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已大亮,三人向司馬超告辭。


    司馬超親身送客,並一路指點‘璿璣七妙石陣’的各種變化妙用.向穀家麒笑道:“穀老弟天悟神聰,資稟過人,你不妨把我所指點的這些陣勢變化,盡量記在心頭!因為照我所料,你們到了‘黑地獄’內,可能也會遇到這種‘璿璣七妙石陣’!”


    穀家麒憬然問道:“黑地獄中也有人會布這種絕傳已久的奇妙陣法?”


    司馬超長歎一聲說道:“黑地獄中藏龍臥虎何奇不有!尤其那位‘黑心張良’司馬庸的胸中所學,可能還要勝我幾分!故而我料他必然布有這種‘璿璣七妙石陣’.防護‘黑地獄’中不容人擅入的根本秘室重地!”


    穀家麒聞言,遂悉心默記司馬超所指點的玄機變化。


    但忽然心中一動,目射奇光,看看這位“散淡居士”,含笑問道:“司馬莊主,請恕穀家麒極為冒昧的動問一聲,司馬超與司馬庸,‘散淡居士’與‘黑心張良’的姓名外號之間,頗有相關之處,你們是否當年舊識?”


    司馬超臉上神色,一陣激動,過了片刻,才慢慢沉靜下來,淒然一歎說道:“穀老弟,我就猜到你們必會有此一問,那左右‘黑地獄’一切.被‘幽冥主宰’倚為心腹智囊的‘黑心張良’司馬庸,不但是我當年舊識,並且就是司馬超的嫡親胞弟!”


    這幾句話,又聽得嶽悲雲、穀家麒、東方剛等麵麵相覷,齊以一種驚訝眼神,注視“散淡居士”司馬超,默然無語!


    司馬超又複淒然一歎說道:“嶽姑娘與穀老弟,東方老弟.設法大破‘黑地獄’之舉,盡管放手施為,不必為我而生任何顧慮!因我與‘黑心張良’司馬庸,雖係同胞手足,但心性相差太遠,當年早已貌合神離,最後他並使我中了奇異劇毒,才飄然遠行,不知去向……”


    嶽悲雲蹙眉說道:“黑心張良司馬庸真是人中梟獍,他對嫡親同胞兄長,居然也下得了這等狠心毒手!”


    司馬超歎道:“我中毒以後,幾難活命,尚幸平素精研岐黃之術,手邊又有幾樣罕世聖藥,才得勉強治愈!但一身武功,卻因此喪失其半!”


    說至此處,黯然垂頭,似因提到當年恨事,引起了無窮惆悵!


    嶽悲雲等無詞以慰,隻好相顧默然。“天迷穀”中朝陽煦煦.山風微微,顯得一片肅靜!


    司馬超惆悵片刻,語音神情兩皆感傷地繼續說道:“我因本身深受毒害,每年下半年獨自靜居‘天迷穀’,冥心參悟之事,便是研求祛解萬毒之術.誰知祛毒之術,尚未大成,‘黑心張良’司馬庸卻已投身‘黑地獄’,助紂為虐,施展秘煉劇毒,流害武林,謀霸寰宇!”


    嶽悲雲靜聽至此,見“散淡居士”司馬超目中已有隱約淚光,遂含笑安慰說道:“司馬莊主不要難過.你與‘黑心張良’司馬庸,雖屬同胞兄弟,但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又道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司馬庸任憑何等極惡窮兇?亦無損於司馬莊主盛德!莊主還是靜心精研妙技,普度眾生,凡屬武林人物,誰不感佩!”


    司馬超苦笑說道:“話雖如此,但為了‘黑心張良’司馬庸的一點英雄意念,流毒武林,禍遍江湖,司馬超問心怎安?”


    話至此處.語音略頓,忽向嶽悲雲、穀家麒、東方剛等三人.揚眉說道:“但三位此去‘黑地獄’.千萬不要提到司馬超尚在人世,以及‘散淡莊’,‘天迷穀’這兩處住所,否則司馬庸決難相容.清淨土變作修羅場,我這苦心參研的專祛萬毒之技,也將因而功虧一簣的了!”


    嶽悲雲等點頭應命,遂與司馬超相互為別,趕奔“勾漏山鬼影峰”而去。


    穀家麒邊行邊自仰天歎道:“我們若非在‘天迷穀’內,巧遇這位‘散淡居士’司馬莊主,怎知曉身中劇毒?到了‘中元鬼節大會’以上,豈非難免當場毒發,被‘黑地獄’鬼蜮所製?”


    嶽悲雲笑道:“這就叫‘天佑吉人’,又道是‘吉人自有天相’!故而任憑‘黑地獄’中那些魑魅魍魎.目前如何陰毒猖撅,到頭來卻必為正義所除,光明所滅!”


    東方剛蹙眉說道:“我倒有件事情,頗為擔憂!”


    嶽悲雲“哦”了一聲,含笑問道:“東方大哥平素最稱豪放豁達,怎的也會有所憂慮?”


    東方剛笑道:“我不是為我自己憂慮,隻是聽評書落淚,替旁人擔憂而已!”


    穀家麒目注東方剛問道:“東方兄,我猜你大概是為‘西風醉客幻影’南宮漱石,‘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以及石不開、澹台曜、辛子哲、包一勝等‘文武卜賭’四大擔憂?”


    東方剛長歎一聲點頭說道:“穀兄猜得不錯,請想‘黑地獄’奸細,既將劇毒下在‘雄黃酒’內,則同席諸人,必然一齊中毒!我們幸遇‘散淡居士’司馬莊主,施展‘金針閉穴’妙技,暫把劇毒拘束,到時可以無妨,南宮漱石等人卻難免要在‘中元鬼節大會’之上當場出醜,被人所製,一世英名,付於流水!”


    穀家麒劍眉深皺說道:“南宮漱石等人.一世英名,付諸流水,倒是小事,東方兄與嶽姑娘可曾顧慮到萬一他們被逼無奈,投順‘幽冥主宰’,則‘黑地獄’的威勢之強,人才之眾,隻怕集合所有剩餘的武林高手,也將無奈它何!我們明年五月初五,大破‘黑地獄’的雄圖壯誌.豈不難以如願了嗎?”


    東方剛喟然長歎說道:“穀兄所說,確是大慮!但‘散談居士’司馬莊主苦心參研的祛毒妙技.尚未功成,我們蕩魔有心,衛道無力,卻便如何是好?”


    嶽悲雲笑道:“穀兄與東方大哥,不必如此憂愁,且等事到臨頭,再行隨機應便!也許我‘羅浮山妙香岩潮音洞’求借‘翡翠鼢’之行,會獲得我師伯一靜神尼有關此事的高明指教,豈不便有所遵循的了。”


    穀家麒訝然問道:“一靜神尼是嶽姑娘的師伯?”


    嶽悲雲被他問得一怔,玉頰微紅,嫣然笑道:“家師與‘悲天聖尼海雲庵主’一清大師,交稱莫逆,一靜神尼又是一清大師師姊,我對她老人家尊以師伯之稱,難道還有什麽不妥之處?”


    嶽悲雲本就天生絕色,姿容體態.比起水中萍來,還要勝過幾分,如今這一臉泛紅霞,微笑發話,更是秋水流波.風神美絕,把個穀家麒看得癡呆呆地忘了答話!


    東方剛見穀家麒那副神情,委實有些忍俊不禁,但又恐笑出聲來,使他羞窘難堪,隻好足下加功,搶前幾步!


    東方剛這種驀然加速動作,已使穀家麒警覺自己太以失態,頓時俊臉通紅,設法解嘲地,高聲叫道:“東方兄,你與許慈航兄.在‘邛崍幽穀’,曾經比試輕功,如今我們也來考較考較吧!”


    話音方落,足下微一加勁,便如平步躡虛般,飄前了四五文遠!


    東方剛倏然停步.搖手大笑說道:“慢來.慢來,穀兄要比輕功,請與嶽姑娘比,你們一個是‘七劍神君’歐古月,及‘綠鬢仙婆’喬賽喬的得意弟子,一個是當代絕頂奇人竺無為的衣缽傳人,正好天造一對,地設一雙,我東方剛卻有自知之明,這點微薄功行,無法高攀,還是不要出乖露醜的好哩!”


    嶽悲雲聽出東方剛話中那句“天造一對,地設一雙”之語,隱有雙意.不禁玉頰飛紅,白了這位東方大哥一眼!


    三人一路說笑,絲毫不覺寂寞地,便已到達“勾漏山鬼影峰”下!


    時正定更,星月無光,山穀如墨。


    穀家麒正待引導嶽悲雲、東方剛登峰.驀然一聲鬼嘯起處,淩空飄落三條鬼影!


    嶽悲雲在三人中心思最細,功力最高,看出這三條鬼影,是由十來丈高處飄墜,筆直落地,點塵不驚,輕功身法業已到了淩風躡虛的爐火純青之境!


    遂向穀家麟問道:“穀兄,來人是不是你所說‘黑地獄’中的三大鬼使?”


    穀家麒尚未答話,當中一條人影,便已冷冷說道:“女娃兒猜得不錯,我們正是‘追魂鬼使’、‘玄清鬼使’及‘虯髯鬼使’!”


    報名以後,三條鬼影各自身邊取出一張紙片,仍由站在當中的“追魂鬼使”錢正威發話說道:“我等奉了司馬先生之命,特來致送‘中元鬼節大會’的娛賓節目,並聲明‘黑地獄’在七月十五以前,謝絕一切外客!”


    話音一了,紙片立甩,化成三線白光,向嶽悲雲、穀家麒、東方剛等迎麵飛射,來勢頗為疾勁!


    嶽悲雲素來不驕不矜,穀家麒則因前次隨義父母“七劍神君”歐古月,“綠鬢妖婆”喬賽喬來時會過這“三大鬼使”,深知厲害,故而凝足功力,伸出食拇中三指,撮住紙片!


    東方剛微嫌疏忽,加上經過“散淡居士”司馬超“金針閉穴”以後,真力大不如前,故在隨意伸指一夾之下,竟未夾住,“奪”的一聲,釘入身後樹幹,連食中二指,都震得有些酸疼。


    三大鬼使則在連聲淒厲鬼嘯之下,化為三縷黑煙,一躍五丈有餘,幾個起落,便自消失於“鬼影峰”腰的磷光鬼火以內!


    東方剛向嶽悲雲蹙眉苦笑說道:“嶽姑娘,我們經過司馬莊主的‘金針閉穴’之後,委實削弱真力不少,加上東方剛粗心疏忽,以致一開始便在對方手下,丟人現眼!”


    嶽悲雲微凝功力,伸手拔出釘入樹身的紙片,對東方剛含笑安慰說道:“東方兄不要難過,‘黑地獄’三大鬼使,來曆非凡,二十年前,均享盛名,即令我們不曾被司馬莊主‘金針閉穴’,削弱真力,可能也不是他們對手!”


    穀家麒見東方剛臉上猶存訕訕之色,遂接口說道:“嶽姑娘所見極是,我前次隨我義父母親時,曾經會過這‘三大鬼使’,他們的一身藝業.果然厲害無比!”


    東方剛苦笑說道:“我已在那‘虯須鬼使’手下丟人,嶽姑娘與穀兄不必對我再作安慰,還是看看紙片以上,寫的是些什麽?”


    嶽悲雲借著月光,一看紙片,隻見正麵寫著十個大宇:“中元鬼節大會娛賓節目!”


    穀家麒冷笑說道:“這般魑魅魍魎,真會作怪,我倒看看他們如此鄭重其事地,能夠準備些什麽驚天動地的節目?”


    一麵說話,一麵把紙片翻轉。


    紙片背麵寫的是:


    一、哀牢山穀“文武卜賭”四大,共作火中之舞!


    二、“西風醉客幻影”南宮漱石,表演自盡手段!


    三、“七劍神君”歐古月以“七劍分屍”絕技,替北天山“冷香仙子”聶冰魂一派,斬斷宗脈!


    穀家麒看完,搖頭冷笑說道:“吹牛,吹牛,完全吹牛!慢說‘西風醉客幻影’南宮漱石,心性高傲無倫,便連‘文武卜賭’四大,也不會聽憑‘黑地獄’人物調度,共作什麽火中之‘舞’!”


    嶽悲雲目光一轉,臉色沉重地說道:“穀兄,也許‘黑地獄’人物膽敢這等預作大言,是由於得知‘西風醉客’南宮漱石,及‘文武卜賭’四大,已在‘穀雄黃宴’上,誤中劇毒,到時毒力發作,難以自持,必須聽從他們擺布的呢!”


    穀家麒聞言一怔,微作尋思,點頭說道:“照這樣看來,‘哀牢山穀’五五端陽‘雄黃宴’上所有在席之人,果已一齊中毒,但‘黑地獄’這般萬惡鬼蜮,為何不把‘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也安排上一個節目,豈非更顯威風?”


    東方剛接口說道:“這種情形,隻有兩項解釋,一項解釋是‘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未曾中毒,‘黑地獄’鬼蜮們,無法加以控製!另一項解釋則是公孫大壽中毒太重,業已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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