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璟肆的對手是一名來自風海的中級丹者,年紀十五上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見墨璟肆走上來,朝她抱拳行禮之後道:


    “我較你年長,你就先出手吧。”


    聞言,墨璟肆輕輕笑了,也不推辭:


    “好。”


    她左手打開身後背著的一個布包,右手一撈,將布包中的東西接住,腳下一轉,隻聽哢哢兩聲脆響,她手中的一小截亮銀色的鐵器兩頭分別長出一段,化作一柄八尺長的槍。墨璟肆年紀尚小,個子本就不高,手裏拿著一柄比她自己還長數倍的槍,看起來著實有些不搭調,這讓剛剛還對她抱有很大期待的圍觀者感覺有些啼笑皆非。


    龍治冷嗤一聲:


    “此子雖然有才,但也太過招搖,不自量力,她那小身板,竟然選用這等武器,雖說寸長寸強,但須知武器最重要是稱手合意,此局必敗,真是丟我雲陽的顏麵。”


    站在墨璟肆對麵的丹者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墨璟肆卻渾然不在意,她將槍身背在身後,對自己的對手笑道:


    “我與人有約,二十招之內,我必勝你。”


    那人聞言稍微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搖頭歎息:


    “莫說二十招,就算百招,你也未必能勝我!”


    墨璟肆不再多言,腳尖一點便飛射而出,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剛剛心裏還升起嬉笑之意的人頓時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發不出絲毫聲音來。龍治驀地睜大眼睛,臉上的輕蔑緩緩收斂,片刻之後,他驚愕地張大了嘴,嘴唇顫抖:


    “這、這如何可能?”


    隻見墨璟肆一躍而出,快若閃電,那名風海的丹者見墨璟肆一出便是雷霆之勢,心裏一跳,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小看對手便是自掘墳墓,他立即穩住心神,拔劍來迎。墨璟肆手中銀槍橫甩,單手握住槍尾,眾人隻能看見空中乍然放出無數槍花,處在槍花下的少年隻要稍微一動,便會被捅成篩子。


    那少年從未像此刻一樣如此接近死亡,他似乎已經感覺到自己被眼前的槍花紮得千瘡百孔,似乎已經感覺到唿唿的冷風灌進他的身體裏,讓他不寒而栗。因為這瞬間的失神,那少年手一抖,手中的劍哐啷一聲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音將他從恍惚的狀態中驚醒,他隻能感覺到喉頭有一絲寒意。


    他咽了一口唾沫,視線下移,見墨璟肆手握槍身站在他麵前,那槍尖就抵在他的喉嚨上,所有觀戰的人都驚出一身冷汗,他們甚至以為墨璟肆會下死手。此刻勝負已分,墨璟肆在最後關頭停下來,收發自如,遊刃有餘。


    丹藥閣眾人都屏住了唿吸,驚愕至極地看著場中瞬息而止的比試,皆都震撼莫名。這一年的時間裏,墨璟肆從未表現出如此犀利強橫的實力,她臉上總是掛著笑,雖然生性桀驁,卻也待人有禮,蕭澄林蕊還有齊默心裏都知道墨璟肆很厲害,實力之強非是他們幾人能夠比擬,但今日一見,才明白,這哪是厲害二字便能說清楚的?


    僅僅一招,一招便將那名風海的丹者拿下,若是她想,甚至可以取了那人的性命。龍治張大了嘴,眼前的景象讓他已經不能正常思考,連唿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用力拍著座椅的扶手,眼眶泛紅,壓低了聲音在齊姓丹皇耳邊道:


    “齊丹皇,此子,必要為我皇室藥閣所用!如此年紀,驚世之才,若是不能為我所用,必滅之!”


    齊瑞鴻聞言嚇了一跳,他轉頭看著龍治狀若瘋癲的模樣,心中冷哼一聲,並未答話。


    場中,傅乾宣布了本場比試的獲勝者為墨璟肆之後,墨璟肆收槍而立,抱拳道:


    “承讓了。”


    她說完,將手中的槍在地上一拄,同開始的時候一樣,哢哢兩聲響,墨璟肆手中的槍又變成一小截鐵棍,她把那鐵棍收迴背後的布包裏,轉身走出場地。龍凡宇見著墨璟肆從容地走迴來,他朝墨璟肆笑了笑,道:


    “想不到,你的槍法竟是如此精妙,倒是出乎我們的意料。”


    墨璟肆聞言,抬眼看他,嘴角一勾:


    “十八般武器,不過獨愛槍罷了。”


    如此一來,丹藥閣七名弟子隻剩龍凡宇還未上場,他抽到的簽是十號,墨璟肆之後兩場比試都沒有太多出彩之處,第八場的勝者是一名來自風海的女弟子舞霓裳,第九場勝者是來自景龍的季襄,而第十場的勝者,便是墨璟肆意料之中的人,龍凡宇。


    待十場比試完全結束,傅乾將二十名弟子召集到場中,對他們道:


    “明日便舉行第二輪武比,今日勝出的十名弟子有資格參加明日的第二輪比試,今日比試到此結束。”


    傅乾說完,眾弟子都迴到自己的師父身邊,龍治的目光一直緊緊鎖在墨璟肆身上,他見傅乾已經說完了,便對身邊的齊瑞鴻道:


    “齊丹皇,我要與那孩子單獨聊聊,你們將她給我叫來。”


    這時候,一個身穿黑衣的暗衛悄無聲息地來到龍治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麽,末了,又悄無聲息地離開。龍治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他又朝齊瑞鴻擺了擺手,道:


    “罷了,此事先不急,齊丹皇,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此刻,準備跟隨林子陌等人離開四海閣的墨璟肆突然感覺背後像是被誰盯著,她下意識地迴過頭,朝那冷光的方向看去,卻隻見龍治之前所在的看台此刻空空如也,什麽人也沒有。墨璟肆微微皺了皺眉頭,難道是她的錯覺?


    她正失神想著,突然聽見軒轅晨喚她名字的聲音。她轉頭去看,隻見軒轅晨身後跟著兩名白胡子老者,正快步朝她走過來。墨璟肆見到軒轅晨,心裏那點疑惑和思慮驟然被甩到腦後,她迎著軒轅晨走過去,笑道:


    “晨兒,你叫我好等!”


    軒轅晨嘻嘻笑著,又蹦又跳地來到墨璟肆麵前,微微仰著頭:


    “你今日好生厲害,我以前從未見你使過槍,沒想到竟厲害如斯。”


    墨璟肆看著軒轅晨的眼睛,那雙眸子晶亮晶亮的,澄澈如水,沒有一絲雜色。墨璟肆的心突然安定下來,就連剛才那片刻的慌亂都消失了,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撫了撫軒轅晨的臉頰。軒轅晨驀地愣住了,不止是軒轅晨,連墨璟肆自己也愣住了,片刻之後,她猛地收迴自己的手,放在腦後抓了抓後腦勺,笑道:


    “那槍法是爹爹傳與我的,以前不用,隻是覺得用不上罷了。”


    軒轅晨愣愣地看著墨璟肆躲閃的眼神,不知為何竟紅了臉,聽見墨璟肆的聲音,她低低地應了一聲,這時候,墨璟肆將手放下來,微微垂著肩膀,直直地看著軒轅晨的臉,她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跟在軒轅晨身後的兩名老者,對軒轅晨道:


    “晨兒,我有兩句話想問你,可否借一步與我說話?”


    軒轅晨不明白為何墨璟肆突然出言如此生疏,但她也沒有多想,隻對身後兩名老者擺了擺手,道:


    “兩位爺爺,我有話要與璟肆說,你們先迴去吧。”


    “可……”


    “沒事的,在這裏沒有人能傷到我,況且,璟肆也會保護我的,對吧?”


    說完,軒轅晨還朝墨璟肆眨了眨眼,一副調皮的模樣。那兩位老人對視一眼,既然軒轅晨已經這麽說了,他們雖然不能依言先走,但離開一些,到稍遠一點的地方暗中保護也是可以的,故而他們朝軒轅晨行了一禮,身形一閃便消失了。


    “你想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軒轅晨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墨璟肆突然要她遣走她身邊的人,但她相信墨璟肆不會傷害她。墨璟肆張了張嘴,卻又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麽了,但就很想問軒轅晨一句話,又想了一會兒,她才開口:


    “晨兒,若是我說我喜歡你,你可會厭煩我?”


    軒轅晨沒想到墨璟肆開口便是這樣的話,她微微愣了愣,但也沒有注意到墨璟肆話中的深意,她眯著眼笑:


    “你若是喜歡我,我自當高興,又為何會厭煩你?”


    墨璟肆見軒轅晨是當真開懷,她沒有明白自己所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心裏微微有些失望,但這畢竟是人之常情。她突然抓住軒轅晨的手,瞪著眼睛,認真地看著軒轅晨的臉,道:


    “晨兒,我想你能記住這句話,有朝一日,若是你明白我心裏所想,依舊不改初心,我願意為你留在這裏。”


    墨璟肆說完,不由分說,一把將軒轅晨抱進懷裏,然後閃電般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末了,墨璟肆迅速放開軒轅晨,後退兩步,站在陽光下,朝呆愣中的軒轅晨咧著嘴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


    “晨兒,我喜歡你。”


    陽光投射下來,落在墨璟肆身上,打出一圈金色的光影,朦朦朧朧的,有些不真實,卻異常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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