似乎指的便是你麒哥哥的義父呢!”


    端木淑點頭笑道:“歐老前輩蒼鬆翠柏,愈經風霜,愈見老健,本來就是萬古不凋!伯母請放寬心,最多等到明年五五端陽,定會團圓相聚!”


    說到此處,目光微瞥正在調氣行動,把“翡翠鼢”祛毒靈液,運轉周身的穀家麒、東方剛二人,又向喬賽喬笑道:“伯母,‘文武卜賭’四大中,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所卜的‘金錢神課’,也是靈驗非常,我師伯的‘大乘神數’.不知是否在他以上?”


    喬賽喬笑道:“鐵嘴君平辛子哲的‘金錢神課’,最多能卜斷些眼前之事,哪裏能比得上你師伯‘大乘神數’的靈妙深微?我聽了賢侄女所說的這四句偈語以後,心中神寧氣穩地,舒服多了!”


    端木淑驀然想起一事,向喬賽喬含笑問道:“伯母,你老人家久闖江湖見多識廣,知不知道有位姓冷的前輩高人?”喬賽喬想了一想蹙眉說道:“武林好手以內,我想不出姓冷之人,賢侄女知不知道他的年齡形貌?”


    端木淑遂把那位與師伯一靜神尼,同在“潮音洞”靜坐的那位姓冷中年美婦的相貌神情,對喬賽喬細說一道。


    喬賽喬聽完,不禁詫然說道:“此人是何來曆?不但我想不出來.你那師伯平時也極少交遊,怎會留她長住‘潮音洞’內……”


    眾人一番笑語隨意遊息.展眼間,便已到了七月十五的“中元鬼節”正日!


    喬賽喬與端木淑因防患未然,也由“翡翠鼢”咬破皮肉,注入靈液!


    穀家麒向義母笑道:“義母,我們是此時便往‘鬼影峰’?還是少時再去?”


    喬賽喬道:“中元鬼節大會,晚間才開.我們無防等到正午再去,且在此遙望,看看究有多少武林人物,敢冒險犯難地,趕來觀光這座人間地獄!”


    話音未了,端木淑便已手指“鬼影峰”腳笑道:“伯母請看遠遠那乘軟轎,轎中坐的便是哀牢山穀‘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抬轎的四位轎夫,則係各具出奇身手的‘文武卜賭’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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