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兒,好些了麽?”宮徵羽輕聲問她,她點點頭,來到這雲林居,山野的靜謐讓她的情緒平複了不少。坐在竹椅上,她看宮徵羽煮茶。

    看他盡管仍是滿目含情,臉上卻多了恬靜。動則行雲流水,靜如山嶽磐石,笑則如春花自開,一舉手,一投足,均發自自然,任由心性,毫不造作。

    “喝茶。”他奉上茶盞,仍是那獅峰龍井,香氣濃鬱,甘醇爽口的最愛。看她飲茶,他眼中沒了戲謔,緩緩說道:“就呆在這裏吧,清清醒醒地看山,聽風,讓茶香滲透自己的心性,與這自然完全融合,最終能夠一塵不染,一妄不存。”

    她微笑了:“那是茶道的最高境界了,太高深,茗兒不懂。”心中有一點點的酸、一點點的澀象茶水中正在舒展的茶葉,一旗一槍慢慢在水中立起自問:若他知道自己並非清白之身,又該如何解釋這一塵不染,一妄不存?

    他顯出難得認真的表情,繼續說:“現在不懂無妨。茶是山間靈木珍芽,水引自石上流泉,自然與人契合得這樣親密,你喝了,即是取天地精華,自然會懂。”

    趙茗兒頭一次沒有喝出茶的味道。

    盡管她特意穿著交領的襦衫,可是鎖骨上的傷痕仍然看得見。宮徵羽的眼睛盡量不看到她的下巴以下,那交錯的齒痕讓他也有些心悸,如果可以,就讓她在這裏呆上一輩子,永遠不讓外人得知,她太不會保護自己,盡管眼裏時常閃著戒備,但在傷害真正來臨的時候,她卻毫不反抗,是軟弱,還是對自身早已厭棄?

    他還是來了,盡管心裏想的是不來,可是雙腿還是把他帶來了這裏----清茗軒。他始終想知道,在她心中,李遇,到底輸給了誰?

    掌櫃的見到他,有點躲閃,有點害怕,一定是被昨天自己狂怒離開的樣子給嚇倒了吧。當然,也少不了王欽在背後以刺史身份所給的警示,待會迴去告訴他,既然是微服出來,實在沒有這個必要。何況,能再次遇到她,完全是意外。遇到王府裏跑掉的婢女,這種事情完全不值聲張。

    “我要見她,她在哪裏?”平靜地說出這話,卻看那掌櫃裝聾作啞,手抓住算盤,還是抖個不停。

    看來是要試探端王的耐性了。那可以告訴他,這就是底線了。李遇伸出手,扣住他的手腕,正待用力,一個女子過來了。

    那個女子倒是不怕,直直朝他走過來,怎麽,想要攔住他?端王想要的東西,端王想要的人,誰能攔得住?即使是個女人,也莫怪失禮。

    “殿下。”她很小聲,僅他一人聽得見,哦,她知道他是誰。好吧,一起去談談,談談這一切的“為什麽。”

    秋月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在這個冷漠的端王麵前,其實是害怕的,但為了娘子,她可以鼓起全部的勇氣試一試。

    她細細地迴憶,慢慢地講述,娘子新婚的噩夢,娘子身心的傷痕,娘子成為棄婦的屈辱……這些都是最痛的創口,最難以啟齒的私密,她全說了,希望娘子不要怪罪,秋月不過是想賭一把,賭那端王能夠體諒娘子的苦,減一減對娘子刻骨的恨。

    還是不行麽?那端王的臉沒有絲毫的表情,輪廓分明的臉美則美矣,可目光太陰沉,自內而外散發的寒氣讓秋月也覺得冷。這賭輸了麽?

    她已非完璧,遭遇坎坷。這些真相來得太突然太多,他缺少準備,呆了片刻,唯一的反應就是輕輕吐出一句話:“那人叫武什麽?”

    武定平?是這個名字吧,姓武,就注定了不得好死,李唐皇室絕不會忘記則天武氏對李氏皇族欠下的血債,不管這個武家是武氏的正統還是旁係,不管他現在正在哪裏做著光耀門楣的大夢,很快,他們將會付出數倍的代價,甚至以生不如死的形式來償還對茗兒施加的傷害!

    家道中落,放下架子與商人聯姻,縱使覺得羞恥,那也不是茗兒施加於他的,是這兩家出於各自的利益心照不宣定下的交易。茗兒的家人顯然不夠老練,對書香世家寄予了太多幻想,使自己的女兒成了被武家“遷憤”的對象。姓武的對無辜者發泄私憤,作出這樣讓人齒冷的事,已經不能用人去形容,李遇當然不會是輸給了他。

    “她在哪裏?我要見她。”還是要見到她,隻有她才可以給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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