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六詔山”內,東方剛手指東麵一道峽穀說道:“這條峽穀,名曰‘天迷穀’,穀內路徑,極為複雜難走!但卻比繞過左側高峰,至少省了一日路程……”


    穀家麒不等東方剛說完,便即接口說道:“這一日路程,對我們大為重要!因倘能搶在水中萍之前.到達‘勾漏山鬼影峰’,則可減去不少顧慮!”


    東方剛笑道:“穀兄話雖不錯,但東方剛曾聽人言,這‘天迷穀’內路徑,半係天然,半出人工,完全合於奇門遁甲,五行生克,端的難走無比!入穀之人,往往走了兩三天後,又迴原處,我們倘無把握,豈非反會費時誤事嗎?”


    嶽悲雲含笑問道:“聽東方大哥如此說法,這‘天迷穀’內,莫非隱居了什麽高人奇士?”


    東方剛笑道:“穀內是否隱有高人?我倒不知,但嶽姑娘如對陰陽先克,八卦九宮之術,亦曾精研,便不妨入穀一試!”


    嶽悲雲以一隻清澄如水的目光,看著穀家麒,嬌靨生春地,微笑說道:“我對生克變化,陰陽五行之道,雖亦涉獵,卻甚淺薄,但穀兄曾於熊耳山青竹澗內,折服號稱‘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勸此必是大大行家,我們互相斟酌商議地入穀一行,諒來也出不了多大差錯!”


    嶽悲雲既然如此說法,穀家麒便知這位巾幗奇英,委實無所不通,胸羅萬象,心中越發加深了對她的欽佩敬愛之念!


    三人入穀以後,經過兩三轉折,果見眼前怪石嵯峨,縱橫林立,而互相位置之間,並隱合天上璿璣,及河圖洛書之狀!


    嶽悲雲愕然駐足,細一端詳,向穀家麒、東方剛搖頭苦笑說道:“穀兄,東方大哥,我們不必向前走了,這是當世中失傳已久,玄奧無窮的‘璿璣七妙陣法’!”


    “璿璣七妙陣法”六字,提醒了穀家麒,趕緊凝神注目.細細參詳,看出果與大巴山“鷹愁穀”後,司馬莊主所布陣勢仿佛,隻不過‘鷹愁穀”所布,是倉卒完成,具體而微,不像眼前這等完整齊備,規模宏大而已!


    因當日在“大巴山鷹愁穀”後,司馬超引導穀家麒進出“瑾璣七妙石陣”之時.曾笑囑不妨強記走法,日後或有大用。


    穀家麒邃就迴憶所及,微笑說道:“嶽姑娘!關於這‘璿璣七妙陣法’,穀家麒昔曾見識,我們既已入穀,便不必再複折迴,且照著‘三遁四避,七折周迴’的走法,試上一試如何?”


    嶽悲雲原對陣法一途,頗有心得,聞言不禁目注穀家麒,訝然說道:“穀兄果然高明,我懂得你所說‘三遁四避,七折周迴’的走法,正是暗含璿璣之妙!”


    穀家麒略為遜謝,一麵當先步入石陣,一麵笑道:“我哪裏會懂這些得自河圖洛書,並上合星纏的璿璣妙理?隻是昔日見識此陣之時,強記了些進出走法,如今還不知道記得對不對呢?”


    嶽悲雲含笑問道:“穀兄昔日曾見哪位高人?擺設這種‘璿璣七妙石陣’!”


    穀家麒正待答話,忽然發現眼前陣法布置,比昔日所見,繁複多多,不禁大驚迴身。


    哪知就這片刻工夫,來時門戶,業已全失!


    東方剛見穀家麒滿麵驚愕神色,詫然問道:“穀兄怎的如此神情?莫非發現了什麽奇異之事?”


    穀家麒苦笑說道:“東方兄有所不知,此陣外表極像我昔日所見‘璿璣七妙石陣’,但內中布置,卻又不盡相同。”


    嶽悲雲聞言,秀眉微蹙,遂向穀家麒細問昔日所見。


    聽完以後,微笑說道:“穀兄昔日所見,全出人工匆促布置,自然簡略,而眼前石陣,則改按璿璣妙理,從容安排,又配合了這‘天迷穀’幽邃盤旋的天然穀勢,無疑較前繁複多多,我們退路既迷,隻有前進,到了必要之時,無非拚著多耗費些氣力,攀登這百丈峭壁,翻越山穀就是!”


    計議既定,三人遂照舊前行.但空自走了兩個時辰,居然發現又複迴到原處!


    東方剛哈哈大笑道:“我們何必再這樣被人捉弄般地亂轉圈圈?還是按照嶽姑娘所說,各展輕功,飛登峭壁,翻越這重山穀.比較來得幹脆!”


    話完,一提真氣,便待飛身。


    穀家麒卻搖頭說道:“東方兄且慢施為,讓小弟試試布置這石陣之人,可在穀內?及是否我那昔日舊識?”


    語音頓處,凝聚真氣,施展傳聲及遠的內家神功,遙對山穀深處叫道:“布置這‘璿璣七妙石陣’之人,是否大巴山司馬莊主?在下穀家麒,與摯友二人,迷途陣內,敬請莊主接引如何?”


    嶽悲雲所得愕然向道:“穀兄所說司馬莊主,是否‘散淡居土’司馬超?”


    穀家麒笑道:“那位司馬莊主,的確叫司馬超,但我不知道他還有‘散淡居士’這個外號。”


    嶽悲雲眉梢雙展,“哦”了一聲,正自微啟櫻唇。


    忽聽穀深之處,傳來一陣清朗長笑,有人說道:“空山正苦無知己,款待嘉賓有杜康!穀老弟怎會這樣湊巧地,路過我這‘天迷別府’?”


    穀家麒聽到此處,向嶽悲雲、東方剛笑道:“果然正是司馬莊主,我們不但不會迷路,聽他口氣,還可大吃一頓,以解連日趕路,未曾好好飲食之苦!”


    說話之間,山穀深處,升起一盞紅燈,並又複響起“散淡居士”司馬超的笑聲,說道:“穀老弟請對這紅燭方向,采用‘三遁四避,七折周迴’走法,但每經七折,必須向右再繞三周,約莫頓飯光陰以後,便可到我‘天迷別府’之前,由司馬超略備山酒粗肴,一敘契闊!”


    穀家麒等,如言前進,果然經過數十周折,便看到倚峰暗瀑之間,築有一幢精舍,舍前鬆石,陳設了不少酒菜,那位清臒出塵的“司馬莊主”,正與一名青衣小童,含笑相待。


    司馬超一見穀家麒,便即哈哈笑道:“穀老弟,‘鷹愁穀’一別之後,我以為老弟必會來我莊中盤桓,並可把我所學薄技,傾囊相贈。誰知……”


    穀家麒躬身謝道:“穀家麒因身有要事,以致未造寶莊,且等江湖稍暇,必當拜求莊主,賜傳絕學,但不知莊主的大巴山莊,是否叫做‘散淡莊’?”


    司馬超一怔.目注穀泉麒問道:“我大巴山莊莊前,並無款識匾額.老弟怎會知曉莊名?”


    穀家麒笑道:“我是由莊主外號‘散淡居士’之上,加以推測!”


    司馬超聞言,越發失驚說道:“我這‘散淡居士’外號,世人知者極少,並最少已有十年未曾用過……”


    嶽悲雲一旁接口笑道:“晚輩曾在十年前,見過莊主,並蒙莊主送了我一筒‘飛龍散甲箭’呢!”


    司馬超聽得大吃一驚.目光疑注嶽悲雲,愕然問道:“姑娘莫非是南……”


    嶽悲雲目閃奇光,躬身笑道:“家師竺無為,晚輩嶽悲雲,十年前曾侍家師在‘悲天聖尼’一清大師的南海普陀‘海雲庵’內,見過莊主!”


    司馬超仔細看了嶽悲雲幾眼,目光又複一掃穀家麒,及東方剛,點頭笑道:“我想起來了,果是整整十年前,在‘普陀山海雲庵’內,見過姑娘,尊師可安?司馬超對他老人家的道範風采,馳思不已!”


    司馬超一麵與嶽悲雲寒镟敘舊,一麵招唿穀家麒等,在鬆下落坐,隨意飲食!


    穀家麒等連夜趕路,鎮日均以幹糧充饑,如今既見石上酒香菜美,也就毫不客氣地,盡情大嚼起來!


    司馬超見三人酒量甚豪,遂向身後青衣小童笑道:“琴兒,你再取一罐‘桂花春’來,並再蒸半隻薰獐一隻鹿腿!”


    說完,又向穀家麒笑道:“穀老弟,昔日我在‘大巴山鷹愁穀’.得窺你義父母風采,方知江湖流言,不可深信,‘七劍神君’歐古月與‘綠鬢仙婆’喬賽喬,均屬性情中人,磊落豪放,清狂高傲,與一般武林高手,並無二致!”


    穀家麒正在引杯就唇,忽聽司馬超提到義父母,不禁內心一酸,手腕一顫。


    把杯中美酒,灑出半杯,滿臉淚痕,連所剩的半杯美酒,也飲不進口!


    司馬超見狀,駭然問道:“穀老弟怎的這種神情?難道……”


    他本來以為穀家麒如此傷心,不免猜疑到“七劍神君”歐古月及“綠鬢妖婆”喬賽喬之中,有人天年已盡!但因見穀家麒身無孝服.故又詫然住口!


    東方剛長歎一聲,說道:“司馬莊主有所不知,歐神君被奸邪鬼蜮所害,如今正沉淪於苦痛深淵,人間地獄!穀兄孝思不匱.觸緒傷懷,才這等含悲落淚!”


    司馬超聽得驚訝不已地.目注穀家麒問道:“穀老弟,你義父歐神君那樣一身罕世絕學,會被何處奸邪所害?”


    穀家麒咬牙含淚答道:“是被‘黑心張良’司馬庸,及‘幽冥主宰’的奸謀毒計所害,如今正陷身‘勾漏山鬼影峰’的‘黑地獄’內!”


    這幾句話,居然聽得“散淡居士”司馬超心頭震驚,“當啷”一聲,手中酒杯,落地跌碎!


    嶽悲雲、穀家麒、東方剛等六道眼神.一齊深帶驚奇地、凝注在這司馬莊主身上。


    司馬超眉頭緊蹙地,自語說道:“黑地獄中人物,居然敢違背誓言,出頭鬧事?確實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穀家麒冷笑說道:“豈但出頭鬧事?那‘幽冥主宰’在‘黑心張良’司馬庸的慫恿策劃之下,簡直想做‘武林主宰’,要把舉世高手,一齊網羅到‘黑地獄’內!”


    司馬超問道:“聽穀老弟之言,難道‘黑地獄’人物,並非專對歐神君一人下手!”


    穀家麒恨聲說道:“凡屬當世武林中出類拔萃的知名之士,全是‘黑地獄’所欲毒害對象!北天山的‘冷香仙子’聶冰魂,可能便已含恨九泉,離卻濁世!”


    司馬超目中閃爍奇光,軒眉問道:“穀老弟,你能不能自你義父歐神君遇害開始,把其中經過.原原本本的對我細說一遍?”


    穀家麒雖然心急趕路,想搶在水中萍之前.抵達“勾漏山鬼影峰”,但因看出“散淡居士”司馬超神色鄭重,像是知曉什麽重大隱秘?


    遂在微一權衡之前,把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發現中毒,“鐵袖青娥”白玉蓮坦承“黑地獄”人物開始,以迄目前的所經事情,詳加敘述。


    “散淡居土”司馬超凝神仔細聽完,立即垂首深思.久久不作一語!


    穀家麒詫然問道:“司馬莊主,你在想些什麽?”


    司馬超霍然抬頭,兩道充滿機智正直,但也充滿憂愁的炯炯眼神,在穀家麒、嶽悲雲、及東方剛三人臉上,來迴掃視!


    嶽悲雲失笑問道:“司馬莊主,你莫非精於風鑒,要替我們相麵嗎?”


    司馬超點頭說道:“我正是要看看嶽姑娘、穀老弟、及東方老弟的臉上氣色如何?”


    穀家麒拭去淚痕,傲然說道:“君子問禍不問福,穀家麒縱然‘烏雲蓋頂’,‘印堂衝煞’,象征即將碎骨粉身.但‘黑地獄’之行,亦所必去!”


    司馬超伸手一拍穀家麒肩頭,雙翹拇指笑道:“穀老弟傲骨豪情,委實令人心折!”


    這時,那名叫“琴兒”的青衣小童,正把酒菜送來,司馬超邃手指右前方一株結實累累的柿樹說道:“琴兒,把那柿實摘下三枚,以備客人解酒!”


    嶽悲雲因見那柿青而末熱,不禁心中詫道:“這種末熟柿實,不但不甜,並還奇澀無比,主人意欲以之為客人下酒,不知卻是何故?”


    嶽悲雲正在思忖,司馬超已將一枚柿實,遞到她麵前,微笑說道:“嶽姑娘,請你與穀老弟,及東方老弟,嚐嚐這種半生柿實的風味如何?”


    嶽悲雲不好意思不吃地,接在手中,咬了一口,覺得那柿實雖然不澀,但亦不甜,根本無甚滋味,越發猜不出主人何以如此殷勤勸客?


    司馬超見三人均已咬了一口柿實咀嚼,遂麵色沉重地發話問道:“三位之中,有誰覺得這種半生柿實的滋味發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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