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璟肆一夜未眠,第二天天色一亮,她就從床鋪上坐起來,夜間心煩,並未修煉。她坐起身,搖了搖頭,宿夜未眠不會對她的狀態造成很大的影響,但終究是心裏裝著事情,情緒一直很低落。她已經很久沒有那麽難過了,上一次還是在竹音走的時候,如今是為了那個女孩兒。


    她走出房門,意外地在屋外的空地上看到了蕭澄,蕭澄手裏拿著一個食盒,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敲墨璟肆的門。墨璟肆看見蕭澄,稍稍愣了愣,隨即走上前去,問道:


    “你怎麽在這裏?”


    蕭澄驟然聽見墨璟肆的聲音,驚得差點將手裏的食盒扔掉,待她看清楚來人,不由抿了抿唇,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朝墨璟肆走了兩步,將手裏的食盒交到墨璟肆手中,道:


    “璟肆,昨天下午你一早便迴了房間,想來也沒有用晚膳,今晨起來必迴餓的,我請這宮裏的廚子弄了一些糕點,你嚐嚐?”


    聞言,墨璟肆微微愣了愣,她看著蕭澄認真但又有些忸怩,不好意思的模樣,心裏低低歎了一聲,為何獨要將心思放在她身上呢?墨璟肆從蕭澄手中接過食盒,拿到旁側的石桌上放下,道:


    “想來你也沒有用早膳,不若一起。”


    墨璟肆的話讓蕭澄喜笑顏開,她忙點頭應了好,這時,墨璟肆又抬首望向蕭澄身後,朝那邊招了招手,笑道:


    “蕊兒,你也過來!”


    蕭澄順著墨璟肆的視線迴頭,果然見到林蕊正緩步走過來,不由撇了撇嘴,心裏嘟囔這林蕊來的當真不是時候。墨璟肆將食盒打開,裏麵的糕點十分精致,她眯眼笑了,與蕭澄兩人一同用過早膳。


    原本陰鬱的心情經過蕭澄這麽一攪和,倒是好了不少,晨兒昨日沒有出現在丹藥師鑒定大比上,想來應該是有事情耽擱了,她不信軒轅晨不將她們曾約定的話放在心上,若是有機會,她自去風海找她問個明白。


    想通了這一點,墨璟肆的心情豁然開朗,沒有那麽沉鬱了。待用過早膳,林子陌等人也都已經收拾好,準備出發了。


    丹藥師鑒定大會丹比已經結束,今天的武比是決定剩餘的二十人的排位順序比試,但凡參加武比的弟子,都將受到各國使者或者家族邀請,有機會進入家族之中修習。若是進入前三,則有機會在丹書上留名,古往今來,凡是在丹書上留下姓名的弟子,皆在日後揚名千古。


    墨璟肆同昨日一樣,跟著林子陌等人來到四海閣,她仰頭望著四海閣高高掛起的牌匾,心思卻未曾放在這四海閣中的武比上,其實對她而言,前三也好,不是前三也罷,都沒什麽影響,她不會在這個世界上久留,她的家不在這裏。


    步入四海閣中,今日坐在看台上的人比昨日多了數倍,他們竟然是最後到達的,四海閣當中的空地上,另外十三名弟子已經站在那裏等著。林子陌將墨璟肆等人帶到場邊,便自行上了看台,墨璟肆掃了場中十三人一眼,然後垂下眼瞼,不發一言。


    這時候,傅乾走到眾弟子麵前,臉上帶著笑:


    “今日武比,將從你們當中選出三名弟子,這三名弟子將分別於上一屆的前三甲對決,勝出者可將他的名字刻在丹書之上。”


    他說著,突然右手一招,四海閣頂端驟然光芒大放,眾弟子下意識地仰頭去看,隻見一本巨大的金色古書懸浮在空中,籠罩在一片銀白色的光芒裏,書頁無風自動,刷刷地翻動,一個個燙金的大字漸漸浮現在空中,又漸漸消失。


    墨璟肆感覺自己仿佛整個人都被金光籠罩,她仰著頭,看著那一個又一個在眼前出現又消散的名字,仿佛有一股豪氣湧入胸口。在某個名字逐漸顯現的時候,墨璟肆雙瞳猛地一縮。


    蕭君若……沒想到,蕭君若竟然也在這裏留下了她的名字,緊接著,竹音二字也映入了墨璟肆的眼簾,墨璟肆突然想要呐喊,像是有有一股氣息堵在心裏,她想大聲喊出來,師父當初能做到的事情,她今日也能做到,這前三,必然是她囊中之物。


    金光不斷明滅,臨近結束的時候,墨璟肆突然驚唿一聲,她愕然地看見三個燙金的大字緩緩出現在眼前:軒轅晨。


    “晨兒……”


    墨璟肆的嘴唇抖了抖,輕聲吐出那兩個字眼,就在此時,從場邊走過來三個人,墨璟肆猛地轉頭,隻見軒轅晨帶頭走在前麵,一身白色的衣裙一如當初初見她時那時候的模樣,墨璟肆猛地睜大眼睛,這一瞬間,在她眼裏似乎過了好久好久,久到根本無法估量。


    墨璟肆轉頭看她的時候,軒轅晨也正好在看她,那是一種一眼便能在人群中認出彼此的默契,墨璟肆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她不知道為什麽那麽激動,為什麽鬱結於心的所有悲傷難過和失望,在那一瞬間的時間裏,全部都化作灰飛,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聽見身側的男弟子紛紛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她知道那是為什麽,盡管如今軒轅晨隻有十一歲,與她年紀相仿,卻長得精雕玉琢,眉眼之間皆是靈氣,一雙晶瑩的眸子讓人看一眼便挪不開視線,在還不能稱之為美的年紀,卻真真奪了少年男兒們初初萌動的心。


    軒轅晨越走越近,最後站在傅乾身邊,朝墨璟肆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那靈動的眉眼生來便動人心魄,墨璟肆似乎感覺自己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好像有什麽東西變了,與往日不太相同。就在墨璟肆發呆的時候,傅乾驀地笑了,慈愛地拍著軒轅晨的頭,道:


    “這三名弟子便是上一屆丹藥師鑒定大比的三甲,而此女,軒轅晨,乃是上屆魁首。”


    傅乾此話一出,雖然眾人心中早已料想到,但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連墨璟肆都微微張了張嘴,兩年之前,軒轅晨尚且才九歲,憑借九歲的年紀,竟然入了丹藥師鑒定大比的三甲,雖然不知道當初的大比的情況,但無論如何,這三甲之名當是不虛,再者,除了成為三甲,還需得打贏上一屆的三甲,才能在那“丹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姓,軒轅晨的實力,可想而知。


    墨璟肆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她一直以為自己在同齡人之中已經算是出類拔萃之輩,盡管墨軒羽也曾教導過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她從未遇見過比她自己更加優秀的同齡人,故而並未切身體會過墨軒羽那句話的意思,但是今日,她感覺自己終於明白了墨軒羽的話。


    至少在九歲的時候,軒轅晨比她優秀太多,在她還什麽都不懂的年紀,軒轅晨已經達到那樣的高度。墨璟肆心中突然萌生出與軒轅晨一戰的想法,並非是為了打敗她,而是想要看看,自己與她之間,還存在多遠的距離,她還要多久才能趕上軒轅晨的步子,成為那個可以守護她的人。


    傅乾抬了抬手,準備讓軒轅晨幾人暫時退到一邊,這時候,軒轅晨突然上前兩步,轉身朝傅乾行了一禮,開口道:


    “傅丹皇,我有兩句話想與一人說。”


    聞言,傅乾微微愣怔了一下,難道這一次的丹藥師鑒定大比中還有軒轅晨認識的人?轉瞬間,他便平複了情緒,心裏也不由生出一股好奇來,想知道那人是誰,便笑道:


    “好。”


    得了準許之後,軒轅晨又轉過身來,麵對眾位參加大比的弟子,雙眼卻獨獨看著墨璟肆,開口道:


    “璟肆,我在這裏等你,等你來與我一戰。”


    末了,她偏了偏頭,嘴角勾起一個調皮的笑容,燦爛得晃花了墨璟肆的眼睛。墨璟肆隻感覺一股熱血幾乎在她體內沸騰,叫囂著要去實現軒轅晨所說的那句話,叫囂著去奔赴這個約定。軒轅晨的話音落下之後,丹藥閣除墨璟肆之外的另外六名弟子,全都看向墨璟肆。


    龍凡宇摸了摸下頜,笑得溫和有禮,龍晴眨了眨眼睛,心裏驚歎軒轅晨竟然對墨璟肆抱有如此自信,而林蕊卻是詫異地看了軒轅晨一眼,在她不曾注意的時候,墨璟肆與軒轅晨竟然已經如此熟識了。蕭澄半咬著唇,微微蹙著眉頭看向軒轅晨笑得陽光燦爛的臉,再看墨璟肆那好像靈魂出竅的神態,心裏湧動著一股莫名的複雜情緒。


    她從未見過墨璟肆失魂到如此地步,也從未見過墨璟肆眼中綻放出如此的精芒。蕭澄這一刻似乎突然明白了,為何昨日墨璟肆情緒如此低落,原來一切都是與眼前這個叫做軒轅晨的女孩子有關。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難過,就好像失去了什麽似的,心裏空落落的難受。


    墨璟肆看著軒轅晨說完那句話,然後與身後兩名弟子一起走到空地邊緣,走上看台坐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成拳頭,又緩緩鬆開,而後低低笑了,自言自語道:


    “晨兒,我必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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