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茗兒在彩屏的指引下,來到了灞橋的河灘。盡管時值盛夏,早不見春日柳絮紛飛,沒了離別時讓人斷腸的“灞橋飛雪”,但佇立在灞陵亭中,看著天長水闊,還是有種彷徨和無助的蒼涼。

    殷纓換上了一身男裝,猶如趙茗兒在上元那晚的初見,盡管未施脂粉,依然眉目如畫,肌膚如綢,更多了幾分沉靜。

    她一見到趙茗兒,便快步迎上來,深深施禮道:“茗兒,多謝你出手相救,重生之恩,殷纓無以迴報了。”

    “姐姐無需謝我,茗兒哪有本事救得姐姐,是……”話說一半,趕緊住了口,那個人此時應該是不便提及的,心照不宣便夠了。

    “姐姐打算去哪裏呢?”趙茗兒轉開話題。

    “我,我打算去並州看看。”

    “姐姐的家鄉是在並州麽?”

    “是呀,不過自小長在長安,隻是聽家人說起祖籍是並州。”

    “如今你的家人在何處呢?”趙茗兒小心翼翼地問道。

    “自幼家貧,記事起便被賣了好幾處,後來因擅歌舞,又被一位禦史中丞獻給端王,做了他的侍妾。家人失散多年,怕是相見也不能相認了。”

    三言兩語,一路的起伏跌宕便被一句帶過了。看著趙茗兒眼中的同情,她淡然笑著:“如今已得了端王殿下豐厚的銀兩相送,半生不愁,茗兒不用為我擔心。”

    接著她招手喚彩屏上前,在亭中擺下一套茶器,說道:“一直聽殿下說起茗兒烹茶堪稱一絕,今日茗兒可願讓我嚐嚐香茶的滋味?”

    “好的。與姐姐這一別,不知可有再見之日,茗兒以茶代酒,祈願姐姐一路平安。”

    說完,趙茗兒開始煮茶,斟茶。在白色的茶煙中,殷纓取出箏來,輕抹慢勾,在弦上撫出如水流的旋律,清越的歌聲自紅唇瀉出: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

    楊柳枝,芳菲節。所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忽報秋,縱使君來豈堪折!

    趙茗兒靜靜的聽著,她知道這個故事,韓郎托人拿一袋碎金在長安遍尋戰亂中失散的愛妾柳氏,一路唿喚“章台柳,章台柳,”輾轉找到躲在廟中披發毀形的柳氏,柳氏捧金痛哭迴應“楊柳枝,芳菲節”,雖後來又被一員武將霸占,曆經波折後,有情人終究成了眷屬。

    然而今日聽來,曲調憂傷淒清,這個在茶樓客人間流傳的大團圓故事竟自低吟淺唱中散發濃濃的哀愁和撫今追昔之情。唱盡一腔柔腸百折,一腔相思癡情和疑慮焦灼,那終究是韓柳二人的深情不悔,而更多似殷纓一般美麗的女子,一旦如花落泥沼,有哪個男子還會深情迴望、苦苦尋覓?

    一曲箏彈落一身的風塵,卻唱不盡一腔綿延的哀怨。曲散腸斷,殷纓撫琴獨坐,神情蕭索,黯然良久。兩個女子相對無言,隻有淚千行。

    熏風起,茶香嫋嫋。趙茗兒捧茶說道:“姐姐,飲一口茶吧,定可掃除心中塵埃,蕩盡煩憂的。”

    殷纓接過,淺嚐一口,趙茗兒又說:“姐姐才貌雙全,當好好珍重,願早日尋得一可靠良人,相伴終生。”

    殷纓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何嚐不想將自己最絢爛時刻呈現出來,保容以俟悅己。可惜以色侍人,終不能長久。想當初與陳玘暗暗鬥法算計,想在殿下麵前爭寵,如今都是一場空啊。”言畢,輕輕搖頭,卻掩不住目光的沉重。

    “茗兒,你作何打算?”殷纓沉默一陣後又問道。

    “我,自然要迴江南去的。”這是早就想好了的,但如今說出來竟帶出滿心的失落。

    “哦?”殷纓有些意外,“茗兒,這次殿下肯出手救我,是因為你,可見你在他心中分量,應是大大超過以前你在長安時了。他是真心喜歡你,你怎舍得離開?”

    “不舍又能怎樣呢?”趙茗兒淡淡說道,“姐姐,當初他不也喜歡過你嗎?這喜歡可會長久?再者,當初茗兒離開長安的初衷,直到現在仍是不會改變的。”

    殷纓明白了,歎一聲:“茗兒,多少男子不是左擁右抱,何況他是端王。專情的男子,哪裏才尋得見?”

    “尋不見就罷了,我如今有茶呢。”趙茗兒捧盞笑了。心中暗下決心,自己也要快快啟程,害怕再做猶豫,李遇的綿綿情絲便將自己牢牢縛住,再也抽身不得了。

    彩屏默默上前收拾器具,提醒了二人眼下的別離。

    趙茗兒送她們上了馬車,看馬車漸行漸遠,心中明白這一別便是永訣,隻期盼她們這一路盡管艱難,卻最終能柳暗花明。

    附言:大家周末別忘了看更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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