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璟肆的下頜抵在軒轅晨的額頭上,她緊了緊擁著軒轅晨的手臂,心裏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往後切不可再如今日這般疏忽大意。她的實力增長太快,盡管自己不覺,卻不可否認,她心中有幾分自大與驕傲,心性如何沉穩,她終究隻得十七歲。


    現下她非是孤身一人,半點疏忽都可能牽連了她身邊的人,這對墨璟肆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警醒,人力有時盡,哪怕她已經臻至聖字之境,依然會有無法預料的情況。


    軒轅晨靠在墨璟肆懷中,心裏也細細思量,這時,屋外有墨軍將士站定,清亮的聲音自屋外傳來:


    “閣座大人!外邊有一白衣女子來尋。”


    墨璟肆偏了偏頭,她來鹽城有一段時間了,但大多數時候都在養傷,其間有人陸陸續續前來看望,墨軍中人對這些人也都有了印象,現下卻以白衣女子相稱,想來是之前沒有來過的。軒轅晨拍了拍她的手,輕聲道:


    “出去看看吧,是來找你的。”


    墨璟肆點頭應了,轉身撩開門簾走出去,她讓手下的人將來者領到中間用於議事待客的大帳子裏去,隨後又吩咐,讓人好好照顧軒轅晨,她這才向著中軍大帳走去。


    守衛在軍帳兩側的衛兵見到墨璟肆走來,躬身朝她行禮:


    “閣座大人!”


    墨璟肆擺了擺手,其中一人便直起身,將門簾掀了起來。墨璟肆的目光隨著掀起的門簾落到營帳裏麵,隱隱見到一抹白衫的衣角,以及,黒木輪椅。她心中一動,已經猜到了來者是誰,臉上不由帶上一抹笑意,腳步輕鬆地走進去。


    裴雲杉正坐在帳中飲茶,墨璟肆進來的時候,她的目光正落在大帳正中一麵漆黑的匾額上,那匾額上書“墨軍明正”四字,端的氣勢恢宏,令人側目。


    “當年那個有勇有謀的小家夥如今已經成長到這樣的地步了。”


    似是輕歎,卻又像是說給墨璟肆聽,墨璟肆臉上帶著笑,大步走進帳中,接口道:


    “便再如何,我依然還是璟肆。”


    話音落下,裴雲杉已經控製著黑木輪椅轉過身來,墨璟肆站在軍帳門口看著她,依然是初識時候那一身白衣,那份超然出塵似乎與生俱來,墨璟肆微微眯了眯眼,笑得開懷:


    “裴穀主!久違了!”


    裴雲杉的目光掃過墨璟肆的麵龐,現今的墨璟肆眉宇間退了幾分稚氣,看起來幹練且英氣勃發,大傷初愈,墨璟肆身上透著一股淡淡的藥香,這種藥香對於裴雲杉而言是極為熟悉的,以至於她臉上的笑容在這一瞬間又參上了些許柔情。


    墨璟肆眼珠一轉,沒有詢問裴雲杉的來意,轉而問道:


    “我小姨呢?”


    藥青城在她傷重其間也曾和藥群書一起來看過她,但墨璟肆卻一次也沒有見到裴雲杉,這讓墨璟肆心裏有些疑惑,難道裴雲杉和小姨藥青城之間並不像她想得那樣?


    倒是裴雲杉聽聞墨璟肆的問話,臉上的笑容稍稍有些變化,似乎帶上了一些深意,她的目光深邃而又溫和,唇角微微勾起,不開口迴答墨璟肆的問話,但眼裏的笑意卻如何都掩藏不住。透過她的眼神,墨璟肆能感受到濃得化不開的欣喜愉悅,一切都不必再多言。


    “我這次來找你,是有要事與你說。”


    她沒有迴答墨璟肆的話,輕飄飄地轉了話題,墨璟肆也沒有追問,見裴雲杉的神色微斂,目光因著這出口的一句話而嚴肅起來,墨璟肆知道,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必然不會尋常。她沉默了一下,隨後朝身後揮了揮手,駐守在營帳兩側的墨軍將士快步退了下去,隨後墨璟肆單手一招,整個營帳所在的區域便被厚實的靈力封鎖起來,不會有半點聲音透露出去。


    墨璟肆聖字之境修為已經眾所周知,裴雲杉來鹽城已經有些時日,自然也是很清楚她的實力,所以對這一手,她絲毫沒有覺得驚訝或者震撼。待得墨璟肆的目光朝她看過來,裴雲杉從懷裏掏出一個精巧的玉匣子,將其遞給墨璟肆。


    墨璟肆眉角一跳,這玉匣子一出現,她心中猛地一跳,一種強烈至極的感應透體而出,隻見金芒一閃,那玉匣子竟在裴雲杉手中轟然炸裂,如此變故太過突然,不管是裴雲杉或者墨璟肆都沒有預料到,以至於處在爆炸中心的裴雲杉被氣浪瞬時推開,將營帳中的桌椅盡數撞毀。


    距離裴雲杉尚有兩步的墨璟肆卻沒有受到爆炸的影響,並非是因為她實力高絕,更是因為那金光炸響之後,竟直直地朝著墨璟肆衝來,透過氤氳的氣浪,墨璟肆清晰地看見那一小束金光破空而來,劃出長長的虛影,被金光包裹在中間的竟是最後一顆刑天之匙!


    墨璟肆微一抬手,刑天之匙便撞進了她的掌心,直到此時,她的臉上才出現驚訝的神情,不可思議地望向裴雲杉。此刻裴雲杉稍稍有些狼狽,但她依舊保持了自身的風度,即便被氣浪推開,撞毀了很多物件,她座下的黑木輪椅絲毫未損,白衣也未染片塵。


    見墨璟肆看過來,裴雲杉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奈:


    “我倒是不知這東西原來還如此危險。”


    墨璟肆斂了眼中的驚訝,麵上帶起些愉悅的笑,她倒是從未見過裴雲杉如此狼狽的模樣,有驚無險,不覺心中分外愉快。她心中雖然對裴雲杉手中有最後一顆刑天之匙的事情感到非常驚訝,但此刻依舊十分不仗義地哈哈大笑,讓裴雲杉頓時感覺又好氣又好笑。


    她拂了拂衣袖,似乎沒有聽見墨璟肆幸災樂禍的笑聲,隻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這顆刑天之匙乃是我無意中得到,此刻交予你,算是物歸原主吧?”


    墨璟肆止住笑,眼神也認真起來,她緊了緊握著刑天之匙的手,她知道最後一顆刑天之匙是在北域,但卻不知裴雲杉竟然能將其得到,如此得來全不費工夫,她手中的刑天碎片與刑天之匙就全部集齊了。現在東域上,除了風海的內戰之外,雲陽那邊隻有一個半死的白衣異族,形不成什麽戰力。


    她原本就計劃在自己傷好之後去一趟北域,找到最後一個刑天之匙,現在刑天之匙意外提前入手,那麽原本計劃好的事情也可以落入正軌了。墨璟肆向裴雲杉道了謝,又與之長談了一番,墨璟肆將裴雲杉送走之後,立即將鹽城中刑天七子中四人召集在一起。


    軒轅晨就在墨軍的營地裏,故而來得最快,其次是蘇景,她見到墨璟肆時眼前一亮,之前因著竹音傷勢較重,她一直在旁照看,所以沒有來拜訪墨璟肆,這下才算是再次相見,分外開心。舞霓裳和墨璟伍來得最慢,墨璟肆看著她倆手牽手地走進來,還不時眉目傳情,心裏總有一種相當無力的感覺。


    好在她倆尚還知道輕重緩急,見墨璟肆的目光掃過來,墨璟伍正了正臉色,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麵孔,舞霓裳忍俊不禁,隻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刑天之子另外兩人便是龍家兄妹,這一點在場諸人都已知道,她們到齊之後,墨璟肆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做了一些簡要的安排,讓她們處理好自己身邊的事情,明日一早還是在這裏集合。


    刑天之子五人都與墨璟肆有深厚的情誼,她們在墨璟肆身邊,自然而然以墨璟肆為首,盡管心中早已有所覺悟,卻依舊不如此刻五人齊聚時的觸動來更加深刻,墨璟肆一開口,四人立時認真起來。她們從墨軍營地離開之後,便迅速迴去處理身邊的事情,墨璟伍沒什麽事務纏身,自然就是最輕鬆的一個,舞霓裳將鹽城的軍務交給心腹屬下,另派了一支隊伍迴歸帝都,支援軒轅弘。


    墨璟肆將墨軍之事全權交給了黑魔虎,安排停當之後,她去拜訪了竹音,此時竹音的傷已經好了六成,氣色不錯,見到墨璟肆,她臉上的笑如同春日的暖陽,讓墨璟肆緊繃的心緩緩放鬆下來。竹音對墨璟肆而言亦師亦母,乃是最為親近的人。


    墨璟肆坐在竹音身邊,竹音像她小時候那樣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墨璟肆將這些年的經曆講給她聽,不急不緩,不知不覺便已到了深夜,墨璟肆起身告辭,竹音將她送到院外,離開之前,墨璟肆迴身看著竹音,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考慮良久,還是決定開口:


    “師父,蕭君若乃是上一任的刑天之子,她還活著。”


    蕭君若在千年之前就修成神字之境,又在刑天七子另外六人的舍生相護之下,靈魂不死不滅,墨璟肆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蕭君若此人,必然還在人世!


    竹音原本淡然微笑的表情霎時間凝固了,她眼神發直地看著墨璟肆的臉,嘴唇顫抖著,過了好久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此言當真?”


    墨璟肆不知道她問的當真是指蕭君若為刑天之子還是蕭君若尚還在世,她看著竹音的眼睛,沒有說話,竹音愣愣地看著她,從她不斷顫抖的肩膀,墨璟肆幾乎能預想她心裏是如何地巨浪滔天,過了不知多久,竹音袖中的雙拳已經捏得發白,她才稍稍鎮靜下來,沒有再詢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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